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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領導在開學兩個月的今天終於又想出一項驚天地泣鬼神的餿招——爲了增進國與國之間的文化交流,外國學生與中國學生之間的感情交流,意欲與大英帝國的XX高校交換學生,爲期一個學期。兩個名額僅給入校新生。

歐曉曉說:“入校新生?是說的咱們麼?”

我點點頭,“恭喜,你現在還是大學的新生,證明你還是顆鮮嫩的小白菜。”

“哎,這機會不錯啊,去英國玩一學期。。。不錯。”

“我靠,姐姐你可千萬別告訴我說你心動了。”

“爲什麼不啊?英國啊,可以去看盧浮宮啊。”

咚咚探過腦袋,“親愛的,盧浮宮在法國巴黎,謝謝。”

“哦。。。對啊,那我要是去了英國,我可以去哪玩啊?”

咚咚說:“很多啊。白金漢宮 ,倫敦塔橋 ,莎士比亞環球劇場,聖保羅大教堂。”

我說:“是很多啊,做夢的話,你想去哪裡都沒人管的。”

“嘖,我說正經的呢。”

“正經的?誰說看見英文字母就頭疼的啊?誰說學英語是摧殘中國學生意志,磨滅中國學生愛國熱情的啊?就你這英文水平,到了英國你就回不來了,給人刷盤子人家都不帶用你的。”

“切,英語有什麼難的,我要真想好好學,能因爲這個摔跟頭?再說了,不是還有帶隊老師呢麼,我不會英語他會啊,英國早已進入文明社會,民心淳樸,風氣良好,又不會有開膛手傑克可着滿大街轉悠,不會那麼危險。”

“天啊歐曉曉,你沒的救了,大英帝國的邪惡程度不亞於美利堅合衆國,都是吃人的**吃人的社會,沒本事沒學位根本就混不下去,留學生尚且不吃香,遑論你這一小小的交換學生?咱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中國呆着吧,只有在社會主義的哺育下才能茁壯成長。”

歐曉曉滿臉鬱悶,眼睛裡還燃着一抹子躍躍欲試的光芒,我比她還鬱悶,“學校就是看準了多數大一新生剛走出應試教育的大門,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純潔的掉渣,比大二大三的學生更會歌頌社會主義、共產黨的偉大,所以纔將這兩個名額都給了新生,可你這麼早熟一孩子,早就不是青澀可人的紅蘋果了,你就是報名了也會被刷下來的。”

最後,歐曉曉還是去報了名。自此,她每日奔走於圖書館和自習室之間,早出晚歸,樂此不疲,就連去食堂排隊買飯的時間也省了下來,早上去路邊買個雞蛋灌餅,中午在宿舍吃方便麪,方便麪吃完了晚上再去買雞蛋灌餅。。。我們感到很悲哀,於是每日輪流幫她從食堂帶飯回來,雖說食堂的飯菜不一定比路邊小攤的乾淨,但起碼營養應該夠,每每此時,歐曉曉會擡起昏暗無光的眼睛,勉強一笑,“謝謝你們啊。。。我背單詞背的好累。”我們安慰她:“你這麼認真這麼刻苦,肯定沒問題,一定能去。”歐曉曉激動的直起身子,“真的嗎?真的嗎?我真的能去嗎?”——對於她來說,善意的謊言往往比食物更具有吸引力。

我問楚熙:“孩子,歐曉曉現在目光呆滯,食不知味,連睡覺說的夢話都是交際用語,我真擔心她,怎麼辦?”

楚熙說:“這種事,也就歐曉曉會認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去的名額一定是內定的。即便沒定下來,保不齊某某主任的孩子想去,那還不是請頓飯就有戲了?輪不到她的。”

“我們宿舍的姑娘天天晚上跟開批鬥會似的勸她放棄,可她就是不聽,一門心思的往南牆上撞。”

“歐曉曉英語怎麼樣?”

“高考她數學和語文都是超常發揮,就是英語拉了分,所以才跑這兒來的。”

“那完了,板上定釘的沒戲。”

“哎,結果出來以後告訴我啊,我得看好了歐曉曉,別回頭她禁不起刺激,再做什麼傻事,報紙上會怎麼寫?‘學校領導因私忘公,某女生血賤三尺白綾’?”

筆試那天,歐曉曉打扮的乾淨利索,跟我們揮揮手,信心十足的邁進考場,留下我們在後面瞻仰她英姿颯爽的背影。

回來的時候歐曉曉看起來更是信心十足,手舞足蹈的跟我們說題如何如何簡單,咚咚看我一眼,揉揉太陽穴,笑的勉強。

咚咚是何許人也?人家初二的時候就獲得了無數個市級英語競賽的一等獎,這種境界的人都不去報名,爲什麼?因爲人家知道,在中國凡是跟英語沾邊的東西,貓膩太多了。

然後歐曉曉在宿舍裡度日如年的等待卷子的結果出來,我和衆姐妹陪着她一起度日如年的等待,這種事,成了,她就是我們宿舍我們班的驕傲,沒成,以歐曉曉那性子,就不只是丟人那麼簡單了。

咚咚悄聲對我說:“哎,要不咱們去問問吧。早死早超生,省的歐曉曉天天惦記着。”

“你問誰去啊?問校長還是問德育主任,人家認識咱們是誰啊。”

“不是,你不是和學生會長挺熟的麼,你問問他啊。”

“誰說。。。”我們很熟的?我看着咚咚,她衝我點點頭,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甚是可愛,我說:“他怎麼會知道啊。”

“靠,學生會和居委會是一個性質的組織,什麼不知道啊。你就幫着問問唄。”

我擡起頭,看見歐曉曉在桌子前對着鏡子搔首弄姿,心情大好。我咬咬牙,說:“對,不能再讓咱妹子這麼下去了,你瞧瞧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一顆心早就飛到大英帝國去了。”

我打給曲狐狸,他告訴我,名額早就定下來了,估計去的兩人都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沒有在全校公佈?

曲狐狸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事態緊急吧,怎麼這麼在意這個?

我說,歐曉曉去報名了,她等着結果呢。

曲狐狸何等心思,一聽我這麼說,立刻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嘆口氣說,告訴她別太失望,以後機會還多的是。

我懨懨的應了一聲。

快掛電話的時候曲狐狸告訴我,去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區教研組組長的女兒。

我還能說什麼?學校領導不嫌我們沒有才,只嫌我們沒有財。

最後歐曉曉還是知道了,滿心的不平和誰訴?去找主辦老師,人家說卷子和成績已經交到市裡,無法再進行查分。歐曉曉很委屈,苦巴巴的準備了幾個星期,全都付諸東流。我看着她一邊擦眼淚嘴裡一邊說“我不後悔,真的,我不後悔”的時候,心裡頭特不是滋味。

楚熙讓我拉着歐曉曉去KTV找他,痛痛快快的唱兩聲,沒準能舒服些,歐曉曉欣然同意,路上還含了顆金嗓子。

然後她就讓我見識了什麼叫麥霸,整整兩個小時,誰都沒搶到麥克風,最後她還唱了首小毛驢,唱完了就開始發呆。歐曉曉是那種被父母保護的很好,沒經歷過什麼挫折的孩子,雖不能說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但絕對也是一家子的掌上明珠,前路被鋪陳好,一切伸手即來。好不容易這回想自己做成件事,卻被險惡的社會愚弄了,其苦澀程度可想而知。我試圖安慰她,誰知越安慰她越委屈,沒說兩句就開始抹眼淚,我看看周圍,包間裡全是楚熙的狐朋狗友,頓時有些後悔來這兒,回頭讓人看見這麼一純潔的大姑娘在我面前哭的梨花帶雨,我可怎麼跟人家說啊,雖說我是女的,但碰見一思想豐富前衛點的,沒準以爲我們在搞拉拉。

我說:“你別哭啊。。。以後這機會還多的是。”

歐曉曉哭的更厲害。

有人拍我肩膀,我嚇一跳,回頭,是安晨,“哎?哎?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安小帥笑的還是那麼勾人,“我一直在這兒啊,剛纔就看到你們了。。。她怎麼了?”

歐曉曉瞪他一眼,接着哭。

我把事情原委完完整整的告訴他,安小帥聽了很氣憤,“學校也太過分了,做了大尾巴狼也不說把犯罪痕跡藏好點,這是對我們智商的侮辱。”

我咳嗽兩聲,“安晨同學,你小點聲。”

安晨笑眯眯坐在歐曉曉旁邊,歐曉曉擦擦眼淚,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被包間裡的煙味薰得夠嗆,拉過安晨說:“你替我看着她啊,別讓抽風,我出去轉轉。”安晨點頭:“好啊好啊,你去吧。”

走了兩步我又繞了回來,“別對我妹妹動手動腳的啊。”

安晨眨眨眼睛,表情純潔的賽過大頭兒子。

出了包間,我呼出口氣,自打我爸戒了煙,這幾年來我再沒近距離長時間的吸收這麼多二手菸,想我爸也真有毅力,抽了二十多年的煙,說戒就戒,真沒再碰過。

廊道的燈光昏暗卻曖昧,暈黃色的佈景很像犯罪現場。我歪頭看了看,壁燈珠紗環繞,飛彩映輝,絕對不便宜,怪不得這裡的東西這麼貴,好在不是我付錢。。。有種人生來就是敗家的,比如楚熙。

一股股熱浪從包間的縫隙飄出來,夾雜着陣陣鬼哭狼嚎。我站起身,向出口走去。

轉角處一陣怪異聲響,我停下腳步,探身看了看,頓時面紅耳赤。

一對男女正在擁吻,激情程度不亞於三級片的前戲,男人按耐不住,手伸進女人衣服的下襬,女人的文胸若隱若現。

我去,這幫人真是。。。發情也不看看地方,這是公共場合,公共場合!哪有這麼急啊。我想起今兒早上在公車上看見的那一對兒,對面一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們,那兩人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啃了一路。。。現在中國民風果然開放了啊。

人家還是純潔的小女孩,當然懂得非禮勿視。我轉過身,正要走,卻不慎踢倒了地下的一個酒瓶子,‘咣噹’一聲。我一身冷汗,那兩人果然停下了動作。我不好意思的擡起頭,霎時愣住。

那男的,竟然是楚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