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見,好戲開場
二王相談,開門見山
茫茫大漠,一望無垠,天空藍的乾淨,偶有幾縷白雲輕紗般滑過,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藍天下蜿蜒向西的是一支幾百人的隊伍,他們各個精神抖擻,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白光,□□坐騎膘肥馬壯,領頭的是一個頭戴金冠身披金飾玄甲的青年男子,正悠閒的和右側的另一男子說着什麼。
“越峰,看樣子我們來早了。”
“是啊,此刻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我們離目的至多二十里地吧。”
“你通知下去,讓他們走慢點。”
越峰二話不說,打馬調頭,李恪繼續緩步向前,心裡想着那女子這會兒定是乖乖待在蘭州城等藥材吧,想到她那副幽怨表情,李恪不禁一笑,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隊伍一陣騷動,直到越峰跑了回來說道,“殿下,遠處有匹馬過來了。”
“一匹馬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李恪話沒說完,回頭一看卻是愣住了,馬上那女子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只見她騎着馬一路奔到李恪面前,笑的很自然,“我趁大哥等藥的時候出來轉轉,沒想到就跑到這兒了。”
李恪心中佩服,居然被她識破了,他剛想問你怎麼會找到這兒的,這纔看見她身後蓮花的腦袋。
他似笑非笑的對着她說道,“既然來了,就一起走吧。”說罷向她伸出了手。
照兮卻解開馬上的包袱扔給他,“這是我剛纔在鄯州城買的,我這兒東西太多,還要帶蓮花,你就幫我揹着吧。”
說完她也不等他回答,帶着蓮花往前跑了幾步,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李恪無奈的笑了笑,把包袱扔給越峰趕了上去,“兮兒,不是我不帶你來,而是此次真的很危險。”
照兮回馬一笑,“我只是聽你的話,就算天涯海角都不會離開你,這麼快你就嫌我煩了?”說罷她又回過頭向前行去。
只聽身後的李恪大聲說道,“怎麼會!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後面的侍衛們笑成一片,現在的照兮可不敢再回頭了,她早已雙頰發燙,低着頭騎着馬繼續往前走去。
吐谷渾的王庭大帳之內,伏允居中而坐,花白雜亂的鬍子擋住了他大半張臉,他身形略顯發福,四肢還是相當健碩,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眼神稍顯遲緩。
他的左手邊落座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壯年男子,四十開外的年紀,皮膚黝黑,鷹嘴鷂目,他拿起酒碗一口灌下,殘酒滴落在鬍子上也不在意,只是隨手一抹,一旁的侍者忙走了過來爲他添滿了酒。
只聽他說道,“大汗,沒想到唐軍居然會答應前來和談,而且還是那李世民的三兒子,蜀王恪,我可真是沒料到。”
伏允說道,“大寧王已經出發了嗎?”
“大寧王一早上就走了,”那壯年男子說道,“我看他還挺當回事的。”
伏允接着說道,“那些人也安排好了?”
男子點頭稱是,“都是我天柱王部的屬下,昨天夜裡就已經出發了。”
伏允沉默了許久,拿起桌上的酒碗,卻只是看着碗中之酒,“聽回來的使節說,唐軍那邊很有誠意啊。”
天柱王心中一急,“汗王,您不會真的想言和吧!?您不想想,那李世民已經滅了東突厥,頡利被俘去了長安,前年冬天還被迫獻舞爲李世民祝壽,過了年就突然死了。您可別忘了,李世民滅東突厥之前也是跟他們結過盟的。現在就咱們和吐蕃能跟他李世民爭一爭,您不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他怎會把汗王您放在眼裡!?”
伏允一擡手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就按你說的辦吧。”
天柱王也幹了酒碗說道,“那臣下也過去了。”
說罷他便對着伏允一揖,匆匆出了大帳,上馬離去。
未時三刻,鄯州城南三十里,李恪已經遠遠看見吐谷渾搭起的軍帳,他正了正顏,回頭對照兮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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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照兮已經換上了侍衛的衣甲,一眼看去除了身高稍顯不足,倒也像模像樣,還好她一直堅持鍛鍊,身體自是沒話說,否則這十幾公斤的鎧甲穿上身,估計就動彈不得了。
照兮挺了挺腰桿說道,“豈稟殿下,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殿下一聲令下。”
李恪莞爾一笑,“這新來的侍衛不錯啊,今晚爲本王站崗放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照兮亦是嘴角微翹,“殿下是想陪我在帳外守一夜嗎?”
她這一說倒是把李恪問的一愣,侍衛們個個憋紅了臉,越峰又想到了當年的“楊三哥”,不禁一笑。
李恪已是反應過來,嬉笑着說道,“一個人待在帳裡多悶啊,自然是出來陪夫人。”
照兮笑望了他一眼,沒繼續接他的話茬,她轉頭看了看坐在越峰馬後的蓮花,“蓮花,你真的要站在我們這邊?對方可是你的族人,你若是想直接回到你父王那裡,我們也不會阻攔。”
蓮花很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若不是照兮姐救了我,我已經被那些族人害死在蘭州城了。”
李恪接着說道,“其實若沒有蓮花在,我的計劃還是照舊,只是效果可能沒那麼好。”
蓮花再次點了點頭,“殿下,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好!我定不會讓你父親吃虧,只要他肯聽我的。”
說罷,李恪揚鞭一揮,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軍帳方向走去。
軍帳之內,慕容順已經坐了一會兒了,他微蹙着眉頭,神情有些焦躁不安。這次和談對他來說意義重大,若是談成了對自己在王庭的地位可是大有好處。
他雖是嫡長子,也是前朝光化公主的兒子,被隋煬帝扣留中原十餘年,好不容易回到吐谷渾卻丟了太子之位,眼下天柱王的勢力越來越強,卻是太子尊王一派的,他自己手裡只有本部人馬,在王庭的地位越發岌岌可危。
年前天柱王的兒子居然趁自己外出的時候,將自己的女兒慕容蓮帶走,至今尚未找到,這些都是他的兒子諾曷鉢告訴他的。對方死不承認,他也沒有證據,想到這裡他心中苦澀,堂堂七尺男兒,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無法保護。
正在他低頭懊惱的時候,帳外有人通報,大唐西海道行軍副總管蜀王李恪已經到了帳外,慕容順面對帳門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心中多了一絲忐忑,不知這蜀王李恪是怎樣的人。
門簾一掀,慕容順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響,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女兒慕容蓮,他眨了眨眼,難道是因爲自己太緊張而眼花了?
蓮花一聲“父王”叫出了口,慕容順才反應過來,他忙衝上去抱住了她,“蓮花,是你嗎?”
蓮花已是滿臉淚水,“是我,父王,我回來了。”
慕容順緊緊抱住她,“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照兮混在隨行侍衛之中,趁着他們父女相見的空檔打量起慕容順來。他四十左右的年紀,體態勻稱,長相很是斯文,根本不像是個蠻夷,看來那一半漢族血統對他的影響很大。
李恪雖不想打擾他們父女見面的感人場面,無奈時間有限他還有不少話要講,他輕咳了一聲。
慕容順這纔想起還有人在,他放開了蓮花,對着李恪就是一揖,“請問蜀王殿下,我女兒怎麼會跟你們在一起?”
李恪沒有回答,蓮花直接接了他的話,“父王,要不是蜀王殿下,您恐怕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堂哥們將女兒扔在蘭州城後揚長而去,女兒身上沒有錢,沿街乞討了兩個月,就快餓死的時候被蜀王殿下的王妃救下了,他們把女兒帶回軍營給女兒吃的穿的。這次殿下知道前來和談的是父王,就把女兒也帶了來,想讓我們父女團聚。”
慕容順心中激動,對着李恪就要行大禮,卻被對方制止了,“哎,我們這也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大寧王不必那麼客氣。”
雙方又寒暄了一番這才各自入座,李恪先開了口,卻沒提和談的事,“聽說大寧王的母親是前朝宗室光化公主,與我的母妃也算是族親呢,不知公主近來可好?”
慕容順嘆了口氣說道,“在我十一歲那年,父汗兵敗逃走,母妃便回到了江都,沒多久就染上重病,撐不到一年就薨逝了。”
李恪一臉黯然,過了良久才說道,“大寧王節哀,請恕小王唐突了。”
慕容順搖了搖手,“蜀王本不知道這些,何罪之有啊。”
照兮看着李恪心想,這人還真能演戲,對方的這些往事,他早就應該瞭如指掌了。
慕容順身旁的一個隨從端着一個盒子走到跟前跪了下來,照兮雖然早有準備,那味道還是讓她泛起了噁心。
李恪瞥了她一眼說道,“越峰,你和這位吐谷渾使者出去驗一下,我就不看了。”
這人頭本就沒什麼好看的,隨行之中也沒人見過那個羌族首領,這年代找別的不容易,找個人頭糊弄一下可是輕而易舉。
越峰和那個使者出了軍帳,照兮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一會兒越峰就走了進來,朝着李恪點了點頭算是看過了。
慕容順說道,“蜀王,人頭您也看過了,關於父汗信上所書若是大唐能就此退兵,吐谷渾亦不會再犯貴國疆土,您是什麼態度呢?”
李恪看了他一眼,“沒有朝見,沒有貢品麼?”
慕容順回道,“兩國結盟,雙方平等,並非我吐谷渾俯首稱臣,所以並無朝貢,蜀王若是堅持,得容我稟報父汗之後再做答覆。”
李恪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歸附我大唐呢?”
慕容順面露難色,“父汗並無此意啊。”
李恪坐直了身體,擡起頭正視着他,“我沒有問他,我問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