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得天下再得獻舞
既得江山又得民心
紫雲樓上宴席已經擺開，臺階之上居中的主桌空着，主桌的左側是太子承乾，右側是長孫皇后，皆已入座。下了臺階左側各位成年皇子各佔一桌，未成年皇子在後，他們一旁的桌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壽禮，右側則是貴淑德賢四夫人各佔一桌，等級稍低的妃嬪在後兩三人一桌，再往遠處就是各位公主了，也是兩三人一桌，那些兩三歲的孩子自是跟着自己的母親入座，旁邊還有乳母幫着照看，稍大點的則是各自入座。
公主們沒有什麼顧忌，已是一片鶯聲燕語，照兮的桌子在四夫人之後，同席的女子身着與她一樣的服飾，年紀跟自己相仿，長的很是嬌小，亦是花容月貌，照兮心裡一琢磨，這應該是李泰的王妃吧，她微笑着對着那女子說道，“想必這位便是越王妃了吧。”
那女子也說道，“那姐姐應該就是蜀王妃了，早就聽殿下說過，蜀王妃國色天香，今日得見果然此言不虛，妾閻婉，敢問姐姐芳名？”
照兮忙說道，“你這是哪裡聽到的傳聞，妹妹纔是傾城之貌，我叫楊照兮。”
“自然是殿下告訴我的，殿下還說蜀王沒離開長安時，他們常常一起下棋，最後那一局蜀王因心繫姐姐敗於殿下之手。”說完她就咯咯的笑開了。
照兮滿臉黑線，流言真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她剛想說點什麼，有內侍傳話，皇帝到了。殿中頓時安靜了，所有人都朝着主位跪下。照兮看到李恪是跟他父皇一起進來的，他走到左首第一桌也跪了下來，李世民站在臺階上說道，“平身吧。”
衆人免了禮在各自桌前坐定，李世民接着說道，“今日是朕的生日，又是家宴，禮節就都免了吧，朕也不多說了，開宴吧。”
說罷，他先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衆人也都拿起手邊酒杯，照兮偷偷的望向李恪，不知道他的杯子裡是酒是水，她抿嘴一笑，沒想到正好對上李恪的眼睛，她慌忙轉過頭把杯中的酒乾了，開始吃菜，有侍女上來添酒，閻婉卻沒有要，而是讓換成了水。
“你不喝酒嗎？”照兮說道，唐代的酒相當淡，跟現代的白酒不好比，翠兒鶯兒都會喝。
閻婉微微一笑，“我不能喝酒。”後又扯開了其他話題，兩個人邊吃邊聊倒也自得其樂。閻婉嫁入王府半年未到，李泰好像對她很好，她的父親是將作少匠閻立德，叔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畫家閻立本。
“那你定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吧。”
“哪裡是精通，都是略懂罷了，繪畫還比較擅長點。”閻婉很是謙虛，“說到寫文作詩，殿下才是讓人欽佩。”
看着閻婉滿臉傾慕的表情，照兮心想果然是兩情相悅，又想到了自己剛進蜀王府時受到的冷遇，不過那個人最近貌似變了不少，她拿起酒杯剛想喝，忽然間有人蒙了她的雙眼。
照兮微微一笑，“是玲兒吧。”
李玲放開手嘟着嘴，“照兮姐，你又猜對了，好沒意思。”
“呵呵，這殿裡除了你還會有誰會這麼做？哪個是你的壽禮，我怎麼沒看見？”
“不在那邊桌子上，還沒上來呢。”說罷，她向照兮揮了揮手往殿外走去。
照兮正在疑惑，只見李玲端着個盤子走上了臺階，在李世民的桌前跪了下來。
李世民臉帶笑意，“玲兒，起來吧，你這是什麼賀禮？”
整個大殿裡都安靜下來，李玲站起身，聲音清亮，“稟父皇，玲兒送的是天下。”
李世民來了興致，一旁的內侍上前接過了李玲的盤子放在主桌上，揭開一看，是一個製作精緻的糕餅，形狀與大唐版圖相似，並把西域東夷南蠻的土地都包含在內。
李世民還未說話，李承乾一臉輕蔑先開了口，“高陽真是誇大其詞，糕餅就是糕餅，說什麼天下。”
李玲毫不示弱，“若是心中有天下才能看見天下，大哥若覺得看着是糕餅，李玲也無能爲力。”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好，玲兒這禮物好，我看着就是天下，今天我一定要把這天下吃了，來人，賞高陽公主……一塊天下，哈哈哈哈……”
李玲蹦蹦跳跳下了臺階走到照兮桌前比了個Ｖ字，“照兮姐，我這禮物不錯吧。”
照兮回了一個Ｖ字，拉過她坐在身邊，“託玲兒的福，我們這桌也能嚐嚐天下的味道。”
同桌的閻婉亦是滿臉讚賞看着李玲，三個姑娘很快就把那塊天下瓜分了。
“三哥，你已經看了很久了，小弟真是不明白，三哥在府裡還沒看夠？”說話的是坐在李恪左手邊的李泰，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這是在看玲兒，已是很久不見，她長大了不少，” 李恪收回了目光，“之前在大殿裡你倒是很聰明，和父皇的談話我思考了很久，就被你順杆爬了。”
李泰喝了口酒，“三哥想了那麼久，又對了父皇的路數，小弟自然懶得再思考，若是像我那太子大哥一樣表錯了意，豈不是糟糕。”
李恪笑了笑，“也就是你，爬的不着痕跡，那個就是你王妃？可惜你成婚的時候我不在長安。”
“現在不是照樣看見了，”李泰不以爲然，“我大婚那天長孫家的人都在，三哥你就是在長安也未必會來，來了也沒什麼意思。”
李恪默不作聲，自己和李泰能處的這麼好，完全是因爲性格相投，論身份他是皇后所生，背後的長孫家更是與自己完全是對立的，只是這李泰卻是非常特別，他並不親近自己的親舅舅家，反而和自己走的很近。
“不過這賀禮三哥可別想逃了。”
李恪笑罵，“你小子，喜酒沒讓我喝，反而惦記着賀禮。”
正在他們嬉笑間，一陣宮樂飄進來，就在同時，不知從哪裡飄來了紅色花瓣翩翩落下，跟着這落英繽紛一起進來的是一個紅衣女子，在宮殿的中央舞了起來，她臉若桃李，舞姿輕盈，只見她纖纖細步走上臺階，待舞到李世民跟前，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夜光杯，她跪下說道，“女兒敬父皇一杯，祝父皇萬壽無疆，祝我大唐永世昌盛。”
李世民已是眉開眼笑，忙扶起那紅衣女子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我就知道麗質會給我意外驚喜。”
照兮覺得那個女子很是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伸長脖子想看看清楚，只見長孫皇后向李麗質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照兮這才發現，她有孕在身，想想她已經生了三個兒子，加上李麗質就已經是四個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公主，照兮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她早逝的原因之一。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女兒說道，“父皇也不知道要賞你什麼，我跟你母后已商量過了，你今年已經十三了，跟你表哥長孫衝從小青梅竹馬，今天我就在此爲你指婚，長樂公主許嫁長孫衝，你可願意？”
照兮心裡又咯噔一下，才十三歲就嫁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嫁給李恪不也才十三四歲麼。
李麗質心中高興卻也不表現在臉上，“女兒還想在宮中多陪伴父皇幾年呢。”
李世民笑道，“你那點小心思父皇會不知道！？還是擇日完婚吧。”
李麗質紅着臉朝李世民跪了下來，“多謝父皇。”
李世民站了起來，扶起她卻沒坐回去，而是走下了臺階往李恪他們身後的桌子那邊走去。
有一盆景在那堆禮物中非常醒目，白玉盆裡山石挺拔，隱隱約約能看見石刻的幾級臺階，山石下的微型盆景鬆也是造型獨到，山腰放着玉石亭和瑪瑙樹，山頂是廟宇和玄玉石碑，碑上 “五嶽獨尊”四個紅色小字相當清晰。李世民在那盆景前看了很久，“這是誰送的？”
李恪站起來一揖，“這是兒臣送的。”
李世民笑着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有什麼說法嗎？”
李恪回道，“這其實是兒臣王妃的主意，不如讓她來說會更清楚。”
“哦！？那就聽朕的兒媳婦說說吧。”
照兮正聽着，這突然就說道了自己，正在心中暗罵，這個李恪，自己說說不就好了。她不得不站起來走到李恪身邊，還不忘瞪他一眼。
照兮先是對李世民一拜，而後款款說道，“殿下和兒臣在齊州時，正逢九九重陽，便想着爲父皇登泰山祈福，這是從泰山山頂帶下來的泰山石，回長安後，找了府中園丁按泰山景緻做的盆景。”
李世民面帶微笑，“這原來是泰山石啊，怪不得上面寫着五嶽獨尊，呵呵有點意思。”
照兮繼續說道，“這山頂是玉皇觀，山腰那是五大夫松，山腳下就是岱廟了，兒臣聽殿下說，父皇心繫黎民百姓，幾次想去泰山都因忙於朝政未能成行，便想把這泰山景緻帶回宮中，讓父皇也能看到。且民間有傳聞，說是泰山石能避邪鎮宅，若是放在太極宮，那便能鎮守江山，保我大唐千秋萬代。”
說罷，照兮暗自舒了口氣。
“鎮江山這主意好，心意也好，說的就更好了，這盆景帶回宮裡就放在太極殿上！” 李世民笑着說道，“聽說你回長安之前，在齊州瞞着李恪把災民放進了王府，可有此事？”
照兮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件事連李世民都知道了，她一下子跪了下來，“兒臣知罪，這確是兒臣的主意，當時齊州府連降一個多月大雪，不少民宅都被積雪壓塌，百姓們在街上流離失所，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兒臣覺得我們回了長安後，偌大一個王府便空置了正好可以給災民住，國之根本在於民，有道是君爲舟，民爲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父皇當日在齊州，也一定會讓災民們進府的。”說到這裡照兮想起了那日跪滿整條大街的百姓，眼中已有淚光。
李世民看着她，沒想到這個女子竟有如此胸襟，他走了過去虛扶起照兮，“你何罪之有，正如你所言，若是朕也會讓災民進來的，”他又輕聲說道，“若只是你的主意那些災民能進的了府？你們的擔心父皇都瞭解。”
照兮看了一眼李恪，李恪對她一頷首，李世民看着這兩人心中很是高興，他對着李恪說道，“李恪，有妻如此，真是你的福氣啊。”
李恪忙回道，“父皇說的是。”
照兮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燙的不行了，李世民哈哈大笑，“這個賀禮好，來人，賞蜀王妃玉如意一對。”
之後李泰的賀禮也受到了李世民的賞賜，那是閻婉畫的長安八景圖，配的是李泰的詩。等李泰解釋完，李世民也是相當高興，“聽說你也要做父親了，這次就不賞你了，來人，賞越王妃蜀錦二十匹。”閻婉正要站起來謝禮，李世民笑着擺了擺手說道，“禮就免了吧。”
一旁的照兮可是嚇的不輕，這姑娘至多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年紀，怪不得她說不喝酒，這個時代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