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

兩人坐了一輛四人馬車出了院子,到了青都最繁華的府街。馬車在街上緩緩行走,修彥掀開窗簾,對着夏月出說:“月兒可看見那些店號牌匾?”

“嗯,每家都有的嘛。”有什麼好奇怪的,夏月出沒甚興趣。

“月兒可發現有些字號後面刻有‘碧玉’二字?”

夏月出順着修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家“金泰來”銀號後面,有小篆“碧玉”,不仔細看真的很難發現。

“嗯?”夏月出眼神問向修彥,不解其中有何玄機。

“去看看如何?”馬車走了片刻,停下,修彥將夏月出扶下車。

夏月出一下馬車,便聽見上方出來諸多歡笑嬌呼聲,擡頭一看,居然是青都第一青樓“浣紗閣”。夏月出心中騰地竄起火苗,憤恨地瞪了修彥一眼,轉身就走。

“月兒別生氣,不是你想的那樣。”修彥快速擋在夏月出身前。

“我想的哪樣?”看着修彥,夏月出已不止是生氣,而已快掉出淚來。

“月兒相信我麼?”見夏月出明眸隱有霧氣,知她有所誤會,修彥心裡有些急。

“不信!”夏月出繞開修彥身體,快步走開。修彥向車伕說道:“告訴易公子我改日再找他。”便向夏月出追去。

而夏月出也聽見了這話,暗自想着是否真是自己武斷,腳步也放慢了一些。

“對不起,月兒,我冒失了。”跟上夏月出,修彥立刻道歉。

此時夏月出已冷靜了許多,仔細想想,修彥不是那紈絝之人。

“難道我在月兒心中竟是如此不堪嗎?”修彥語氣中有淡淡的失望。

夏月出聞言,停住了腳步,看着修彥,懇切地說:“對不起,是我胡思亂想了。”語氣中也不盡懊悔,又低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看見是‘浣紗閣’就氣急敗壞了。”

“月兒。。。”夏月出坦然致歉,修彥心下很感動,“果真沒看錯月兒。”

“對不起。”夏月出又道歉,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辱沒了修彥對她的信任,有些傷心。

“讓月兒生氣,是我的錯。月兒可給機會讓我有所補償?”修彥彎腰與夏月出齊平,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

夏月出知他沒怪罪自己,但心中仍在苛責自己,不作聲。

“來吧。”修彥看了看街道右邊的“二月春風”,拉着夏月出走了進去。

原來這“二月春風”是一家成衣鋪,夏月出一眼便看出店內衣料、配飾精緻華美,非普通人家光顧之處。

店前夥計上來招呼,修彥只道:“掌櫃的可在?”

夥計待客無數,自是有眼力見的,立即應聲去請掌櫃。

一會,掌櫃來到店前,看了夏月出一眼,便立即躬身道:“請兩位公子裡屋喝茶。”

奉完茶,掌櫃躬身向夏月出問道:“公子有何需要?”

夏月出已發現了掌櫃對她態度有異,她看向修彥。修彥對掌櫃說道:“請掌櫃給公子做幾身合適的衣裳。”

“是,小人這就爲公子量身。”不愧是成衣掌櫃,隨身攜帶着軟尺。正欲走近夏月出,修彥又開口道:“掌櫃銳眼,何須尺量。把上好綢緞衣料拿出來讓公子挑選即可。”

“是。”掌櫃遂叫人拿出店藏衣料,夏月出只在旁看着,由着修彥挑了八匹。修彥挑完衣料,又說道:“另再做兩件裘皮風衣,兩身貂袍,天冷之前備好。”

“是。”掌櫃恭敬應下。

“辛苦掌櫃了。”交待完,修彥拉着夏月出向外走去,掌櫃身後恭送。

夏月出跟在修彥身後,直接走出了門。夏月出立即問道:“不用錢?”

“嗯,月兒以後看見有碧玉二字的店鋪,只管進去,不需分文。”

“碧玉跟你有何關係?”

“月兒,那掌櫃從頭到尾不是都看着你在說話嗎?”

“爲什麼?”這就是夏月出心頭的疑惑了,她現在扮着男裝,既不會是借了齊王府之勢,也不可能是沾着夏家之譽。

修彥指着夏月出腰間的玉佩神秘一笑:“因爲你身上所繫碧玉。”

“這個?”夏月出拿起玉佩,三寸長一寸見方,雖通體翠綠,但僅上下打孔穿以紅繩,卻無任何雕刻紋飾,沒有出奇的地方。夏月出搖了搖頭,“這玉佩很是普通,想必他們是認出了你吧。”

“月兒不信,可再去試試。”說罷,指了指前方的“星雲綴”。

“好,我一個人去,免得落個狐假虎威。”夏月出心裡也是充滿好奇,扔下修彥,快步走進了“星雲綴”。

“星雲綴”是一家珠寶飾品店鋪,一走進去,立刻覺得眼花繚亂。牆上掛的,空中墜的,桌上擺的,各種飾品琳琅滿目。

雖然店中人頭攢動,但掌櫃一眼便看見了夏月出腰間的玉佩,立刻迎上前來,躬身道:“公子有何需要?”

“嗯,想選個物件送給友人。”見掌櫃恭敬態度,夏月出低頭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玉佩,心想真是小看這素玉了。

掌櫃聞言,說道:“公子後堂請坐,小人替公子準備。”

“不用了,隨意取一件過來吧。”

“敢問公子友人是男是女?”

“是位爺。”

掌櫃聞言,躬了躬身,返身去了後堂。不一會,便拿一木盒遞至夏月出,夏月出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個黑金髮箍,上嵌一顆鋒芒暗斂卻攝人心魄的黑珍珠,一見便知此物世間罕見,想必是鎮店之寶。

夏月出“啪”地扣上盒子,“好,謝謝掌櫃了,告辭。”說罷轉身就走,還是有些霸王買的擔憂。

卻只聽掌櫃道了聲:“公子慢走。”

夏月出走出店門,修彥已等候在門口,看見她手上的盒子,笑道:“月兒可滿意?”

“嗯。”應了一聲,將手中盒子遞給修彥,修彥接過,也沒看,便負手與夏月出並肩同行。

“像這樣的碧玉店有多少家?”

“青都有五十家,青羽國上下共二百六十家。”

夏月出驚訝不小,看着修彥問道:“都是你的?”

修彥指了指夏月出的玉,“是碧玉公子的。”

說着已到“百合筵”,見已至午時,修彥便將夏月出領了進去。照例,掌櫃立刻恭迎,將二人引至二樓雅間,又安排了好酒好菜。

夏月出解下玉佩,又看了許久,說道:“掌櫃僅憑這玉佩便分文不取,若有心人士隨意琢磨幾個,那還不都關張大吉?”

修彥笑了笑,“此玉並非俗物。”說罷用手指蘸酒,往夏月出手中玉佩一點,那玉佩蘸酒竟即刻晃過一道耀眼瑩光,夏月出倒吸一口氣,讚道:“果然非俗物。”可略一沉思,又道:“那若是有人將這玉搶了去,那些店鋪不落入賊人之手?”

“哈哈哈!”修彥笑道:“月兒果然心思縝密,此碧玉非月兒莫屬。”

“什麼?”夏月出瞪着修彥,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將玉佩塞到修彥手裡,“我纔不要。”

見夏月出反應,修彥也不急,“月兒可記得早上那副畫像?”

夏月出聞言,杏目圓睜,眼中已有怒意。

“現在青都所有掌櫃都收到那副畫像了,估計不出一月,青羽國所有掌櫃也都該收到了,屆時,所有人都只認你這碧玉公子了。”

“你!”夏月出想着修彥從一大早擺弄她扮男裝到硬是把她變成這碧玉公子,怒從中來,緊咬玉腮,狠狠地瞪着修彥。

“月兒。”修彥神色嚴肅起來,眼光沉着,對夏月出說:“月兒可記得我說過定不再讓月兒無依無靠?”

夏月出聞言,雖心上軟了一些,但仍是不滿,“這些算個什麼依靠?”

“月兒,”修彥握住夏月出的手,深邃的目光看進她的眼睛裡,“我想給月兒的,從來不是杏花樓,不是碧玉莊,我給你的,是修彥!”

“修。。。彥。。。”夏月出心上一緊,隨即漲得滿滿彭彭,看着修彥,覺得無法呼吸。

修彥彎腰,將玉佩重新系回夏月出腰間,語帶鬱嘆,“月兒從來未叫過我,今日開口,竟一定要是連名帶姓嗎?”

一顆淚珠掉落在修彥手背上,頭頂傳來夏月出柔柔的一聲,“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