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經年頓時被惹惱了,一把把她推開,粗着嗓子低吼:“是又怎樣?你看不起?”少了依靠的蘇淺淺,身體虛弱的賀經年禁不住晃了晃差點站不穩。
賀經年力氣不大,蘇淺淺只是踉蹌了下,又及時的把他扶住,加了氣力不讓賀經年再能把她推開,提高了些聲調:“誰說看不起你了?你是自己看不起你自己吧?在部隊裡頭是好兵,當特警就不是好兵了?誰看不起誰?”
賀經年不語,大口的喘着氣,心裡一陣悲怮,他不是看不起自己,是恨!恨自己那麼弱,恨自己未能完成心願就不得不離開!
蘇淺淺攙穩了這個不知爲何鬧了彆扭的男人,又柔和了聲音:“賀經年,特警很讓人尊敬知道嗎?他不像特種部隊一樣,所有任務都揹負着國家尊嚴,也不像軍隊的兵,時刻擔負着興亡的責任,他更多關係着民衆的平安喜樂,相比而言,他的責任和光榮更大於他的名稱。賀經年,特警多好啊!”
“特警能擔負起緝毒反恐的責任,能擔負起抗震救災的重任。你,賀經年,特警大隊長,能爲我一個小小的蘇淺淺,爲了保護我,落下時,用自己的身體作墊。”
“賀經年,你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敬佩,又多讓人敬畏。”
蘇淺淺輕柔的說着,穩穩的攙着不知不覺不再鬧彆扭的賀經年朝前走。賀經年離開之前的部隊,一定有着不得不放棄的傷,據她的醫學專業所知,很可能就是那從右腋下穿過雙肺,再穿過心臟的傷。
賀經年在黑暗中紅了眼圈,他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因爲這顆重傷了他的子彈他失去了什麼!莫寒,莫寒!
沒走多久,賀經年就讓蘇淺淺不用攙着他,而是把她裹入軍大衣裡。本來蘇淺淺還擔心他走不了,可他大手穩穩的緊緊的環着自己,走得身姿挺拔,她也就鬆了口氣由着他了。
何況,這樣,很溫暖,她很喜歡和他這樣沒有距離。
走到了那灌入風的地方,仍是漆黑,只是一個半大的洞口,到蘇淺淺腰間的位置,能看到外面肆虐的風雪。
蘇淺淺讓賀經年坐下,想去摸索洞口周圍,看能不能把洞弄大些,這個大小她爬出去是沒問題,賀經年的話有些難。
賀經年卻攔住她,自己上前,敏捷的迅速的鑽了出去!
蘇淺淺瞠目結舌!
賀經年在外面朝她伸手:“來。”
蘇淺淺哦。
事實證明,蘇淺淺目測並沒有出錯,她鑽出來的時候洞的大小確實正好,賀經年比她高大威猛,是怎麼就這樣鑽出去的?
蘇淺淺呆呆的問他:“賀經年,你會縮骨功?”
賀經年雙手打開了軍大衣,把人裹入,微一蹙眉:“縮骨功?什麼東西?”
蘇淺淺仍是呆:“要不然你那麼大一隻怎麼那麼輕易鑽出來?”
賀經年之前鬱悶之極的心情被她這幅呆傻樣子弄得愉悅許多,上揚着脣角:“是啊,想學?”
不過是長期訓練之下,身體骨骼關節比較容易控制而已。
他們在洞裡呆了多久並不知道,現在外面的雪地,積雪已經到了小腿處。
“走吧。”賀經年目測了四周,選定了方向。
蘇淺淺嗯,偎着他胸
口,和他貼緊了走。
賀經年感覺到那人兒胸口處劇烈的心跳,這樣和她相擁的毫無縫隙,那麼喜歡他的她必然激動萬分,可是賀經年沒有選擇,一件軍大衣而已,何況,這個女人那麼強硬的,讓自己穿了她的毛衣。
賀經年覺得,雖然蘇淺淺只着了兩件秋衣褲和雪地靴,他這樣把她擁緊在懷,再等一會自己體力恢復了,自己把她抱着走,她是不會凍着的。
這只是他很好的想法,而已。
他又燒了起來,在他們一起走在雪地裡不久。
賀經年眼前一陣陣發黑,腳底似乎更加的凹凸不平,擁着蘇淺淺的手也一下一下的鬆了。
蘇淺淺一開始並沒有發覺,只是很專心的趕路,在賀經年突然一個踉蹌,蘇淺淺沒有摟着他腰間的手扶上他的胸口,才驚覺那溫度之高!
有些驚恐的看着他,蘇淺淺的聲音都慌了:“賀經年,你又燒起來了!”
賀經年動了動脣,卻說不出話,現在他的眼前,幾乎看不到東西。
蘇淺淺雙腳分開了一肩半距離站着,攙着他,腦裡迅速的飛轉,幾秒之後,飛快的問他:“賀經年,我們一直往前走是嗎?”
賀經年勉強站着,點頭。沒錯,往前直走,大概幾百米,應該就是他們落下的小山丘位置,到了那裡,尋找他們的人一定在。
君洛等人發現了那個被崩塌的雪半埋的洞口,幾個人挖開了積雪,看到了裡面的燃燒後的灰燼。再仔細觀察,很容易知道他們是往哪裡走,加快了步伐。
君洛一直強迫自己冷靜,他告訴自己,蘇淺淺一定沒事,因爲自己沒有那種蘇淺淺出事了的感應的痛。
君洛也相信,也由不得他的不去相信,賀經年能保護好她!
蘇淺淺果斷的從那溫暖的懷抱出來,再給他扣好釦子,勒緊了腰間的扣帶。
賀經年恍惚間驚覺胸口處的溫暖柔軟離開,腦子頓時清醒了些,怒了:“你幹嘛?快進來……”
蘇淺淺不作聲,迅速的半蹲了身體,背向着將賀經年的雙手往自己胸前一拉,咬緊牙,起身……
她將賀經年背了起來!
賀經年阻止她的話失了聲!
這小小的個頭,小小的身軀,哪來的力量?
掙扎幾次,高燒的賀經年贏不過蘇淺淺,只能由着她,揹着自己,一步深一步淺的,在茫茫風雪裡前行。
賀經年看不到她的臉,風雪聲中也沒聽見她的喘氣聲……他那麼重,她現在,必定漲紅了臉,喘着大氣吧?
賀經年能感受到自己未能完全離開雪面的雙腳在雪地上的觸感,提起……這個瞬間很短,前移距離很大,這是蘇淺淺擡腳前邁。落下……很快很急,還很重,這是她承受自己體重的艱難。
這是蘇淺淺邁出的一步。
一步一步的停歇很短很短,往往是連續很多步之後,纔有一個大約三五秒的停歇。
賀經年俯在蘇淺淺那小小的背上,突然就笑了:“蘇淺淺,你是有多喜歡我?”
蘇淺淺粗着氣,費力的小心翼翼的行走,這時抽空回他:“比你想得到的喜歡多得多。”
賀經年又笑:“可是我不喜歡你。”
“這和我有關係嗎?我只管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這事我管不了。”蘇淺淺似乎很輕快的回答。
其實她心裡很想哭,賀經年,雖然我揹着你走時真的因爲你病得走不動而又不得不走,雖然我真的希望你會因爲我這樣揹着你走而對我有那麼些感激,可是我那麼辛苦,你還這樣給我戳冰刀子你還有心嗎?
一陣靜默。
不一會,賀經年無奈的聲音又在蘇淺淺耳畔響起:“這是男人背女人的姿勢吧?你揹着我簡直就像……”
蘇淺淺打斷他,聲音有些顫抖,因爲她實在很累,實在太冷,她覺得再被賀經年打擊她就會和他一起被凍死在這裡了。
蘇淺淺急急的打斷他:“賀經年可以是蘇淺淺的妻子。”
賀經年可以是蘇淺淺的妻子,蘇淺淺可以是男人,揹着妻子走在雪地,不畏嚴寒。
賀經年,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阻止不了我愛你。
賀經年再也不能說出話來,他的胸口,被蘇淺淺挖了個大洞,惡狠狠的填了一百攝氏度的開水,熱的發燙,燙的發疼,疼得……很暖。
“蘇淺淺,爲什麼喜歡我?”我那麼不想讓你喜歡我。
賀經年頭埋在蘇淺淺小小的肩窩,意識一直迷迷糊糊的。
蘇淺淺把他往上掂了掂,感覺自己凍僵的老腰差點被她這一掂給壓斷,額頭上的熱汗加了一層冷汗。賀經年還是有點重,嗯,有點重而已。
賀經年的鼻息噴在蘇淺淺肩窩,熾熱的,蘇淺淺貪戀的氣息。她笑了,喘着氣:“那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啊?”
“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總是虧欠着你,總在你面前這幅弱不禁風的樣子,大老爺們的範總是丟光,我不喜歡這樣。”
蘇淺淺柔柔的笑了:“我知道,所以我根本不記得你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是記得你難過,脆弱的樣子。
賀經年嗤笑一聲,自嘲般:“我在你面前一點大男人的威武尊嚴都沒有!”
蘇淺淺哭笑不得,這是撒嬌嗎?賀經年悶男先生在撒嬌嗎?
“然後呢?”蘇淺淺覺得自己現在是知心姐姐,循循善誘着大男孩子解開心結。
“我希望是我照顧你,是我幫助你,是我……反正不是讓你整天看到我脆弱。”
蘇淺淺想,如果賀經年清醒了,會記得他說過的話嗎?估計不會吧,那個淡淡薄薄,冷冷泊泊的賀經年。
“好吧賀經年,從此以後,你不會再有讓我看到你脆弱無力的時候,而是我,在你面前總是孤立無助脆弱無能,好不好?”
蘇淺淺說這話多隨口啊,卻……一語成讖,被老天爺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賀經年似是滿意了,不再說話。他頭一次說那麼多心裡話,如果是清醒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蘇淺淺笑說我能不能理解爲你有點喜歡我了?
賀經年默不作聲,心裡卻說,是的。
蘇淺淺又自我解嘲:“唉,我走的那麼累,你就不能騙騙我哄哄我讓我更有力量?”
賀經年低低的,幾乎不可聞的:“因爲那樣就不是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