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哀嚎道:“姑娘到底到哪兒去了?這個樹林就這樣大,我們進去幾次都沒有找到她,真是急死人。”她焦急地四處張望着,手用力地拽着身邊的青草。“欸?我們進這個樹林找了幾次?是三次還是五次來着?我怎麼記不清了。喂,問你話呢!”
薛山雙手抱臂,靠在樹幹上,低垂着頭,腦子飛速運轉,想着在樹林邊上見到踏雪的腳印,又想着在進到樹林時,那繚繞的迷霧,那奇怪的香氣。可怪異的是,樹林裡的情形越想越模糊。心中警鈴大作,不由得警惕起來。“你不記得進去過幾次,那你記得進到林子後的情形嗎?”
青荷手上的動作一頓,歪着頭,認真地想了想,隨後搖頭說道:“記不清了,好像就是進到林子裡轉了一圈,就回到這裡來了。啊,這個林子裡有古怪?”經薛山一問,青荷立馬警惕起來,隨即心裡一驚,“那·····那姑娘她······?你確定姑娘和踏雪就進了樹林裡嗎?”
薛山點頭,面色凝重地道:“不錯。我雖然從來沒有騎過踏雪,可是我跟踏雪在一起呆過那麼長時間,也曾帶它到山上跑過,對它的蹄印非常清楚的。它確實進了眼前這個樹林。”說完,擔憂地看向樹林深處。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青荷臉色煞白地問道,她想從地上站起來,可腿腳都使不上力氣,站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我也不知道。”薛山也是嚇得六神無主,“我從小在江州長大,這邊的山我也來過,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怪異的事情。或許,或許我們和姑娘走岔了,她並沒有進這片樹林?”
“你不是說你認識踏雪的蹄印嗎?我們一路跟過來,也沒有見到其他的岔道呀?!”青荷驚慌地說道,“要不我們分頭行事吧。一個人回莊子裡多叫幾個人過來一起找,另一個人留在這裡等,免得姑娘回來的時候,見不到人。”
“現在看來也只能這樣做了。”薛山說着,又把今天所走的路線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跟錯,也沒有任何遺漏。而目前看來,只能按照青荷的提議辦了。“你回莊子裡找人吧!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也不安全。而你的棗紅馬曾經在這裡跑過很多遍了,能夠找到回去的路。”
“不,我要留在這裡等姑娘。”青荷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帶着哭腔兒喊道。
薛山無奈地搖搖頭,對青荷哭哭啼啼的樣子有些無措。他心裡還擔心着姑娘的安危,想盡快叫人過來幫忙找到姑娘,可是青荷卻不配合,有心想朝她發火,可是看着她像孩子一般無助的樣子,訓斥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低聲說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太危險了。現在姑娘下落不明,你要是再有什麼事情,我該如何向姑娘交待呀?”
“可我不放心姑娘!”青荷固執的說道,“我也是有些身手的,尋常的人也奈何不了我的。還是你下山吧。”
“你怎麼就這樣固執呢?”青荷的固執讓薛山很是頭疼,他低吼道,“你就不能聽話一些,你那三腳貓的功夫,真要是碰到壞人了,能做什麼呀?!”
“誰是三腳貓的功夫啦?!”青荷梗着脖子反駁道,“我的身手厲害着呢!你說你這個怎麼就這樣拗呀?叫你走你就趕緊走吧!”說着,說着,不知爲何,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嘩地流出來了。她擡起手背去抹,可是越抹越多。
“你······你說你······你哭什麼呀?”薛山被青荷鬧地手足無措,這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心裡還擔心着姑娘的安危,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薛山,你在欺負青荷。”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對眼前的兩人來說,就是天籟之音。
“姑娘!”
“姑娘!”薛山和青荷異口同聲的驚喜地喊道。只見瀾心端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大馬上,笑顏如花,不怒而威。陽光透過細密的樹葉照射下來,在她的身上撒下一片斑駁的影子,宛如披上了一件神秘的綵衣。整個人如九天玄女落入凡間,讓人不敢直視。
“姑娘,看到您真是太好了,您沒事吧?!”青荷也不管糊在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嗷的一聲就撲了過去。
踏雪皺着眉頭斜了她一眼,嫌棄地向旁邊挪了挪,差點害得青荷摔了個大馬趴。“哎,小心!”薛山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腰帶,把她的身子扯直,才免得她臉着地,摔破了相。青荷對踏雪的嫌棄絲毫不在意,仍然傻呵呵地笑着。
薛山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看向瀾心,單膝跪地,以頭觸地請罪道:“是奴才保護不力,才和姑娘走散了,幸好姑娘安然無恙,否則,奴才萬死難恕其罪!”
瀾心拍拍踏雪的頭,責怪它不該讓青荷出醜。踏雪高傲地看着青荷,晃動着腦袋,親暱地在瀾心的掌心蹭蹭,好似在撒嬌,又想說在道歉。瀾心摸摸它的鬃毛,警告它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踏雪晃了晃大腦袋,表示知道了,然後安靜地站在那裡。
瀾心居高臨下地掃了薛山一眼,隨後看着青荷問道:“剛纔怎麼回事?你們在吵架?”平靜的語氣中透着一絲慍怒。
青荷感受到她家姑娘對她的關心和護短,笑得見牙不見眼,傻呵呵地說道:“沒有吵架!那麼長時間沒有找到姑娘,奴婢有些擔心,所以就·······就······嘿嘿!”臉紅地傻笑道。 Wωω▪ттκan▪co
瀾心見青荷確實沒有受委屈,也就放心了,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斜了她一眼,抿着嘴角,一臉鄙夷地說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指甲蓋兒大小的事情,你能哭一籮筐的眼淚。”
“我·····我······”青荷梗着脖子要替自己辯解,瀾心壓根兒沒給她機會,笑着對薛山說道:“你也起來吧!這件事情也不怪你,是踏雪跑得太快了。不過,有了這次的經驗,以後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多謝姑娘!”薛山道謝後,站起身來。欲言又止地看着瀾心。
瀾心眯着眼睛看着天邊,輕聲說道:“我們已經出來這麼長時間了,該回來。”也不理會眼前的兩個人一臉的八卦,兩腿輕輕一夾馬腹,打馬向莊子跑去。
回到莊子上,沐浴過後,瀾心就把人都打發出去了,一個人斜靠在軟榻上,手裡拿着一本書。可是半天也沒有翻動一頁,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離奇,她在腦子裡重新捋了一遍。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後,她放下手中的書,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輕聲喊道:“冰姑姑。”
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出現在屋子裡。她穿着一身暗灰色的短打,腰間繫着同色的腰帶。頭髮綰着一個簡單的髻,用兩支竹簪別在腦後。雙手垂在兩側,恭敬地站在榻前。
渾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可瀾心知道她那看似平淡無奇的裝束,卻處處透着殺機。關鍵時刻,都是可以一擊致命的。這些人是暗衛,也是死士。瀾心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回主子,都到齊了。老奴安排了十個人散落在莊子上,另外十個會安排到府上。其餘的人都散落在姑娘身邊,就近保護着姑娘的安全。另外紅袖和紅綃也安排到人牙子的手裡,待時機成熟,姑娘就可以把她們帶到身邊了。”冰姑姑平靜無波的語氣中透着恭敬和臣服。
“嗯。”瀾心滿意地點點頭,“你們都是從墨雲谷出來的人,我相信雲老,也相信你們的能力。既然認我爲主,就要以我的話爲準則,不可自作主張,更不可擅離職守!”瀾心沉聲說道
“老奴謹記主子教誨。”冰姑姑雙膝跪地,鏗鏘有力地說道。
瀾心盯着她的脊背看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嗯,你先起來吧。以後稱呼我‘姑娘’就可以了。另外,無論是誰,只要是用心當差,我就不會虧待於他。若是玩忽職守,也別怪我翻臉無情!”見冰姑姑要再次跪下,瀾心擺擺手說道,“行了,這些話你記住就好了。先下去吧!”
“是,姑娘,老奴告退!”冰姑姑躬身行禮離開。瀾心盯着冰姑姑站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吁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瀾心便把佟大川和韓氏兄弟叫到了書房。幾個人討論了近一個時辰,才離開。佟大川帶着人到了莊子外圍,親自檢查了玉家泊在那裡多年的船隻。這兩條船,當年也是跟着玉老爺走南闖北,去過許多地方的。玉家出事後,他們就把船泊在了莊子附近的淺海里。
這些年,雖然一直都有人維護、修繕,可真要出海的話,要經過一番大的修整。單靠佟大川肯定是不可能的,於是瀾心就讓人到人牙子那裡打聽,看看誰的手裡有匠人。
還別說,運氣真是不錯,還真就找到了幾個。經過佟大川仔細考問和探底,覺得這幾個人可用。於是瀾心小手一揮,把這些匠人和他們的家人全部買下了,簽了死契。
瀾心還趁機買了幾個丫鬟和幾戶人家,丫鬟交給珍媽媽調教一段時間。而那幾戶人家都交給了孟有發,韓氏兄弟離開,再加上出海時,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就把這幾戶人家放到莊子上,打理着莊子。
莊子上表面上還是原來的樣子,可實際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可是沒有人抱怨,反倒是臉上洋溢着既緊張有興奮的笑容。能做着自己擅長、喜歡做的事情,大家都非常滿足。
一個月過去了,在佟大川和衆人的努力下,船終於修復好,可以出海了。韓氏兄弟對出海的事宜也籌備好了。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瀾心把新買的幾個匠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跟着她出海,另一部分讓他們去江州城內找薛奎。讓薛奎安排着他們把府裡重新修繕一下,圖紙瀾心已經畫好了,具體的機關設計,也都商量好了。
於是,那幾個匠人帶着瀾心的圖紙和書信,到了江州城內玉家去找薛奎。而瀾心帶着其他人,在事先挑選好的日子裡,祭祀完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海了。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海浪拍打着岸邊的岩石,激起一陣陣浪花。
兩艘重樓雙帆紅桅船,在衆人的目光中慢慢地駛出海港,駛進浩瀚的大海之中。瀾心站在甲板上,呼呼的海風吹得她的衣裙獵獵作響。單手擋着刺眼的太陽,看着桅杆上迎風飄揚的旌旗上的那個墨色的“玉”,心裡十分複雜。
看着看着,瀾心的眼睛便溼潤了。她有重振玉家的雄心。可是對無法預知的未來,她又有一絲膽怯,不知道這一步邁出去是對還是錯。
“呼!”她收回目光,長吁一口氣。看着那浩瀚無垠、波光粼粼的大海,每一道海浪都讓她眩暈。炙熱的日光當頭照在身上,她感覺整個人都別烤焦了。她想躲回船艙,躺在舒服的牀上。可她知道,即使躺在牀上,她也不會舒服的。她退縮了一次,就會退縮第二次。
瀾心雙手緊握着欄杆,不斷調整着呼吸,讓自己戰勝心裡的恐懼。船不斷行進着,她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可她知道韓氏兄弟和他身邊的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舵手,他們掌管着船行駛的方向,也心繫着船上人的安全。
而對於這兩艘船上的人,甚至整個玉家來說,她就是那個舵手!既然她接手了玉家,承了這麼多人的厚情,就要擔負起這個責任。如果她膽怯了,退縮了,就是斬斷了其他人的活路。她是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瀾心的心慢慢地堅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