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今天宇文夫人犯衝。她遇到的不但是塊木頭,還是一塊不解風情的傻木頭。
玉老爺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伸手扶住撞進自己懷裡的人。連續退後了三四步才站直了身子,行禮道歉道:“是玉某人失禮了,還請夫人原諒。”
宇文夫人看着玉老爺迅速退後,一副撇清距離的樣子,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兒。鼻子一酸,眼圈便泛紅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副欲哭不哭的樣子,讓人的心都碎了。
可惜,玉老爺這塊木頭卻是不懂美人的暗示的。他掃了一眼宇文夫人的肚子,躬身說道:“夫人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趕緊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吧。玉某這實在是······夫人勿怪。”不待宇文夫人說話,便紅着臉,急匆匆地離開了。顯然是內急的厲害。
“傻子,你難道不知道,人家現在並不需要大夫嗎?真是塊木頭。”宇文夫人看着玉老爺急匆匆的背影,小聲地嘀咕道,心裡既好氣,又好笑。伸手摩挲着玉老爺剛纔抓住的地方,想到他那隻骨骼分明,手指修長的大手,心裡的漣漪越擴越大了。
玉老爺更衣回來後,見宇文夫人赫然坐在宴席上。垂下眼簾擋住了眼中的複雜之色,不動聲色地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和宇文大少爺閒聊着。話題無非就是家人妻兒,尤其是提到自己的妻子已經懷有身孕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
兩人聊着聊着,宇文大少爺就提出要將府裡最出色的舞姬送給他帶回府去。
玉老爺自然是不會同意的,便說道:“若是宇文兄真的爲歐陽五公子的事情感謝玉某的話。玉某倒是有個不情之請。”眼睛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宇文夫人。
宇文夫人的心裡一緊,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幕離後面的臉,不自覺地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宇文大少爺的眼睛裡陰沉一閃而過,笑容不變地說道:“玉兄這話就太客氣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多謝宇文兄了。”玉老爺對着宇文大少爺一禮,笑着說道,“剛纔,玉某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婦人。玉某知道她在府上犯了錯。可是看到那婦人的肚子,玉某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妻兒。想替懷有身孕的妻子積福,便向宇文兄討要他們一家人。再者,玉某的府上一直沒有人打理。他們也正好用得上。”
宇文大少爺一時不清楚玉老爺說的是誰,只好看向了宇文夫人。宇文夫人幕離後面的臉陰沉地都要滴出水來了,偏偏說話時,還是讓人如沐春風一般。她慢聲細語地說道:“既然他們一家人入了玉大哥的眼,也是他們的福氣。”
玉老爺剛一開口要人的時候,宇文夫人便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廢物!”她把啞嬸和啞叔兩人的舌頭割掉,讓人看管起來,是準備將來有大作用的。沒有想到,居然讓他們給逃出來了,還向玉老爺求助。
真是不知道他們的運氣好還是不好。說好,那是因爲玉老爺開口了,宇文夫人必定會放人,他們一家幾口也就保住了性命。說不好,那是因爲玉老爺不過是個外鄉人,到時候回大宗時,不會帶上他們一家的。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還不是任由着她捏扁揉園?!
想到這裡,宇文夫人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繼續說道,“玉大哥在寧陽城裡人生地不熟的,想必府裡的下人還沒有配全。不如讓我從府上多挑幾個人送過去吧。”
“夫人的好意,玉某心領了。”玉老爺笑着說道,臉上掛着疏離而客氣的笑容,“不日玉某便要回大宗朝了,府裡也沒有那麼多的事情。留他們一家人在府裡也足夠了。”
人家拒絕地這樣明顯,宇文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一雙眼睛留戀地在玉老爺的臉上掃來掃去。她的心中,竟然第一次生出了不捨。
“那樣一個像木頭似的人,娶得妻子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難道她的容貌會比自己還好不成?”宇文夫人喃喃自語道,只可惜四周寂靜,無人回答。就連剛纔還掛在天空上的那輪圓月也不知道偷偷地躲到那個雲層裡去了。
“這近二十多年過去了,他爲什麼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呢?聽說從大宗到大渝來,要闖過死域的,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船毀人亡。難道說······”這樣想法剛一產生,宇文夫人便猛搖頭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那個人那樣聰明······”
不知爲何,突然鼻子一酸,宇文夫人的眼淚便不聲不響地流了出來。她連忙抽出旁邊的帕子,壓了壓眼角,便收起了眼淚。
“看來應該找個機會,見見玉宅裡來的那兩位小主子。應該是能知道一些關於玉家大哥和他妻子的事情吧?”宇文夫人幽幽地嘆息道。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當初的那塊木頭,會在自己的心裡留下那麼深刻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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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透過窗櫺,慢慢地灑進了屋子裡。瀾心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的,腦子裡飛快運轉着,一點睡意都沒有。
同樣沒有睡意的人,還有白綾。自從上次在船上,瀾心訓斥過她之後。她自己也反省了許多,知道當時自己所做所爲欠妥當,以後做事,便更加用心、認真了。
瀾心從來是不留人守夜的。可是到了大渝,大家都不放心。便在內室中添了一張軟榻。今天是白綾的班,所以白綾便守在了屋子裡。
白綾那輕微的翻身的聲音,打斷了瀾心的思路。她轉過頭,看着在軟榻上翻來覆去的身影,低聲問道:“白綾,你睡不着麼?”
“是的,姑娘”白綾抱着被子,湊到了瀾心的跟前,低聲問道:“姑娘也是睡不着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瀾心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