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震東一邊分心注意着樹下的情形,一邊側臉打量着旁邊的瀾心。兩個人離得很近,他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細微的顫動,猶如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湖。調皮的雪花飄落在她那濃密的黑髮上,又化成雪水沒入了發間,陸震東想擡手拂去替她頭上的雪花。
一直注意着樹下的瀾心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他的動作,用力地推開他的手,惱怒地喝道:“你幹什麼?啊·······”由於動作幅度太大,樹枝上原本就落有積雪,一個不小心便從樹上掉了下去。
“小心!”陸震東驚叫一聲,縱身從樹上跳下去,攔腰抱住了他。兩個人都是毫無準備地跳下來,衝擊力很大。陸震東抱着瀾心轉了幾圈卸下衝力後才停了下來。隨風飄揚的衣袂在風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度,漫天飛舞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在他們的身上。就算是多年以後想起這個畫面,陸震東還是覺得心神盪漾。
“放手!”落到地面後,瀾心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抱着自己的陸震東,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向後仰去,她嚇得尖叫一聲:“啊!”
“哎,當心!”陸震東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回來。
瀾心被他用力一拽,好巧不巧地撲到了他的懷裡。一股冷冽的松香撲鼻而來,瀾心瞬間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熱。她想離這個“罪魁禍首”遠一些,卻發現一雙手正禁錮在腰上。
京城是個繁花似錦的地方,陸震東也曾年少輕狂過,雖然沒有留戀煙花之地,但也不是不通情*事的人。可是此刻的感覺他卻是從未有過的。
“放開!”瀾心皺着眉頭說道,擔心用力過猛再次被滑倒,一時不敢太用力掙開。
陸震東不想放手,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看到瀾心紅紅的耳尖,擔心她惱了自己,只好收回環在瀾心腰間的手,並叮囑道:“小心點!”
瀾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後退了幾步才停下來,心裡懊惱道:今天真是出師不利,本來就心情不好,偏偏遇到這麼多事。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出來了,等青荷把玉枝姑姑的喪事處理完了一起出來祭奠。想到姑姑離世,心中又是一痛。
陸震東看着瀾心退出那麼遠,一臉的戒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剛纔的事情雖說只是意外,但自己也確實唐突了。他躬身一揖,誠心地致歉道:“是在下唐突了,還請姑娘莫怪。”
看着他鄭重地行禮道歉,瀾心也不好再計較,垂下眼皮沒有說話,矮身行禮。想起剛纔差點把自己絆倒的東西,低下頭伸手撿了起來。原來是那個酒囊。心下明瞭:難怪剛纔那個中年人緊盯着這個地方不放,一定是發現了這個酒囊,知道他要找的人藏在了樹上,才憤怒地離開的。
看着眼前的人,心裡撇嘴:真是個任性的少爺。不過這跟自己沒有關係。瀾心把酒囊遞過去,說道:“你的東西,請收好。”
“多謝姑娘。”陸震東接過酒囊,致謝道。
瀾心朝他點點頭,算是還禮了,轉身離開。
“姑娘等一下!”陸震東沒有想到瀾心轉身就走,驚慌地喊道。
“有事?”瀾心轉過頭,皺着眉頭問道。
“呵呵,不是,沒······沒·····沒什麼事。”陸震東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赧然地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道。
瀾心垂下眼簾,轉身繼續走去。
“哎,姑娘······”可否留下芳名?可是轉念一想,陸震東覺得這樣說不妥,如果這樣問的話,她一定會把自己當成登徒子的。看着馬上要離開他的視線了,情急之下縱身攔在了瀾心的前面,“姑娘。”
瀾心心裡一驚,急忙後退幾步,腦子飛快運轉,思索着如何脫身。
看着滿臉戒備的瀾心,陸震東趕忙解釋道:“姑娘,你彆着急,我沒有惡意的,沒有惡意的,就是······就是,我餓了。”後面三個字說得很輕。
“啊?”瀾心徹底被雷到了。剛纔腦子裡思索的如何防範的高牆“嘩啦”一聲全塌了,她毫無形象地張着嘴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我餓了。”陸震東重複了一遍,這回的聲音大了些,執拗的眼神中帶着委屈,“我初到徐州,一個朋友也沒有,也無法到處行走,我······”
“跟我來吧!”瀾心無奈地說道。讓他這樣一說,自己也覺的有些餓了,姑姑去世這幾天,自己也沒有好好吃過飯。
瀾心帶着陸震東左拐右轉,輕車熟路地走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巷子裡。巷子不深,二人站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的門口。鋪子門口那面寫着“混沌”兩個字的幌子在風雪中不停地搖擺着,窗戶上透着昏黃的燭光。
瀾心挑開門口的棉簾走了進去。一位老婦人迎了上來,行禮招呼道:“姑娘來了。今天就您一個人過來?咦?這位公子是······”
“婆婆。”瀾心招呼一聲,“我們是一起的。突然有點餓了,想吃您包的混沌。想着這個時辰您還沒有打烊,就過來了。”
“承蒙姑娘惦記。”老婦人笑着說道:“今天天氣不好,風雪大,老身想着不會有客人上門就想早些把爐子裡的火熄了。沒想到姑娘來了,爐子裡的火剛熄,想來重新點上也不費事的,只是要勞姑娘多等上一些時辰了。”
“不礙事的,給婆婆添麻煩了。”瀾心笑着說道,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姑娘客氣了,請稍等。”老婦人屈膝行禮道,又向陸震東一禮,轉身進了裡屋。
陸震東坐下後,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這個混沌鋪子。鋪子很小,裡面只有四張桌子,卻是整齊乾淨。與此間隔着一道門的屋子應該就是廚房了。看着瀾心和老婦人熟稔的樣子,她應該是經常來這裡吃混沌。
老婦人提着茶壺走了進來,一邊替二人倒茶,一邊客氣道:“一些粗茶,給二位驅驅寒氣。”茶倒完後,看着瀾心問道:“姑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多加些蔥花嗎?”
“是的。”瀾心笑着點頭。
“那這位公子······”
“和她一樣。”陸震東想也不想地說道。
“二位稍後。”老婦人斂身行禮,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