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山雙手抱臂,站在不遠處,時刻注意瀾心這邊的情形,見瀾心被大和尚攔住了。擡腳就要奔過去,大和尚一個淡淡的眼神掃過來,他的腳步一滯,再也邁不開了。
瀾心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大和尚,微笑的問道:“大師有事?”大和尚的臉上永遠是那幅千年不變的無悲無喜平靜的神色,古井無波的眼睛猶如兩個寒潭,深不見底。
瀾心心裡一驚!更加確定心裡的猜想:眼前的兩個人真的不是一對平凡地道僧,只是今日遇見不知禍福吉凶。
清荷也察覺到了大和尚氣勢的變化,不動聲色地向前跨出一步,做好了時刻把瀾心護在身後的準備。
大和尚似乎對清荷的戒備毫無所覺,語氣平淡無波的說道:“老衲今日既受了姑娘的款待,豈有不還禮之說?這隻杯子就送與姑娘了。”說着,就把那隻灰撲撲的杯子遞了過去。
“大師?!”瀾心驚訝地看着眼前灰撲撲的杯子,雖然看起來毫不起眼,但是它的特別之處她是見識過的,遲疑的問道:“這太貴重了吧?”
邋遢道長瞪着滴流圓的小眼睛,瞅瞅那隻灰撲撲的杯子,又看看那個平靜無波的大和尚,抖動着他那幾根老鼠須,賊兮兮的笑着說道:“思風大和尚,你好大的手筆啊?!竟然把你傾盡一生心血研製出來的杯子,就這樣輕易送人了。”
思風大師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邋遢道長頓時不幹了,嗚嗚渣渣地叫道:“想我清風一向隨性慣了,哪像你這個大和尚總是一板一眼的,讓人好生無趣!沒有想到今天卻······嘿嘿!”被思風大師的輕輕眼神一掃,清風道長摸着鼻子嘿嘿的訕笑着。
清荷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問道:“難道說你們就是名揚大宗朝的思風大師和清風道長?”兩人面色平靜沒有否認,也算是承認了。
瀾心屈膝行禮,“請恕小女子眼拙,沒有認出大師和道長。”只是膝蓋還沒有彎下去,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託了起來。清風道長嘻哈哈的說道:“小姑娘就別多禮了,在整個大周裡知道我清風老道和思風大和尚名號的人很多,見過我們的人卻很少,見過我們一起出現的就更沒有幾個了。”別人只當他們是兩個騙吃騙喝的人,就好了。
瀾心頷首致謝:“多謝道長的護佑。”如果她鄭重行禮的話,會引起有心人的猜忌。而這兩個人的名頭太大了,即使只是從清風道長的手裡得到了幾塊髒兮兮的破布,也會有人爲之爭搶,招來殺身之禍。伸手接過思風大師手裡的杯子,“多謝大師。”這樣的人既說要送,那就是要送的,根本就不容拒絕的。
清風道長摸了摸那幾根老鼠須,對小姑娘的聰慧和敏銳十分滿意。一高興就把他那毛快掉光的灰白的拂塵拿了出來,左右地甩着。
瀾心仔細地端詳着手裡的杯子,擡頭問道:“大師可取了名字?”思風大師揚眉問道:“小姑娘以爲如何?”
瀾心想起思風大師倒酒時的情形,微笑着說道:“月圓則缺,水滿則溢!叫它‘戒盈杯’如何?”
思風大師那百年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眼睛裡也有了笑意。清風道長搖晃着手裡的拂塵,哈了一聲:“小姑娘果然是慧眼,一下子就看懂了這個杯子的真諦。難怪能人大和尚另眼相看。好了,既然大和尚的杯子已經找到了懂它的人,小姑娘也趕緊上路吧,否則可要淋雨嘍!”說完,轉身離開。
思風大師看了瀾心一眼,又看一眼杯子,也跟着轉身離開。瀾心恭敬地說道:“大師放心,小女子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杯子的。”說完,把杯子放進了那個裝着一堆髒兮兮的黑布的荷包裡,她有種預感,清風道長的東西也一定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破爛不堪的。屈膝行禮,恭敬地說道:“恭送大師、道長!”
清風道長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那把灰白的破拂塵,算是告別了。走路左右搖晃着,嘴裡哼唱着聽不懂的曲調。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
“剛纔的事情只能爛到肚子裡了,否則等待我們的只能是無盡的麻煩。”瀾心輕聲囑咐道。
“嗯!”青荷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瀾心疑惑地轉過頭,只見小丫頭,望着兩人消失的方向,嘟着嘴,委屈地不行,一幅欲哭無淚的樣子。
瀾心被她的樣子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嘴裡唸叨着:“煙波浩渺的大海上,一葉扁舟,清風道長的頭髮和鬍子都是白的,打理得整整齊齊,身穿道袍,手拿拂塵,衣袂飄飄,真真是仙風道骨。海上的船商遙遙地看見清風道長在海上漂行,都被他那氣勢震撼住了,都趕緊跪下來對着他的身影叩拜。”
青荷到清涼寺點長明燈的時候,聽到關於清風道長的傳言,一臉崇拜的樣子。非纏着瀾心要去預訂客棧,哪怕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要是能得到清風道長手指縫兒露點的東西,也是滿足的。可是沒有想到,今天真是遇到清風道長了,可是那形象,那渾身的氣質和做派,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瀾心拖着傷心欲絕的青荷,邊走邊安慰道:“別哭喪着臉了。知道傳言誤人就好了!”指着迎過來的冬秀和薛山說道,“等到了江州,讓薛山去大獵物,冬秀來下廚。我們頓頓吃肉,姑娘我一定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用心過日子纔是真的,其他的都別期望太多。”
“哎呀,奴婢就是······就是······唉,算了,不想了。聽姑娘的,總是沒錯的。”青荷就是這樣好,能聽進去勸,絕對不會鑽牛角尖。
“姑娘。”冬秀迎了上來,“都收拾好了。”瀾心點頭說道:“那我們就上路吧。”
隨着瀾心的一聲令下,阿西的馬鞭一揮,馬兒便跑動起來。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踏着春色,馬兒飛快地向前跑着,衆人也很快把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