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盧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她只是想喊一嗓子,疏解一下心裡的鬱氣。讓府裡的下人們知道還有她這個主子在。
“咣噹!”老夫人把手裡的茶盞摔到了她的面前,裡面的茶湯濺了她一裙子,整個茶盞四分五裂,碎的一塌糊塗,可見老夫人用力多猛,心裡的氣有多濃。
“啊~~”盧夫人嚇得尖聲大叫,擡起頭,驚詫中伴着惶恐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面沉似水,眼睛冰冷地看着她,厲聲喝道:“孽障,給我跪下!”
盧夫人被嚇得心一顫,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跪倒地上後,她又有些不甘心,想站起來,可是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老夫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冷哼道:“怎麼,不服氣?”盧夫人蠕動着嘴脣,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盧老夫人不屑地說道,“李家還真是好家教呀!教導出來的女兒不知尊卑也就罷了,更是蠢笨如豬!”
丁媽媽心裡一驚,既驚詫又擔憂地看着老夫人,沒有想到老夫人會說出這麼重的話。下意識地四下看了一眼,見屋裡的人都退得乾乾淨淨,那懸着的心才放下來。若是老夫人的話被下人聽到了,恐怕這婆媳兩人的關係也就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了。
盧夫人瞪圓了眼睛,臉色漲紅地看着盧老夫人,擡起一根手指頭,顫抖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問道道:“我····我沒有教養?!”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冷哼道:“呵呵,嫌棄我小門小戶,那你呢?你倒是書香門第出身呢,竟然爲了一個不入流的商戶之女,來對自己的媳婦身邊的人下狠手,給自己的兒媳婦一個下馬威,你的教養何在?”最後一就是歇斯里地的喊出來的。
“夫人,慎言!”丁媽媽驚慌地看着跪在地上那一幅不管不顧的盧夫人,出言提醒道,“老夫人做這些可都是爲了你好。”
“慎言?爲我好?”盧夫人卻絲毫不領情,她譏諷地笑了笑,聲音尖銳地反問道,“不就是今天在明泉寺裡,我讓那個破落戶的人在院門口站了兩刻鐘麼?你至於像現在這樣喊打喊殺的麼?”
丁媽媽抿着嘴,急得直跺腳,可是有些話不該是她一個奴婢說的。她頻頻地給盧夫人使眼色,盧夫人卻置之不理。老夫人倒是氣定神閒地很,她端起丁媽媽重新沏好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把玩着手裡的玉扳指,聲音徐緩地說道:“你既然認爲今天的事情是因爲玉家那個丫頭引起的,那我們就從玉家丫頭說起。
之所以,我們這樣看重玉家,正是因爲玉家已經過世的玉老爺和玉夫人曾經救過笙哥兒一命。我們盧家這個知恩圖報的規矩,你當了盧家這麼多年的媳婦,應該是知道的。若不然,一個開面攤的女兒,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了盧家的門的。一個斗大的字認得不到一籮筐的人,如何配得上我那二甲第一名的兒子呢?”盧老夫人語氣輕柔,卻是字字誅心。
“不,不,不。”盧夫人淚流滿面地搖着頭,說不出是羞愧,還是傷心。只覺得老人的話,如同一把刀插到了她的心口上,疼卻不見血。
盧老夫人似乎沒有看到她的難堪,微眯着眼睛繼續說道:“玉老爺在世的時候,可是湖州城裡數一數二的大戶。而且,他爲人仗義,義薄雲天,湖州城裡沒有人不敬佩他的。可不是李家那個名不經傳的小門小戶可以比的。對了,今天既然說到這裡了,我順便也就把話說開了,顯哥兒和啓哥兒的婚事你不要插手,更別想讓你那侄女兒嫁到盧家來。”
“憑什麼?我纔是他們的娘!”盧夫人紅着眼圈兒喊道。兩個孩子沒有在自己的身邊長大,她可以不說話。可是憑什麼她不能插手他們的婚事?盧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用手中的茶盞擋住嘴角那抹晦澀的笑容。她也是做孃的,可惜······唉,逝者已逝,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爲什麼?”盧夫人見老夫人不接她的話茬兒,改口問道,“爲什麼?我孃家侄女兒念過學堂,會繡花。長得也出衆,爲什麼就不行了?”其實她也是有私心的。如果她的兒子選了一個門第高的兒媳婦回來,將來她豈不是沒有什麼地位了?
老夫人淡笑道:“就因爲,我們盧家有你這樣一個李家女兒的禍禍已經夠了,我可是不想再多一個人來禍害盧家。將來閉眼的時候,無顏去家盧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盧夫人聲音哽咽地說道,“我嫁到盧家十多年,爲盧家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功勞,亦是有苦勞的。你爲何要把話說得這樣絕?”
“那我盧家虧待你了嗎?”盧老夫人不耐煩地呵斥道,“當年若不是你李家狹恩圖報,你有機會進盧家的門麼?我們盧家家風嚴謹,但我卻從來沒有因爲你的出身低而苛待過你。在京城裡,你不會的東西,我幾乎是手把手地交你。你在外面惹了禍,我腆着老臉替你擺平。
而你呢?你是怎麼回報盧家的?聽了幾句奉承的話,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你自以爲是地去曉園找人慕夫人聊天,你知道慕夫人的背景是什麼嗎?你知道那笑容的背後,哪一句話是真心,哪一句是假意嗎?
你心安理得地拿着人家田夫人送來的銀票,你可知道田夫人有個賬本,清清楚楚地記錄着你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和她送你的東西,甚至連吃飯時吃的菜都在上面。這些你都知道嗎?你也是在京城裡呆過的人,御史臺那些人的嘴有多厲害,你也是清楚的。
或許,你以爲江州不是京城,這些不過是些小事情而已,皇上是不會知道的。那你說福州離京城遠不遠?那裡的貪官的血,不是也將海灘染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