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的手頓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紅綃會塞荷包給他。猶豫了一下後,將荷包放到了袖子裡,笑着說道:“多謝姑娘!姑娘請這邊走。”
瀾心微笑着跟在夥計的身後向前走着。夥計帶着瀾心主僕二人繞過十六扇山水屏風,便看到了上樓的樓梯。樓梯的一邊靠牆,另一邊扶手旁,掛着一個六尺寬的花開富貴繡屏。
瀾心抿着嘴笑了,這個戲院的設計還真是蠻獨特的。這處樓梯設計隱秘,從這裡上樓下樓,甚至是離開,都不會被大廳裡的人發現的。
剛到了二樓,便看到站在樓梯拐角處的盧秋。瀾心笑着跟眼前的人打招呼“秋叔,盧伯伯在裡面嗎?”
盧秋雖然跟着盧笙身邊多年,爲人內斂踏實,從來不託大,他拱手回禮,笑着說道:“玉姑娘。我家大人來了有一會兒了,正在裡面等着您呢!姑娘快些進去吧!”說着,盧秋側身讓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瀾心笑着點頭說道:“秋叔請。”瀾心對盧秋也是調查過的,深知他在盧家的地位,更是敬重他對盧家的那份忠誠。所以每次見到人後,也都是以禮相待的。
盧秋帶着人走了大約十來步,只見一個雅間的門上懸掛在一個梅花形的牌子,牌子上寫着“梅閣”兩個大字。
盧秋停下腳步,側身讓開,笑着說道:“我家大人正在裡面等着姑娘呢,姑娘請進吧!”瀾心見人沒有進去的意思,笑着說道:“多謝秋叔了。”說着,朝身後的紅綃點點頭,示意她留在外面等自己。
紅綃猶豫了一下,看了身邊的盧秋一眼,欲言又止地看着瀾心。雖然盧大人是值得信任的人,可眼下剛出了紫衣的事情,也算是多事之秋了,她有些不放心姑娘一個人進去。但見到她家姑娘堅持,也只好停住了腳步。
瀾心擡手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裡面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是玉丫頭吧,進來吧!”瀾心微笑着推開了門,繞過門口的八扇紅梅傲雪屏風,就看到盧笙坐在桌邊的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盧笙今天穿着一身褐色的繡着回字紋的長衫,用一支羊脂玉簪將頭髮整齊地束在頭頂上。見到瀾心進來,那圓乎乎的臉上,露出了和煦溫暖的笑容,笑着招呼道:“丫頭,過來坐!”
瀾心微笑着屈膝行禮,“見過盧伯伯。”盧笙微笑着揮揮手,示意她無需多禮。瀾心坐到了盧笙對面的圈椅上。
盧笙笑呵呵地提起了爐子上冒着白氣兒的銀壺,給瀾心倒了一杯茶。笑着說道:“喝杯茶暖暖身子吧,這個天潮氣太重了。”
瀾心道謝後,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兩口,溫熱的茶湯沿着喉嚨慢慢地流到了胃裡,渾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放下茶杯後,瀾心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屋子裡的擺設,她發現屋子很大,大概可以容下十來個人。
牆上掛着一幅巨大的墨梅圖,鏤空的香爐裡冒出嫋嫋的輕煙,帶着若有若無的梅香。屋子中間放着一張巨大的八仙桌,周圍擺着雕刻着梅花的錦杌子。而瀾心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靠在窗邊的小几旁。
小几的兩邊擺着兩把圈椅,上面則擺着五色攢盒的乾果,還有鳳梨糕、紅豆酥、香酥餅三樣點心。令人驚奇的是,點心也做成了梅花的形狀。瀾心心裡暗歎:不愧爲叫梅閣呀,處處都能看到梅的影子。
盧笙看着瀾心興致勃勃,充滿好奇的樣子,不但沒有覺得粗鄙,反倒覺得親切。他心裡高興,眉眼裡便都是笑意,聲音溫和地問道:“怎麼樣,覺得這裡如何?”
瀾心笑眯眯地看了一圈後,歪着頭說道:“託盧伯伯的福,我還是第一次來戲院聽戲的,自然是好奇了一些。”說着,趴在窗邊,伸長了脖子向外看。這裡的位置剛好能看到戲院的舞臺,甚至可以將整個大堂盡收眼底的。
瀾心眼尖地看到大堂的四周,站着的幾個人,雖然衣着打扮上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周身的氣質卻是與這裡格格不入的。瀾心從他們的站姿可以判斷出,他們應該是衙門裡的捕頭。想着坐在對面的人的身份,幾個人出現在這裡也就不奇怪了。
瀾心收回視線,將目光轉向了舞臺上。那幾個畫着大花臉的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瀾心對戲曲不敢興趣,看了幾眼便收回了視線。擡手給盧笙的茶碗裡添了些茶水,笑着說道:“盧伯伯喜歡聽戲嗎?”
盧笙抿了幾口茶,放下茶杯後,轉頭看着戲臺上的那些人,笑着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的。只覺得他們咿咿呀呀了半天,也沒有唱出一句詞來,自然是沒有興趣聽下去了。後來,家母喜歡聽戲,我便坐在一邊陪着聽聽。一來二去的,也就能夠耐下心來聽上一回兩回的了。”
盧老夫人早年守寡,一個人獨自將盧笙拉扯大。盧笙小的時候,家裡條件苦,自然是不捨得錢去聽戲了。待盧笙中了狀元后,官袍加身,家裡的情況漸漸地好轉,盧笙也是個孝順的人,自然是要滿足母親的喜好了。
“呵呵!”瀾心呵笑一聲,笑着打趣道,“沒有想過,盧伯伯給侄兒的印象,一直都是沉穩內斂的,沒有想到竟然也有坐不住的時候。”
看着眉眼彎彎的瀾心,盧笙那圓圓的臉上難得出現了紅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盧伯伯也有年輕的時候,好吧?”話音剛落,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他將後背靠在椅子上,身體放鬆地坐在椅子上。心裡暗想到:現如今,大概也只有這個丫頭敢肆無忌憚地跟自己開玩笑了吧?
最開始,是因爲她父母的緣故,對她多有照顧。可是幾次接觸下來,漸漸地拋開了其他原因,待她如親子侄一般。這個丫頭果敢聰慧,隱隱的,兩人似乎成了談得來的忘年之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