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閃,桌上小盒子被馨冉一劍挑開,皎潔的月光自天窗瀉入屋中,恰恰落在那小盒之上,將裡面之物照的一覽無餘。
那是一盒糕點,一盒尚散發着熱氣的糕點,馨冉甚至能聞到那撲面而來的清香,那般熟悉,卻又似隔着千百距離那般遙遠而陌生。
糕點如小餅狀,呈五瓣桃花形狀,外面撒着一層糖霜,銀色的月光下,微微透着粉紅顏色,宛似一朵桃瓣兒飄然落在盒中,透着誘人的氣息。光是看着,便能想象若是咬上一口,定會隱隱約約嚐到桃花香,口感也定然十分綿軟。
這個念想宛若以往千百次那般衝入馨冉腦中,引起一陣轟鳴,緊接而來的是喉頭傳來的腫痛,種種情緒一股腦涌了上來,令人無法喘息。馨冉張大了嘴,卻終是發不出一點聲息,只餘紛亂的畫面在眼前不停閃過,最後定格在一處,緩緩清晰。
她鍾愛的桃花酥,便如靖炎愛松子糕一般。每年孃親在春日便會領着她和姐姐採摘沾染了晨露的桃花花心,作出新鮮的桃花酥來,而剩下的則會曬乾,儲存上一罐子每每她叫饞的時候便做於她吃。每年她過生日,桌上更是少不了那碟糕點。
姐姐曾經戲言,說她定是小桃花精變得,又精又怪,還那般愛吃桃花酥。
那年也是在這麼一個飄雪的日子,她迎來了四歲的生日,靖炎捧着一盒東西獻寶一樣突然閃到了她面前。
“冉兒,你猜這裡面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莫不是你懂我的生日禮物吧?怎麼看上去髒兮兮的,還有哦,你這臉上怎麼了?黑一塊白一塊,真醜。”
“冉冉真聰明,一猜便知道這是生日禮物,看!這是我辛苦了一上午做的桃花酥,然而你嚐嚐看。”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黑糊糊的,纔不是桃花酥呢,我不要嘗。臭靖炎,你休想破壞桃花酥在我心裡的美好形象!還有,你一個大男人跑到竈間做糕點,羞也不羞?”
“冉兒,好歹是炎哥哥費了一上午給你做的,你就嚐嚐嘛,很好吃的。真的,我都嚐了!再說爲了冉兒妹妹我去竈間怎麼了?然而不是最喜歡吃桃花酥嗎,快嚐嚐。”
“不要不要,我要告訴白叔叔,說你不務正業,不好好習武,又玩鬧!”
……
遙遠的記憶如同刻錄在腦中,只待一個觸發點它便衝破一切,清晰在眼前。那些年少時不經思考的閒言,清楚的一聲聲響徹在耳邊,真的馨冉雙眸氤氳。
她拼命咬牙,將淚水壓回,似乎生怕淚水會模糊了視線,生怕那樣這一盒桃花酥會消失在眼前,會成爲幻覺在不得見。
馨冉緩緩走向小桌,手指輕顫着觸上那盒糕點,便是這時候內室傳來一聲響動,馨冉驟然回神,目光直透內室。
卻見一道黑影急速閃過,窗櫺出傳來一聲悶響,有人破窗而出。馨冉脫手將長劍扔掉,衝出房門,幾近嘶吼的大喝一聲。
“白靖炎,你給我站住!”
那道眼見已經飛閃出小院的身影驟然凝住,僵立在了院門處。寒風逼入小院擦地而來將那人空蕩的右袖吹得在空中翩飛翻卷。
馨冉望着那僵直的身影,翻飛的袖管,只覺那人似是破心而入,在她的心口上狠狠地刮過深深裂痕,道道泣血。
兩人便這麼僵立着,雪越落越多,越飄越急,掩埋了一切,在兩人肩頭落下厚厚一層白色。馨冉這才緩緩走向那院門的身影,一步一步,緩慢的連腳步聲都似還發出顫抖之音。
咯咯的踩雪聲傳來,白靖炎一驚,身體一晃便欲擡腳,身後卻傳來馨冉微咽的喊聲。
“你混蛋!有能耐便躲我一輩子!”
白靖炎微微提起的右腳便那麼僵了下來,雙眸緩緩閉上,兩行熱淚分明滑過眼眶,悄聲無息的沒入白雪,落地有聲。
腳步聲停下,他緩緩轉身。寒枝飛雪之下,馨冉迎風而立,烏黑的發被風吹的狂肆飛揚,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壓抑的激狂。哀到輕狂,痛到癡狂,怒到執狂,喜到發狂。
她變那麼靜靜站在風雪中望着他,眸光甚至是平靜的,可他卻分明從那晶澈的眸中看到了很多。她腰背挺直,渾身有着不畏風霜的凜凜氣質,然而他卻從她眸中看到了依賴。
她曾經是他的小女孩,無論她現在是怎樣的名揚天下,威名赫赫,無論她的愛情已歸於何處,但是都不能改變,他和她當年最質樸純真的情意,不能改變她對他的依賴,不能改變他對她所懷有的愧疚,愛憐和心疼。
白靖炎嚥下喉間艱澀,緩緩走向馨冉,擋在風口,探出顫抖的左手,徐徐去觸馨冉被風掠上面頰的長髮。
馨冉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瞬不瞬,就在他將要觸及她的髮絲時,她豁然擡手將他的手握住,緊緊攥着。那微溫的觸感,讓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淚無聲而落,一行行不斷涌出,沿着下巴滴入皚皚白雪中洇出一片凹陷。
“冉兒……”
一抹混雜着憂傷、感懷、欣慰、惆悵……的笑容浮起在白靖炎脣邊,他鎖住馨冉的雙眸,輕輕地喚着。
他的喚聲宛若驚雷乍然撕破了天際,馨冉猛然撲上前,抱住他,用盡全力捶打着他的背脊,眼淚如決堤的河水磅礴涌出,她的動作震得他肩頭積雪簌簌而落,混着晶瑩的淚水盡數沒入大地。
白靖炎雙眸猩紅,承接着他劇烈的錘擊,承受着她此刻的激狂,伸出左手緊緊將她抱住。閉目間,淚水滾滾而落,燙傷了肌膚,灼傷了冰雪。
卻在此時,小院對面的園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退回房中,緩緩地闔上了門扉。
馨冉用力的拍打着,一掌一掌擊在白靖炎寬厚的背上。這般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累了,她才漸漸放緩了力道,漸漸停了下來,雙手緊緊回抱着他。
突然,她猛地推開白靖炎,揚手掠過他耳際,準確的找到那層接口。
“撕拉”一聲輕響劃破雪夜,白靖炎只覺得面上一涼,他萬沒想到馨冉會突然這般。頓時呆愣當場,接着疾呼一聲,便攤開左掌去擋暴露在馨冉面前的面容。
馨冉亦被震在當場,身體輕輕晃動一下,猛然擡手,緊緊壓住與衝口而去的慟泣。白靖炎在她朦朧惻然的目光下,頓覺渾身透涼,轉身便走。
馨冉一時不防,仍愣在原地,回神時他已在幾步開外。她一急,大步去追,剛邁步,早已僵直的腿傳來鑽心的酥麻,一個失力她狠狠摔在地上。
白靖炎聽到聲響,大驚之下匆忙回身,幾步撲了過來,單膝跪下將馨冉扶起,焦急問着。
“可上找了!?”
馨冉擡頭,怔怔的看着他,神情甚是悲愴而飽含心疼,寒風中他呼出的白氣,一團團的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再次崩潰,燙傷了他的手指。
馨冉緩緩擡手,觸上他傷痕交錯的面容,顫聲輕喃:“十二年了,你怎麼還是那麼傻……這便是你執意不和我相認的緣由?你這個混蛋!”
馨冉說着,似是忽而想到什麼,突然直起身來,一把抓起白靖炎的雙臂,用力扯開他腕間束袖,將衣袖向上猛拉,見上面不再有交錯的傷痕,這才鬆了一口氣。
擡頭迎上他深邃如潭,流淌着淡淡哀傷的雙眸,馨冉哽咽一聲,撲入白靖炎懷中,緊緊圈住他的腰肢,再也壓抑不住大聲慟哭了起來。
她伏在胸前大聲哭泣着,身體劇烈顫抖,白靖炎只覺得眼眶一陣陣發燙,他伸手將他的小女孩摟入懷中,替她當去風雪,漸漸微笑了起來。那笑在傷痕交錯的面容上,竟也動人非常。
馨冉緊緊抱着他,任由淚水浸溼他胸前衣衫。這十多年來,她一直都靠着自己,自打入了軍營,更是努力讓自己有擔當,成爲底下士兵的依靠,成爲府上衆人的支柱。面對任何人,她柔軟的腰身從不願彎下,即便是藺琦墨,也不可能讓她完全放鬆。
可唯有現在,未有面前這個人,唯有這個懷抱,能夠讓她回到自己單純嬌憨的歲月,縱容自己暢快的流淚發泄,無所顧忌的撒嬌。
其間無論星月如何變幻,這裡縱使沒有熱烈涌動的激情,卻有着如冬日眼光般溫暖又慵懶的信任,彷彿只要閉上眼睛,便有能重回到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能成爲那個任性妄爲的小丫頭,在他面前張牙舞爪。
十二年了,她以爲是陰陽兩隔,生死再不得見,然而此刻投入他的懷中,這期間無論兩人經歷了什麼,無需想問,無需多言,靖炎還是靖炎。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縱使有一日各尋各的愛情,各有各的伴侶,縱然將來兒孫滿堂,鬢斑齒鬆,馨冉知道,在這個懷抱中,靖炎也依然是小時候那個時時寵着她,溺着她的靖炎。而她,亦會是他心中永遠的冉兒妹妹。
不知何時雪漸漸停了,匍匐在白靖炎懷中大哭的馨冉也漸漸轉爲抽泣,漸漸沒了聲響。只是靜靜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聆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白靖炎靜靜地擁着她,輕柔的撫摸着她的亂髮,淺笑着道:“生日快樂。”
馨冉身體一顫,淚水再次涌上。自親人離去,這天下便在無人知道她的生辰,十二年了,再次聽到這句話,馨冉只覺得恍若隔世。
片刻,她擡起頭用衣袖印去臉上淚痕,振作一下,輕聲道:“靖炎,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白靖炎微微笑着,伸手理順她耳邊的亂髮,重重點頭:“傻丫頭……”
馨冉眼波輕動,忽而開心一笑,宛若孩童,抓住白靖炎的手,朗朗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人的,我就知道!”
白靖炎溫和一笑,憐惜地握緊她的手,輕聲又道:“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多年才找到你,是我不好。”
他交錯着傷痕的清減面容上帶着閒淡安寧的微笑,五官仍可見少年的模樣,可那神情卻在不是她熟悉的靖炎。
靖炎的笑是燦爛的,帶着可惡的調皮,永遠不會這麼沉靜。靖炎的性情是灑脫的,爽朗的,永遠和快樂相連。可是現在的莫之焰,在她的印象中,是個冷冽而孤絕的男人,永遠帶着疏離和蒼涼。
可不管是以前的臭小子,還是現在抱着她默默給她安慰似哥哥一般的靖炎,都讓馨冉感受到暖暖的親情。十二年來,她第一次由衷感激上蒼,感激它讓靖炎還活着,感謝它沒有留她孤苦無依。
靖炎定是吃了很多苦頭纔會完全變了性子,欣然心中涌起濃濃的自責。當年她不該相信那些士兵的葷話,不該只想着爹孃的屍首而輕易相信他已經死去。
他應該到山下去找他的,若是那時候她能存着一點妄想,到懸崖下找他,也許他們便不會這般各自孤苦多年。
馨冉輕輕摩挲着白靖炎的面容,心中酸楚難忍,她不想惹他難過,可是又忍不住想知道,微咬下脣,終是語調微顫地問道:“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去了哪裡?”
白靖炎似是明白她的心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從衣襟上扯下一片方布,將身邊落雪攢成一小團,包入布塊,用布巾包好的雪團去敷馨冉紅腫的眼睛,柔聲道。
“先別急着問我,我雖然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其實不然。你別瞎想。這些上都是當年落下懸崖時留下的,當時我受了重傷,臉上和右臂由於沒有及時得到醫治,傷口了炎症,才留下了這麼重的傷痕。我是男子,這些都是無礙的。你也知道,我是陸老將軍的義子,當年是……玲瓏在谷中發現了昏迷中的我,之後將我帶回密谷,這些年義父和玲瓏待我極好,我沒吃什麼苦頭的。倒是你,小時候一直都是家中的寶貝,一下子離了我們,這些年都去了哪裡?受了不少苦吧?”
馨冉心知他是在寬慰自己,忙接過他手中的雪包,輕鬆一笑,將方纔的鬱郁悲慼壓下,笑道:“靖炎哥哥忘了,你們都說我是人小鬼大,我怎麼可能吃苦呢?何況我也是遇到了好人呢。那年離開慶城,我想到了父親提過的黃石老怪。便到雲蕩山去拜師學藝,誰知道一下子便遇到了師傅。師傅很喜歡我,是個極爲和善的老者,對我好極,我這些年纔是沒有吃什麼苦呢。”
兩人對視着,脣邊皆掛着讓對方舒心的笑容。忽而兩人皆明白了彼此心意,相視歡笑出生,握在一起的手拉得更緊。馨冉漸漸停了笑,望向白靖炎。
“說起來,這些年我和靖炎哥哥離得好近,不過隔着幾座高山而已,我們竟彼此錯過了這麼多年。”
白靖炎也不無感嘆,嘆息道:“是啊,我每年出谷前往戰國尋你,都會從雲蕩山經過,真是蒼天戲弄你我。”
“沒關係,現在一切都好了。”
馨冉說着手撐地面站起身來,右手卻依舊緊緊拉着白靖炎,將他往房中帶,歡聲笑道:“我都十二年沒有吃過桃花酥了,我要好好嚐嚐靖炎哥哥做的糕點,看上去很好吃呢。今天可是我生辰,再不慶祝都要過了時辰了。靖炎,我告訴你喲,我也學會做松子糕了,雖然沒有孃親做的好吃,但是靖炎你一定賞我面子,來日讓我做了給你吃,即便不好吃,你也定要鼓勵我,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說很好吃很好吃的。”
白靖炎任由她拉着自己,聽着她歡快的聲音想起在耳邊,他的脣角也笑意蘊氣,沉浸入重逢的無限歡悅中。
兩人都沒有留意到,對面的院子中,一扇小窗也恰在此時悄然關上,悠悠傳來的似乎還有一聲輕嘆,捲入風雪中,順忽不聞。
……
今冬的第一場雪只飄了兩個時辰,翌日天便大晴,陽光明媚,有着初冬溫暖的陽光,亦如馨冉的心情,暖洋洋的。
可幾家歡喜幾家憂,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藺琦墨近幾日甚爲不爽,心情煩躁到了頂點。
已經三日了,馨冉幾乎寸步不離地和她的靖炎哥哥呆在一起,甚至白天引來衆人側目她也不管不顧。
大隊依舊照原定路線前行,眼見正午已到,行在隊伍最前的蘇亮高高舉起右手,示意大隊停下午休。
藺琦墨無精打采的勒緊繮繩,令馬兒停下,垂着腦袋撫摸着大白的鬢毛,眉頭不自覺擰在了一起。
“喂,討厭鬼,你過來。”
一聲清亮的女聲傳來,藺琦墨悶哼一聲才懶洋洋的擡頭望了過去,正是燕奚敏捲起車簾衝他招手。
這兩人本就不對盤,燕奚敏煩藺琦墨,藺琦墨也懶得搭理燕奚敏。
那日燕奚敏發現藺琦墨竟然在隊伍中狠狠地瞪了他幾眼,今天這倒是許多天來燕奚敏第一天主動喚他,雖是稱謂不怎麼樣,但是藺琦墨卻知她顯然是有事情,雖是不想搭理她,可還是無趣的撇撇嘴,策馬向她而去。
“敢問公主殿下,還本少爺何事?”
燕奚敏本也心情不好,現在見他愛答不理的,頓時一股怒氣升了上來,蹙眉喝道:“大膽,竟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你就不怕本公主將你趕出大隊?!”
藺琦墨抿嘴,這纔看向燕奚敏,緩緩道:“我說尊貴的公主殿下,這裡可不是你旌國境內,再說這好好的青國官道,也沒有規定只有你旌國人能走得,我這麟國人便走不得了。即便公主您也許將來是要做着青國的皇后的,可您現在畢竟還不是啊,您哪,還是省省力氣吧。”
燕奚敏本就爲和親的事情難受,此番聽他這般說只氣的渾身微顫,更加痛惡面前這張俊逸的面容,只想揚了鞭子在上面抽上兩道血痕。可想到要向他打聽的事情,她深吸兩口氣壓下怒火,冷聲道。
“你知道易青爲何對那人那般好嗎?”
藺琦墨順着燕奚敏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大石旁,馨冉和白靖炎並肩坐在一棵大樹下。白靖炎正欲解下腰際水囊,馨冉卻忙遞上了自己的,笑着搖了搖手中的水囊,衝白靖炎不知說了什麼,兩人相視一笑。
這種場景這幾日看的還少嗎?看的藺琦墨眼睛都發紅了!
藺琦墨本就憋着一肚子悶氣,這幾天他每每往馨冉身邊湊,次次都被她匆匆敷衍。眼見着自己心儀的女子天天跟着別的男人,還言談甚歡,動作親密的,他這心裡跟貓抓一般難耐。
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小氣的男人,現在才知道做個大氣的男人簡直就是遭罪。什麼叫自食惡果,他現在體悟的真真的。
前些日,他竟還主動去找莫之焰,提供給他同往青國的機會。因爲他心中知道冉冉需要白靖炎,他自己也深受感動,爲白靖炎對冉冉的一番心意。
他想着自己的終是自己的,尤其是對心愛的女子,更是應該處處爲她着想,不能以愛爲由,做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再者他堂堂男兒郎,戰場上風裡來雨裡去,難道在愛情面前卻擔心害怕了,連公平正面競爭都不敢?那可不是他藺四郎。
可是現在他後悔了,前些天眼見着冉冉對自己已經不同了,甚至表現出喜歡來了,可是現在倒好!他這可真是高看了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低估了人家青梅竹馬的感情。
眼見冉冉現在整日圍着白靖炎轉悠,他由三日前的吃醋,到昨日的抓狂,再到今日,早已到了爆發的邊緣。他一會想要嘶吼,一會兒又搖頭嗤笑自己小氣,一會兒又憂心忡忡覺得自己現在明顯處於劣勢……如這般百種心思不知道在心中轉換了多少次,在這樣下去,不等到青國他就瘋掉了。
此刻他眼望着不遠處相視而笑的兩人,眉宇緊蹙,雙拳握起,眼見已是不願再忍。
燕奚敏亦望着馨冉二人,半響不聽藺琦墨答話,不免冷喝一聲:“你倒是說話啊!”
“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要問誰去!”
藺琦墨本能的怒吼回去,不覺間聲音竟是極大,嚇了燕奚敏一跳,更是驚得正做着休息的兵勇紛紛盯了過來。
藺琦墨見這麼大動靜都不曾讓馨冉轉過頭來,只覺得更氣,雙眸已經是快要冒出火來。
“你兇什麼兇!有毛病啊!那人不是你帶來的嗎?你不是說只是來給你泡茶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他給你泡茶喝?倒是昨日易青還親自爲他煮茶呢,我看兩人相談甚歡,那人怎麼會是易府的花匠呢……”
燕奚敏被他大喝一驚之下亦吼了回去,說着說着卻又泛起了狐疑,低估了起來。
“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那鳳瑛看似溫和,可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藺琦墨此刻哪有心思顧念燕奚敏,回頭甩下一句,便策馬向馨冉二人奔去。
馬蹄聲驟然而來,馨冉笑着回頭,詫異的看到藺琦墨怒氣衝衝的策馬而來,他笑容微斂,藺琦墨已是提起馬繮,停馬身前。
他翻身下馬,一甩馬繮,便向馨冉走了過來,彎腰拉了她的手臂便將她拽起身來,二話不說向道旁走去。
“噯,你幹嘛啊?”
“我有話跟你說,來一下。”
藺琦墨不由分手,拉了馨冉就走。馨冉一愣,甩了下手,竟是甩不脫他,忙回頭衝望過來的白靖炎笑着揮手。
“我馬上回來。”
身後的笑語更令藺琦墨鬱悶,握着馨冉的手愈發用力,扯着她便入了道路一旁的密林。馨冉被他揪的手腕生疼,喚他他竟也不理,只能腳步匆匆跟着他出了衆人視線。
眼見他越走越遠,馨冉回頭望了眼,大隊已經掩在了層層樹木外,她用力一壓手臂,使勁一甩,掙脫藺琦墨的拉扯。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趕緊說吧,這裡就以了。”
藺琦墨回頭,鬆開緊蹙的眉宇,目光定定望着她,卻一言不發,亦不知從何說起。馨冉見他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說話,不免有些着急,眉宇微蹙。
“你倒是說不說啊,不說我可走了。”
她說着便欲轉身,藺琦墨一驚,忙錯身擋在她身前,笑道:“我真有事兒,你等等。”
“那行,你說,我聽着呢。”馨冉止住腳步,重新看向他。
藺琦墨來回走了兩步,望向馨冉,雙脣微動,急道:“恭喜你們久別重逢。”
馨冉一聽頓時氣結,不耐煩的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這話你前日都說過了,莫名其妙,我走了,一會還要趕路呢。”
藺琦墨見她說走就要走豈能不急,這都三日了,好不容易纔有這麼一會兒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想也不想,右手已是探出,拽住馨冉。右手一個用力便將她拽後,雙臂一緊困入懷中,緊接着俯下他欣長的身子,對着她櫻紅的雙脣壓下了頭。
動作行雲流水,準確無誤,毫不拖泥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