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碧笙再次出現在南郊別莊的時候,沈棠便知道,是時候該收拾行囊回到瑞王府去了,趙譽對她突然打包回府的原因並沒有絲毫起疑,反倒頗覺欣慰,他知道瑞王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卻還是希望他們能早些回府的。
沈棠也並沒有對他作任何解釋,她查到的那些事情有些太過驚心,她暫時不敢也不忍讓他知道。
但該來的,怎麼也逃不掉。
沈棠剛回府沒多久,瑞王妃便派了葉嬤嬤來請她去一趟,葉嬤嬤面沉如水,聲音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世子妃雙身子,本來王妃是要親自前來,但無奈這些日子王妃舊疾又犯,不能走動,所以只能勞動世子妃走一趟了。”
這理由合情合理,不容人拒絕。
沈棠笑着說道,“既然母妃有事吩咐,我自然是不敢耽擱的。”
瑞王妃這樣明着派了人來請她,又在衆目睽睽之下,瑞王也在府中,稍候還要一起用午膳,瑞王妃是絕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對自己有所不利的。
已是九月中旬,京城暑意未消,正是所謂秋老虎橫行之際,沈棠雙身子的人,尤其怕熱,走了一會額頭便沁出汗珠。
碧笙小心地替她擦了擦額頭,低聲問道,“王妃不會是發現了吧?”
沈棠眼眸微垂,捏了捏碧笙的手心,“無妨,見機行事吧。”
瑞王妃端坐在外廂,靜得如同雕像,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葉嬤嬤引着沈棠和碧笙進來,這才沉聲說道,“你來了。”
沈棠淺笑着行了禮,然後坐到了瑞王妃下首,“不知道母妃召兒媳前來,是有什麼吩咐?”
瑞王妃揮退屋內的小丫頭們,又令葉嬤嬤將門合上。
她指着几案上一個黑木匣子說道,“你命碧笙到我房裡翻找的是這東西嗎?”
木匣子徐徐被打開,裡面是一枚溫潤的玉鐲,玉種與沈棠胸口所戴的那塊玉佩同出一處。
沈棠快速地望了一眼碧笙,見她神色有異,便知道確實是瑞王妃看破了自己的用意,她想着,這時候與其抵賴還不如將心中疑問都合盤問出,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便點頭說道,“既然母妃發現了,兒媳也不必顧左右而言它。不錯,是兒媳讓碧笙來母妃房裡翻查這物事的,因爲兒媳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問不能解。”
瑞王妃定定地盯着她許久,“那麼如今你心中可已經有了答案?”
沈棠點了點頭,“雖然有幾處不太明白,但大略能猜到一些。”
瑞王妃眉頭一挑,“既然能猜到一些,你怎麼還敢來我這裡,就不怕我對你……”
沈棠笑了起來,“我腹中這可是母妃的親孫子,母妃心裡看重得緊,又怎麼會對我做什麼?母妃雖然嘴上不說,舉止也很冷淡,但是我能感覺到,母妃對我腹中的孩子很是着緊呢。”
瑞王妃一怔,隨即苦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個聰明人,譽兒能娶到你這樣的妻子,當是他的幸運。”
沈棠淺淺一笑,“母妃喚兒媳過來,自然是有話要吩咐,不如請葉嬤嬤和碧笙下去,咱們兩個一起慢慢談談?”
瑞王妃搖了搖頭,“碧笙是你的心腹,阿葉是我的左肩右臂,你我做事既然從不瞞了她們,又何必叫她們出去?更何況,這其中許多事也有她們參與。”
她將匣中的玉鐲拿了起來,套到了手腕之上,眼神望着溫潤皓潔的那一彎白月,語氣不由軟了下來,“我知道自己是短命之相,這些秘密埋在心裡那麼多年了,若是我不說,王爺他定然也是不肯鬆口的。這些日子我想了頗多,與其讓你從別人口中聽到一些不盡不實的謠言,還不如我自己將那些事情都告訴你。”
她語氣微微一頓,擡起一雙犀利的眼眸,“我是譽兒的母親,你是譽兒的妻子,你我本就當要聯結一致纔對。”
沈棠心內對瑞王妃的看法十分複雜,但不管如何,這句話瑞王妃卻是說對了,爲了趙譽,她也當放下成見,站到瑞王妃這邊纔對。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母妃說得極是。”
瑞王妃輕輕吐一口氣,“該從哪裡說起呢?二十年前京城的盛景,便是過了那麼久遠的日子,也時常在我眼前縈繞。也罷,就從二十年前說起吧。”
她直視着沈棠,嘴角現出詭異的笑容來,“正如你知道的,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瑞王妃。我是忠勇伯的第三女,姨娘卞氏所出,當年百花會上被威北侯看中,但是卻在大婚當日逃婚的那位……庶小姐。”
沈棠雖然心中早就猜到如此,但瑞王妃親口吐出這事實來時,她卻還是驚顫了一下,她垂着頭,低聲說道,“是。”
瑞王妃自嘲地笑了一笑,“你定是已經着人調查過當年的事了,也一定聽人說起過,當年忠勇伯府的大小姐才名冠絕京城,能與安遠侯府的大小姐比肩。”
她冷哼了一聲,“但事實上,我的那位好大姐,卻是個連平仄都搞不清楚的庸人。而我,纔是成就她好名聲的那個幕後之人。”
原來,忠勇伯所疼愛的卞姨娘雖然出身低了一些,但卻是既能詠詩作賦又擅琴音的才女,她所出的兩個女兒資質便都要比忠勇伯夫人所出的兩個嫡女要更好上一些,其中尤其以這位三小姐最得卞姨娘的真傳,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瑞王妃想到從前,眉間仍然有藏不住的恨意,“父親對我和四妹好,不過是因爲覺得我們兩個將來能給他帶來利益。但我和四妹到底只是庶出,充其量只能給位高權重者當個繼室,而大姐和二姐卻是生來就要做當家夫人的。孰輕孰重,父親心裡分得很清楚。”
她長嘆了一聲,“因此,嫡母在父親跟前吹了吹風之後,我便成了大姐的影子,不管她走到何處,我都必須跟着,因爲父親要給大姐造一個驚才絕豔的名聲,以期將來入宮爲妃,或者至少也要成爲王妃公夫人。旁人還以爲大姐對我這個庶妹多麼體恤,不管出入何種場合都帶上我,哪裡知道我心中的苦楚?”
沈棠眉頭輕蹙,“京城貴女的茶會花會,常常會有才藝表演,大多都是即興之作,要李代桃僵,一次兩次可行,但要長久以往,可並不是容易的事,當時,是如何做到的?”
葉嬤嬤見瑞王妃有些倦怠,便遞了一杯茶水,然後替她回答,“回世子妃的話,當時貴女聚會,常常是以花鳥爲題作詩,忠勇伯夫人好手段,常常能事先打聽到題目,然後便命三小姐作好,再給大小姐背出。若是偶爾有什麼變動,三小姐心中想好,再偷偷傳給大小姐抄出便就行了。”
“至於彈琴……”她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憤怒和鄙夷,“大小姐甚少在人家顯露琴技,只在自家的宴席上彈奏過兩次,但僅僅靠這兩次彈奏,卻爲她博得了擅琴的美名。”
沈棠心中約莫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不由訝然說道,“原來竟是如此。”
葉嬤嬤憐惜地望着瑞王妃,“忠勇伯府有座仙音臺,便是因爲當年大小姐一曲琴音引人致勝,仿若入了仙鄉才得的名。可有誰知道,這所謂的仙音臺內有乾坤,大小姐不過在臺上擺個手勢,而真正彈出那曠世琴曲的,卻是在臺內的三小姐。”
瑞王妃擺了擺手,“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多說無益。總之,大姐在京城如父親的願,成就了才女的名聲,各家權貴紛紛前來求娶。父親本想將大姐嫁給最有希望登基繼位的恆王,但可惜手腳慢了一步,恆王已有嫡妻。便是不被看好的廉王也有了正妃。諸王之中,當時唯一還未娶正妻的,便只有瑞王了。”
她冷笑着說道,“瑞王最是愛好風雅,以大姐當時的名聲,倒是很容易便能獲得他的好感。但當着衆人之前糊弄人是一回事,真正只有和瑞王接觸的時候,真金和假金,自然是一眼就能被分辨出來。”
沈棠心中想到了什麼,不由問道,“這麼說來,忠勇伯夫人定是讓您代替大小姐去接觸瑞王了?”
瑞王妃苦笑着點了點頭,“我們姐妹幾個,長得都類父親,尤其是我與大姐,身量長相,都甚是相像,我穿了大姐的衣裳,再將妝容化得濃一些,不是熟悉之人,便不容易分辨。更何況,還有面紗遮容。便是有人覺察出了不對,可是誰又能想到這層呢?”
她的眼神柔和了下來,“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我與王爺相處和諧,彼此都能通達心意,他見識廣博,我涉獵也深,不管是什麼,我們兩個總能聊得到一起去。就這樣很自然地,王爺也到了該婚娶的年紀,忠勇伯大小姐的身份也能匹配得上他,所以在王爺確認了他的心意之後,他便向伯府提出了請婚,求的自然是大小姐。”
沈棠低低地嘆了一聲,“既然父王愛的是您,爲何當時您不將真實的境況告訴他呢?父王他是個有擔當真性情的男子,不會坐視不理的。”
瑞王妃無力地搖了搖頭,“我的生母和親妹握在了父親和嫡母的手上,我哪裡有膽子去告訴王爺?其實,我就算告訴了王爺,又能如何?我是庶女的身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王爺不可能娶一個庶女爲正妃。這事若是鬧了出去,我讓忠勇伯府丟了面子,那麼等待我的只能是死,包括我的生母和親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她勉強一笑,“我雖然至愛王爺,但若是沒有以後的事,我也不過就是哭幾場然後認命罷了。我一向很知道自己的斤兩,從接觸王爺初始,就在警告自己不能對王爺動真情,雖然……雖然後來還是……但正因爲心裡早就知道結果,所以我當時是足夠堅強去接受這結局的。”
沈棠不由捏住了瑞王妃的手,“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是百花會和逃婚那事嗎?”
瑞王妃點了點頭,“大姐嫁了過去後,過得並不如意。她雖然頂着與我一樣的容貌,但到底內裡並不是我,相處久了,很容易便能察覺到,身邊的人變了一個。更何況是敏感的王爺,他發覺不對,但當時他並沒有懷疑到其他上頭,只以爲嫁過去之前的我,是刻意裝出來討好他的,木訥無趣纔是我的本來面目。”
她心痛地說道,“所以,王爺與大姐新婚不過一個月,便接受了皇上的指婚,納了吳氏爲側妃,還讓吳側妃將庶子生在了前頭。這便是後來一切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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