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孩卻只是喊着“爸爸”“爸爸”,沒有辦法,七號只好小心翼翼地落在地上,將女孩放到大樹前讓她背靠着大樹,警惕地感受着周圍氣息的波動。
他毫無紳士風度地拍着女孩的臉頰,不耐煩地說道:“喂,快醒醒,要是我被人馬族發現了,你就死定了!呀,不要以爲睡得像個白癡一樣,我就不會挖掉你的眼睛!”
可是女孩子卻仍然緊緊地閉着眼睛,夢魘着不停地說道:
“艾蘭答應你……不會害怕夜晚的黑暗……也不會去仇恨任何人……”
“艾蘭會好好聽話,爸爸……爸爸不要離開我……你答應過,會一直陪着我的。”
手指沾上女孩子的眼淚,像是明火一樣透過衣衫燙着他敏感的指間。
七號微微睜大了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
第一次那樣感受到眼淚的溫度,卻沒有想到會是來自一個有可能是平民的女孩的眼睛。
那樣的溫度,就像他第一看見火光的時候想要去觸碰卻被燙傷了毛皮的感覺,痛卻帶着驚異和一點點的歡喜。
那個時候,是誰在他的身旁?
哦,是母親。母親會很心疼地看着他,小心地爲他的傷口上藥。
想到這兒,七號終於微微偏過頭,心,驀地軟下來,哦不對,是變得很軟很軟。
他沉默下來,而薄涼的月光灑在男孩銀灰色的頭髮上,只見他在月亮的光影之下伸出一隻手,小小的卻充滿力量的手在月亮的照耀下,幻化成了一隻幼小的銀色狼爪。鋒利的指甲在另一隻手掌心上輕輕一劃,便從傷口上滲出了沾染着銀光的血液,像極了夏夜森林中夢幻的螢火。
他低下頭看着在夢裡哭泣的女孩,流血的手掌心輕輕地撫上她受傷的左眼角,他學着記憶中母親的語氣對夢靨中的女孩生硬卻認真地說道:“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可是,不管這個女孩子是平民還是普通人,他跟她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掌心中是柔軟的觸感,讓他捨不得放開,不過也只是捨不得。鬆開手,女孩眼角的傷口神奇地癒合,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而七號碰了碰她緊閉着的眼睛說道:“別怕。”
等到女孩終於不再哭,七號放低了身姿,幾乎貼着地面以一種爬行的姿勢,仔細地分辨着方位。
聽到了響動,聞到了氣息他快速地約上大樹,幾乎是逃命的速度迅速地在樹杈中飛躍離開。
“爸,舅舅,叔叔,快看那裡有個女孩。”
七號轉身看着他們的方向蹲下來,他的眼睛在暗夜中變得墨綠色,那纔是真正野性難馴的狼。
“不是平民,似乎只是個平常的孩子!”
“可是大人能否解釋爲什麼會有普通的孩子出現在波塔湖森林中,又是經歷過這樣一場浩劫後?”
……
“不管是平民還是普通的孩子,我們都應該將她帶離這裡!”
“是。”
“叔叔,我來背吧!這個女孩子是我發現的,應該由我來背啊!”
“阿烈總是這麼熱心吶!”
七號深深地最後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女孩,軟軟小小的樣子讓人無端感到溫暖。
半響過後,七號緩緩鬆了一口氣,一隻銀白色的幼狼乘着月光隱沒在樹林的深處,只留下了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伯格看着空手而歸的七號,轉着自己手中的寶石戒指,淡淡地問道:“那個孩子呢?”
二號糾結地看着七號,無奈地搖了搖頭。
七號低頭說道:“放了。”
洛麗塔不可思議地尖聲道:“什麼?放了?!小鬼,如果她將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審判者,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伯格手指靈巧地轉着剛剛拿回來的卡牌,冷漠吐出兩個字:“理由。”
七號垂下眼睛:“她不是平民。今天是滿月,按照約定的規則,如果想要拿到最後一張平民的卡牌,就要放過最後一個村民。既然那個女孩不是所謂的平民,那麼按照約定,二號打暈了那個女孩,她就會被放過也會被月神消去記憶。”
二號看到伯格看向他,連忙像小雞吃米一樣地點頭。
氣氛一度僵硬,這裡的人誰都知道伯格之所以能從平民到狼人的教父,憑藉的是雷厲風行的行動力和不近人情的鐵血手腕。二號緊張地看着平靜的伯格又瞅了瞅七號,感到一陣害怕。
良久之後,伯格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七號流血的手然後戴上了黑色的帽子,帽檐下棱角分明的嘴脣彎成一個弧度,只聽他嗤笑一聲,說道:“看來規則你背的不錯,運用得也不錯。只是希望,沒有下一次!”
那個讓他感受到眼淚溫度的女孩子會幸運地忘記今晚發生過的一切.
而他,也會被她同樣遺忘吧。
七號嘴角帶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低下頭看着沉黑的土地,淡淡說道:“是。”
伯格將手中的卡牌拋給一旁的二號:“既然是你帶回來的,這張卡牌,便獎勵給你了。”
二號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平民卡牌,眼睛中帶着驚異的色彩,半響纔想起來:“謝謝父親大人。”
村莊被大火燃燒成一片灰燼火勢已經大得沒有辦法收場,而樹叢後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驚動了狼人,洛麗塔他們嚴陣以待七號緊緊握住拳頭,卻發現在從老樹後面探出一隻幼小的梅花鹿,大大溼潤的眼眸害怕地看着他們,然後調轉了頭輕盈地越走在樹林中。
“原來是隻野鹿子!”班奈特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又笑起來,“忙活了大晚上也該吃點什麼犒勞一下肚子!”
只聽伯格淡淡說道:“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所有人要在滿月墜落之前回去!”
七號怔怔地望着野鹿消失的方向,二號拉住他的肩膀,“看什麼呢,走了!”七號垂下眼睛緊緊握着受傷的手在月光下化作銀白色的幼狼飛身離去。
逃跑的幼鹿還不知道剛纔自己逃過了怎樣的一場浩劫,從大樹後探出頭,眼神清澈而茫然。
綠之森林中的村民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就連他們的村莊也都毀滅得乾乾淨淨。只是森林中強大的復生功能讓原來的一切看起來都不曾存在過。
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也許只有命運之神才能看到,手中代表命運水晶球中轉動的齒輪在波塔湖森林平民一族消失的時候,啪地一聲移開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