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 葉苒努力地讓眼睛適應着在黑暗中的環境,就算知道狼人依附暗夜而活,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葉苒睜着圓溜溜的眼睛, 試探地對着空氣中喊道:“那個……有人嗎?”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嗎嗎嗎……
一滴汗無語地從額頭上滑落, 葉苒抽搐着嘴角, 她又沒有喊多大聲至不至於有這麼多的回聲啊?
少女呆萌地戳着自己太陽穴, 搞不明白那個伯格把自己弄回來, 難道只是爲了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嚇她嗎?還有,她更想不明白的是伯格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見過自己的母親, 還見過自己的外祖母?
……
半響,正當葉苒陷入自己世界裡的糾結時, 一道戲謔的聲音幽幽響起:“大嬸兒, 真是了不起啊!呆在我們部落裡的VIP牢房裡, 感覺怎麼樣啊?!”
葉苒揉了揉眼睛,在努力地適應了黑暗中的環境後, 葉苒一驚這才發現離自己半米的地方,一直坐着一個人,然而那個人——“天哪……原非野,你幹嘛裝神弄鬼?!”葉苒弱弱地問道,“還有, 你怎麼在這裡?”
對面傳來原非野戲謔的笑聲, “這裡是我的地盤, 爲什麼我不能在這裡?”葉苒泄氣地抱着自己的腿, 巴克狼人部落等於是原非野的地盤, 怪不得之前原非野與贏朗會的關係讓人覺得奇怪。
“既然在這裡,能不能麻煩把燈打開?我不習慣跟人在這種黑漆漆的環境聊天!”葉苒有些無奈地撇嘴說道。
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 葉苒感受到臉上有着別人深深淺淺的呼吸。她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能感受得到,伸出手向上擡便抵在了一塊硬硬的地方上——透過衣衫,她的指間下傳來強健而有力的心跳。
葉苒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有些僵硬地別過臉,“那個不開燈也可以,你先坐回去。”
什麼時候原非野能聽進別人的話,他就不叫原非野了。
“你爲什麼不害怕?”狼奔頭少年眼神中帶着驚異,在黑暗中仔細地觀察着少女的神情,一寸寸沿着皮膚的脈絡而上,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膽怯、害怕甚至是恐懼的表情。
葉苒一愣,眨着眼睛:“害怕什麼?”
原非野語氣中帶着努力壓抑下的平靜,他說道:“進來的每一個人都會害怕,害怕着這裡無底的黑暗,害怕被人掏出心臟,大嬸兒,爲什麼你不害怕?”
少年的聲音在空蕩的牢房一遍又一遍地迴響,然而在他的提醒之下,原非野看着葉苒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除了茫然、懵懂之外,只剩下憐憫。然而,就是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女孩,在未來的某一刻就會被人掏出心臟。只要想到這點,不管原非野承認或者否認,他的心臟就會忘記應有的跳動,然後一點一點地疼起來,彷彿窒息。
停頓了半響,葉苒笑起來:“我本來就不害怕黑暗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不是自詡爲黑暗的蝙蝠,還是暗夜的惡魔什麼之類的嗎,你幹嘛總是操心我害不害怕黑暗?其實,真正害怕黑暗的,是你吧!”
被這樣的笑容刺激到,原非野退開站起身,他掏出打火機挨個點亮石壁上一盞一盞的油燈,溫暖的光照耀着他起伏有致的輪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發現,我害怕黑暗的?”
葉苒看着身披黑袍的狼奔頭少年俊美得就像傳說中的惡魔撒旦,然而那個惡魔卻耐心地點亮了所有的燈,一下子原本黑暗的牢房變得明亮而清晰起來。
原非野回頭看着葉苒,安靜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葉苒笑起來,露出頰邊兩個小小的酒窩:“其實是很早之前我就發現了你不喜歡黑暗的環境,因爲沒有一個喜歡日出的人會喜歡幽暗,我只是不確定那個張牙舞爪的惡魔竟然會是害怕黑暗的惡魔。”
原非野一直知道葉苒喜歡笑着面對所有人,但是這一刻,身處桎梏的少女卻對着他眉眼彎彎地笑着,在他看來這種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乾淨純粹。
他撇過臉,神情桀驁地憋着嘴巴:“大嬸兒,看來你對我很瞭解嘛!你說的很對,我就是惡魔,”葉苒一怔,只聽他淡淡說道,“但我並不害怕黑暗,只是本應習慣殺戮冰冷黑暗的我,因爲你讓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些!大嬸兒,對此,你是不是應該補償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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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黑暗總是讓他想到那些骯髒而充滿血腥的交易,一次次地提醒着自己與旁人的不同。
而少女乾淨的目光,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吸引着他對於白晝的渴望。
葉苒眨了眨眼睛,誠實地說道:“我……沒錢……”
……
地牢裡一片詭異的沉默,就在葉苒以爲原非野會發飆的時候卻不想他沉沉地笑了起來,然後自己便轉移了話題:“看來教父對你還不錯,”下一秒,狼奔頭臉上再次出現惡魔一般的笑容,“一個人佔據了一層,還不許其他狼人進來,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不許其他人進來?”葉苒看着他,一臉奇怪地問道,“那你不是進來了嗎?”
原非野抱着胳膊,理所當然:“我與其他人自然不同。”
葉苒眼睛猛地一亮望着他,頗有些狗腿地問道:“那與衆不同的原少爺你能放了我嗎?”
原非野猶豫了一下,回答說道:“這個,恐怕……不能。”見到葉苒泄氣的樣子,狼奔頭少年痞痞一笑,“嘖嘖,你才把贏朗坑完了又想來坑我?誒,大嬸兒,沒看出來你還真是個麻煩精。”
葉苒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睫落在眼瞼處像是一片鴉羽:“那個……贏朗,怎麼了?”
……爲什麼自己剛纔要在這個時候提贏朗?
原非野撇撇嘴,不甘心地說道:“放心吧,他暫時還死不了!他可是銀狼七號,是教父手裡的第一能力者,教父看重他自然不會輕易弄死他的。”就算要弄死他,也肯定先要折磨折磨。
此時,從外面奔進來一個人,人未至聲先到:“那個葉苒,我這裡有樣東西——”葉苒眨了眨眼睛,看着金俊恩一臉蒙逼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原非野,而整個牢房中響徹着少年剛纔的回聲。半響,金俊恩轉過臉看着葉苒,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要交給你。”
原非野警惕地看着他:“切,什麼東西這麼疑神疑鬼?”
金俊恩有些無奈:“小少爺,這個地方不適合你呆着,你還是出去吧!再說,葉苒現在屬於教父欽點看管的人,你在這裡,也不太好吧。”
原非野一個白眼送出去:“嗯說的好有道理,不如我現在就去教父那裡呆着去,順便說一下你手裡的東西。”
“別別別。”金俊恩連忙拉住欲離開的原非野,“小少爺您喜歡在哪裡呆着就在哪裡呆着。”
葉苒撫着額頭:“不是有東西要給我嗎?”
金俊恩猶豫地看向一旁毫無自覺的原非野,慢騰騰地從背後拿出一張疊好的紙,硬着頭皮非常不好意思地交了出去。而葉苒剛要伸手去接,卻被原非野一把搶了過去!
“原同學,那個是我的。”葉苒無奈地看着原非野,提醒說道。
原非野笑得一臉無賴:“大嬸兒,請記住你現在是犯人,犯人呢是沒有人權的!”他不滿地瞪了一旁的金俊恩一眼,“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麼,情書嗎?——”
然後,狼奔頭少年詭異地沉默了下來——抽象的線條,張揚隨意的畫風,莫名其妙的主題,讓人根本看不出來上面畫的是什麼鬼。
葉苒只見原非野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會兒黑一會兒白一會兒嫌棄一會兒莫測,最後凝聚在像是吃了翔一樣的表情。然而一旁的金俊恩已經憋笑憋得肚子疼了,總算有人能跟他一起‘欣賞’贏朗畢加索的畫風了,有時候不能只他一個人的眼睛受到污染吶!
“上面……寫的什麼?”葉苒弱弱地問道。
原非野捂住飽受了摧殘的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無比嫌棄地將紙扔給她:“你自己看吧。”
葉苒莫名其妙地看着兩個人的表情,展看手中的紙,然後一愣,隨即恬淡地笑了起來。
“上面,畫的是什麼?”金俊恩看着葉苒的笑容,忍不住湊上去一臉好奇,以爲贏朗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能讓畫在只有被葉苒看到的時候變成什麼重要的消息,然而——根本還是那副分分鐘能讓人瞎眼的抽象畫!
原非野呀了一聲,嫌棄地說道:“不就一副破畫嗎,至不至於看得這麼久!”
驀地,葉苒抿着嘴角,順着摺疊的紋路仔細地摺好然後將它還給金俊恩,朝少年點頭說道:“嗯,你跟他說,我都知道了。”
“不是,”金俊恩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看懂啦?”
原非野臉刷得一黑,一雙丹鳳眼翻得只剩下眼白了。
葉苒略微思考了一下:“嗯,我看懂了。”但願她……應該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了吧。
原非野不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呀,大嬸兒不要明明不懂還裝成懂的樣子,沒看懂你就說沒看懂,反正我又不會笑話你!”
金俊恩也不太相信:“你真的看懂了?”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讓葉苒自己也不太肯定起來,她再次打開紙仔細地看着上面的畫——
一個傲嬌臭屁的小狼人和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孩。
……“那隻狼爲什麼會看着女孩子?”
……“因爲她是他的獵物。”
從初遇開始,她便是他盯上的獵物,一如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
葉苒緩緩眨眼彎脣一笑,然而這個笑容在原非野眼裡簡直有多好看就有多刺眼,狼奔頭少年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離開牢房,弄得剩下兩個人不明白小少爺又是哪根筋不對。葉苒再次想了想,認真地看着金俊恩說道:“嗯,我覺得我應該明白了他的意思。”
金俊恩默了半響,就在葉苒以爲他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的時候,少年猛地擡起頭,一臉激動澎湃:“葉苒大神,這技能可以教教我不?”
葉苒失笑,難得得意地笑着婉拒道:“這是一種感覺。”
是一種天生的默契,可以讓對方一眼就能明白自己想要表達的、無法用言語或者語句來描述的,到底會是什麼。
就像那個銀髮少年,在茫茫的人海中只需一眼就知道,那個呆萌的少女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