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抿脣, 據他所知,艾蘭已經是一個達到中階盜賊能力甚至能夠控制電流的人,如果說葉苒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 怎麼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害艾蘭?!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懷疑葉苒, 懷疑那個總是無辜地笑着的女孩!但是, 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她, 所有的可疑都在告訴着崔以烈, 這個女孩不像她表面的無害和單純,甚至,有可能從一開始她對他的接近就是故意!
“阿烈, 怎麼了?”宮燦熙跑過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被欺騙和隱瞞的憤怒一下子席捲了崔以烈的心臟, 他小心地避開艾蘭的傷口, 他漸漸不耐煩, 語氣加重地問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苒怔怔地擡起頭, 眼睛裡若隱若現地浮現着光,她看着崔以烈冰封一般的側臉,怔怔地像一個無措的孩子。
他一直注視的人是艾蘭,而不是自己。這是不是就表明,在這個少年的心目中那個公主比她更值得讓他付出信任?!
葉苒緊緊地握手成拳, 抿住的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 而弧度的盡頭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盪漾。是啊, 那個有着精緻外表的女孩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呀, 而她這個小女僕又有什麼資格讓少年心中的天平向她這邊傾斜!
被崔以烈的語氣激化了天性之中的高傲, 艾蘭掙脫開以烈握住自己的手,她微微一揚下巴, 眼神冷漠:“這不關你的事情。”
崔以烈桃花眼中閃過受傷的情緒,他說道:“不關我的事?這裡是崔家,這場宴會是我來舉辦的。而艾蘭,我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夫,我有責任保護你不受任何的傷害!”但是他面對的,永遠都是她防備的尖刺!
艾蘭嘲諷一笑:“那請崔以烈同學你告訴我,這個叫葉苒的女生同你,到底又是什麼關係?!”
在她懷疑葉苒的身份時,她便讓人調查了那個女孩,卻發現她與崔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就連葉苒進入聖伽也是崔氏一手推動的!
宮燦熙連忙叫道:“唉唉唉,艾蘭,我敢用生命保證阿烈跟葉苒什麼關係都沒有!”
艾蘭嗤笑一聲瞥過臉,現在這個少女如同最美麗的玫瑰,渾身帶着鋒利的刺,只要有人靠近就會將人劃傷!
秋雪莉眼睛轉了一個圈,慢悠悠地說道:“怎麼,小貧民這下知道裝柔弱了?剛纔我可是看見你一臉兇悍地抓着艾蘭小姐的手腕,目露兇光!難不成,是因爲你那骯髒的嫉妒,所以纔對艾蘭做出這種不擇手段的事情嗎?”
葉苒緊緊抿住脣,下意識地將手藏在了背後,而崔以烈看見葉苒的小動作,情緒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出來,他一把拽住她的手骨卻發現少女仍舊倔強地握着拳頭,亞麻色的髮絲隱隱擋住崔以烈的眼睛:“葉苒,你在藏什麼!”
“沒有。”葉苒低着頭看着冰涼的地面搖了搖頭,又低落着聲音補充道,“沒藏什麼。”
“我問過你,問過你是不是能力者!”
“就算你告訴我你是能力者又能怎樣,需要用謊言來欺騙我嗎?”
崔以烈扣住她的肩膀,桃花眼裡滿滿是憤怒的火光,“你到底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是爲了那張卡牌,對不對?!”
能力者?自己怎麼會是能力者呢?葉苒低着頭緊緊地閉着眼睛搖着頭,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少女仍然沉默地抗拒着,他提高了音量,“你說啊!”
連宮燦熙都看不下去了,拉住憤怒的少年:“阿烈,你冷靜一點!”
葉苒深深地吸着氣,纖長的鎖骨明顯地凹了下去,她搖着頭:“我……我不知道。”葉苒緩緩眨着眼睛看着冰涼的地板,爲什麼沒有人相信她!
爲什麼她的出現會讓銀狼王牌的封印一再波動?
爲什麼從來不會手軟的原非野會一再容忍她觸及他的底線?
爲什麼明明告誡過她不要引起注意,可是她卻總是吸引他的目光?
崔以烈也不知道當這些懷疑積累到哪個程度的時候,他對她的信任會消磨殆盡,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那些懷疑足夠多,多到父親需要親自消除來自這個女孩子未知的威脅的時候,他又該怎麼才能保護她?!
半響,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之中,葉苒擡起頭,大大的眼睛彷彿乾涸的泉水,她無神地看着眼前憤怒的少年,顫抖着嗓音問道:“以烈,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他握着她受傷的手腕,而他那雙的手那樣用力,彷彿要將她的整個手骨捏碎!
崔以烈一怔,隨即手上的力度便鬆了不少。
但是下一秒,少女的肩膀被人攬過。長身玉立地站在她身旁的俊朗少年冷冷看着對面的人,眼神如同修羅又彷彿從烈獄而來——
“崔以烈,聽不懂人話嗎?她叫你放手!”
崔以烈看着葉苒那雙無神的眼睛一怔,隨即手上的力道消失,而少女的手便像靈活的魚兒一樣滑過他的掌心,逃離他曾給她帶來的桎梏。跟班一號分明看見自己的老大身形一動,但隨即停下來,自嘲一笑:“看來慢了一步啊!”
葉苒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大家,我給大家帶來麻煩——”她擡眼看向精緻的艾蘭,同樣深深地一鞠躬,“艾蘭小姐,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說完便逃也似的飛奔出了大廳,丟盔棄甲,狼狽如逃兵。
贏朗冷眼掃過衆人,目光定格在崔以烈身上,如同月光下的寒冰然後轉身離去。
‘啪啪!’
靜默的大廳中響起清脆的掌聲,宮燦熙看過去:“呀,這個傢伙還嫌不夠亂嗎?!”
長腿一抖,原非野笑得一臉無害,只是丹鳳眼中閃着惡魔一樣的光,他饒有興味地啊了一聲說道:“今天絕對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一場舞會了!呵,有趣!既然都快散場了,本少爺就不陪你們收拾這個爛攤子了!我們走!”說着對一臉複雜的艾蘭眨了眨左眼,帶着自己的跟班們和那隻仍戀戀不捨的蝙蝠揚長而去。
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今晚的鬧劇會是以這樣的結尾收場。
秋雪莉不高興:“好好的一場舞會就被轉校生給破壞了,真是讓人掃興!”
歐泰桑心情也不好,難得沒有翹着蘭花指只是不耐煩地轉頭:“阿西,秋雪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個啞巴!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甩了甩頭,跟宮燦熙說了一聲也跟着離開了。
而聚光燈下璀璨的華光照耀在少年亞麻色的頭髮上染出華美的光圈,崔以烈微微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心上夾雜着幾絲血痕。淡淡的紅色,就像它的主人,哪怕是意義上濃烈的鮮血也是淡淡的,就像她帶給他的感覺。
這樣的女孩,怎麼會對他撒謊呢?
亞麻色的劉海擋住以烈的眼睛,他沉默地站在燈光下,沒有人能夠看清他此時在想些什麼又在後悔些什麼。
夜晚的風送來遠方教堂的禱祝聲,帶着令人平靜和安心的力量。
葉苒坐在噴池前,偶爾會有白鴿從夜空中飛過留下潔白的羽毛,她抱着膝蓋如同小獸的姿勢看着地面,眼神空洞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贏朗插着口袋站在不遠處盯了她良久,在懷疑她是否會有跳水自盡的傾向時終於走到她身旁,不耐煩地皺眉:“誒,蠢苒,你在幹嘛?”
葉苒頭也沒擡,夜風將她的劉海吹起來露出來光潔的額頭:“在發呆啊。”
贏朗被她的回答氣笑了,少年坐到她的身旁,破天荒地溫聲問道:“呀,同桌,你還好嗎?”
回過神來的葉苒狐疑地轉過頭看着望着遠方霓虹的俊朗少年……這還是她認識的毒舌少年嗎?不過身邊的人,仍然是劍眉星目藍顏禍水的模樣,看來應該是他吧!
葉苒嘟囔了一聲,無奈地說道:“我?我還好啊!”
卻沒想到少年姿勢都沒變,重複地問道:“蠢苒你還好嗎?”
葉苒暗暗翻了一個白眼,賭氣一般說道:“我還好!”
贏朗仍舊直視着遠方,帶着輕微的笑意再次問道:“笨蛋你還好嗎?”
葉苒揪着自己的頭髮,磨牙說道:“……我還好!”
“白癡,你還好嗎?”
葉苒徹底怒了,扯着自己亂糟糟的劉海瞪着身旁的少年,火山爆發一般地大聲說道:“呀,贏朗你到底要怎樣,耳聾嗎?我都說過我還好了!”
“葉苒,你真的還好嗎?”贏朗驀地轉過頭,深深地盯着她,狹長冰冷的眼眸帶着看透人心的力量,而精緻的嘴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月光下,他的頭髮重新染上一層銀霜,帶着不可未知的神秘。
“我還……還——”
她第一次發現說出這句話對於她來說會是這樣的艱難,尤其是在贏朗看破了她笑容的面具的嘲弄目光下。保羅說,她是最適合當小丑的人,因爲總是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就像小丑的妝容。
可是當小丑的悲傷被人看穿了之後,外表浮華的面具都將變成齏粉,化作小丑眼睛上的淚痕。
面對着身前這個少年帶着嘲諷的目光,葉苒終於忍不住擡起沒有受傷的手捂着眼睛,她哽咽着搖頭說道,“不,一點都不好,簡直……糟糕透了!”
淚水流過她眼角的傷疤,拖出長長的水痕——
“爲什麼一定要這個樣子?……我知道自己的生活一團糟!”
“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可是爲什麼一定要這樣針對我,在我已經本來夠糟糕的生活裡推波助瀾讓它變得更加糟糕?”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以烈,還有那些人……他們看我的目光……就像我是個惡魔,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我真的害怕自己變成一個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怪物,不由自主地去傷害別人,贏朗,我該怎麼辦?”
她抱着自己的膝蓋將臉埋在膝蓋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情緒像洪流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從眼睛中流瀉出來:“我不是廢物,我真的不是廢物……”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去面對生活,可是爲什麼還要面對那些想刀刃一樣鋒利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