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沉默爆發3
詹佑成睡得很沉,我躺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從他的懷中爬出來,換好衣服然後下樓。
張笑起得很早,每天天沒亮就會到花園澆花,準備好早餐然後收拾屋子。此刻她正哼着小調兒,在廚房裡忙碌。她做事很專注,並沒有發現我悄悄走了進來。
我倒了一杯溫水,坐在餐桌旁盯着張笑。她看起來不過三十歲的樣子,有好幾次無意聽她打電話,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四歲的女兒。
張笑回頭的時候看到我,嚇得差點把手中的碗甩掉,結結巴巴地打招呼:“林……林小姐……早上好!”
“早!”我一邊喝水,一邊仔細打量她,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來這裡有些日子了,還習慣嗎?”
尷尬地笑了笑,張笑把碗放進消毒碗櫃裡,連聲應答:“挺好的,以前在醫院上班老是熬夜,身體容易吃不消。在這裡挺好,林小姐你的性子也隨和。”
“你女兒還小吧?”我問。
“嗯,快五歲了。”
“你長期住在這裡沒時間陪女兒,小寶貝會很掛念你的。”我一口氣把杯中的水喝完,笑着招呼她坐到我的身旁,脫下手腕上的鉑金鍊子遞給她:“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這個當是見面禮送給你女兒。”
張笑連忙推開,窘迫地說:“這怎麼好意思……詹先生每個月付給我的薪水已經很高了……”
“沒事,你拿着,我也不常戴首飾。”我把手鍊塞到張笑的手裡,吩咐說:“你來這裡照顧我也有些日子,這幾天我的身體也好了很多。沒特別的要事,你可以回家看看女兒。”
“可是詹先生叮囑我,要全天二十四小時照顧你……”張笑還想繼續解析,卻被我打斷了。
“我想跟他一起過二人世界,不可以嗎?”我推了推張笑,假裝吃醋:“你要是在場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跟詹先生太親密。年輕人就這樣,吵架以後很快和好,就會甜膩一陣子。”
話說到這裡,張笑變無話可說了,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事詹先生知道了,我就不好交差。”
“沒事,他最近太忙沒時間管我的事,回頭跟他說一下就行。”我拍了拍張笑的肩膀,鼓勵說:“千萬別錯過的小孩子的成長。”
“那……謝謝你,回來的時候我順道去超市補充食材。”張笑勉強點頭答應。
張笑走後,我穿上圍從冰箱裡翻出食材開始準備早餐。清淡的小米粥,鮮蝦雲吞麪,都是詹佑成的最愛。
別人常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我的廚藝尚可,但這兩樣菜式卻做得精緻,十分合詹佑成的口味。
逐漸讓生活習慣回到從前的樣子,是我走出第一步的關鍵。
七點整,當我把早餐準備好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詹佑成的聲音。“林夕夢……”
我把碗端到餐桌上,探出頭回話:“早餐準備好了,下來吃吧。”
詹佑成看起來還沒梳洗,身上套着一件寬容的家居服,頭髮也亂糟糟的。他看我在廚房裡忙碌,明顯鬆了口氣問道:“這麼早就起來了?張笑呢?”
“她在忙,是我提議今天給你準備早餐的。”我脫下圍裙,催促說:“快點刷牙洗臉,然後換衣服下來吃早餐。”
無奈地笑了笑,詹佑成轉身往臥室的方向走去。不到十五分鐘,他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餐桌前,領帶鬆垮垮地吊在頸脖上。
他滿臉笑意,看着碗中麪條感嘆說:“很久沒吃你親手做的麪條了。”
“以後天天給你做,好嗎?”我在詹佑成的身旁坐下來,解釋說:“張笑教我用蝦殼和骨頭熬湯,味道更鮮甜,你快試試。”
詹佑成嚐了一口,滿意地笑說:“嗯,味道不錯。”
我們肩並肩坐在一起,晨曦透過潔淨的玻璃窗落在棕色的實木地板上。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鮮味,還有小米粥的清香。
寧靜,安穩,平和。
“今天也要這麼早回公司嗎?”我抽了一張紙巾,幫詹佑成擦拭嘴邊的醬汁,小聲抱怨說:“你回公司以後,我一個人在這裡待着很無聊。”
“你可以看書睡覺澆花。”詹佑成繫好襯衣的鈕釦,一邊提議說:“或者跟張笑學做菜。”
我接過他手中的領帶,比劃了幾下,然後開始打領結。“那是退休的時候才做的事,我今天想去逛街,你陪我好不好?”
“今天要回公司開會,很重要。”詹佑成低頭看着我,時不時用下巴磕我的額頭,氣得我故意勒緊領帶。
“別亂動,小心我把你勒死!”我朝他吼道。
詹佑成故意在我的腰上捏了一把,取笑說:“你捨得嗎?”
一句話,戳中了我的心中的柔軟。是呀,即使我的心裡再恨他,也不希望他真的去死。
“我可以跟你回公司嗎?等你下班一起去逛街。”印象中,我還是第一次主動提出讓詹佑成陪我。他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久久沒有說話。
我看詹佑成沒有反應,挨在他的身上撒嬌說:“好不好罵?我每天待在這裡要發黴,腦袋都要長草了,你看看?”
說着,我故意撩起幾戳碎髮說:“我很想念羅馬廣場的麻辣燙,饞死我了。”
詹佑成還是沒有說話。
撒嬌是種技術活,可是用在詹佑成身上卻一點兒效果也沒有。我在心裡琢磨着是不是態度轉變得太快了,導致他起了疑心,還是我裝得不夠乖巧和溫柔?
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詹佑成卻淡淡地說:“好,不過先答應我,要在我看得見的範圍裡乖乖待着,不能到處亂跑。”
我高興得跳起來,在詹佑成的臉頰上“吧唧”地親了口,丟下一句“我去換衣服”,然後匆匆往樓上跑去。
回到公司已經差不多八點,大部分員工還沒回來。詹佑成大步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開始看行情。
“我幫你泡一杯咖啡吧。”我提議說。
“好。”詹佑成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然後繼續埋首文件夾中去。他工作起來的時候很嚴肅專注,雷打不動。
走進茶水間的時候,我看到徐成亮坐在椅子上發呆。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招呼:“很久沒見,怎麼大清早就沒精神了?”
大概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徐成亮嚇得差點打翻杯中的咖啡。擡頭看過來,他怔了怔,才露出驚訝的表情說:“回來了?”
“嗯。”我握着杯子在桌子的另外一頭坐下來,與他閒聊起來。“昨晚通宵了嗎?”
“嗯,最近工作挺多的。”徐成亮仔細地打量我,關切地問道:“詹總沒對你怎樣吧?從警局離開的那幾天,他每天板着臉脾氣大得很。”
我搖了搖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他氣完了就沒事,我們不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這就好。”徐成亮尷尬地笑起來,大概覺得在這種地方討論老闆和情AA人的事,並不適合。“最近好嗎?”
“挺好的,詹佑成讓我搬到靠近海邊的別墅裡。”我與詹佑成的關係,唯一的傾訴者就是徐成亮。看他神色呆滯不說話,我仔細琢磨幾番,還是決定開口問他:“樑浩然的事,現在怎樣了?”
提及樑浩然,我的心仍然感到很難過。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不少。運氣的事很難預計,要怪就怪自己遇人不淑。
“已經交給律師處理,他的事你就別操心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徐成亮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問道:“你瘦了很多,詹總對你不好嗎?”
我使勁搖頭,苦笑說:“之前病了一段時間,現在好了,正在養身體呢。”
徐成亮不說話,深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柔聲問道:“你決定回到他的身邊?”
我輕輕點頭,笑而不語。其實我在海市的朋友不多,而徐成亮是爲數不多可以說心底話的人。尤其經歷過上次的綁架事件以後,對他的感激悄然萌芽。
“小夢,你真的快樂嗎?”徐成亮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啞聲問道。他的臉容憔悴,看起來落寞又孤單。
我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說話卡在喉嚨處無法吐出。就連徐成亮都看得出來我不快樂,可是詹佑成卻看不到。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我的心有種歷經滄桑的感覺。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很多習慣和細節儘量做到跟從前無異樣。
可是我的不快樂,是裝不出來的。
“我知道你以前也經常跟他吵架,可是你的性格率直,鬧完以後脾氣很快就會過了。”徐成亮十指緊扣,使勁地摳自己的掌心,反問我:“可是現在呢?剛纔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臉上的笑容很虛假。他不可能給你婚姻和承諾,工程啓動之後就會跟程小姐訂婚了!”
“我知道。”我輕聲回答,笑容苦澀得很。
“你知道他不會與你結婚,爲什麼還繼續糾纏下去?”徐成亮不解地問道,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付出,並不能用值得與否來衡量。上天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尤其像我這種掙扎在底層的人,真的能快樂地順着心而走嗎?
“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婚姻只是一紙證書。他能給我金錢,物質,難道還不夠讓我快樂?”我抿嘴淺笑,以掩飾心中的落寞。
“可是我希望你能快樂。”徐成亮深呼吸,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抓住我的手鄭重地說:“也許我這麼說很唐突,可是如果你想要平平淡淡的幸福,我可以給你。離開這裡,我們一起找個陌生的城市穩定下來,好不好?”
一番話,把我嚇得不輕。我用力抽回右手,壓低聲音提醒說:“你別亂說話,詹佑成還在辦公室裡!”
“我說的都是心底話。”徐成亮固執地攥住我的手,神色凝重地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金錢,不是物質,而是一個懂你愛你的男人。”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男人如此輕易地戳中我的軟肋。詹佑成也好,樑浩然也好,他們喜歡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可是隻有徐成亮,會小心翼翼地問我快不快樂。
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上班的時間到了,其他同事陸陸續續回來。我狠下心,用力把手抽回,責備說:“今天的說話就當我沒聽過,我們是不可能的。”
徐成亮愣了愣,手還懸在半空久久沒有抽回。他的臉上流露出的受傷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的雙眼。
“對不起。”我誠懇地說。
“沒關係,是我自作多情了。”徐成亮把杯中剩餘的咖啡喝掉,沉默很久才苦笑說:“我先出工作了,以後你有任何關於工作上的問題,都可以問我。”
“嗯。”目送徐成亮的身影離去,我的心泛起了酸澀。
不知是否詹佑成交待過,其他同事對我的歸來並沒有感到驚訝。他們對我的態度似乎比從前還要熱情,財務室的四大美人也沒有再給我臉色看。
不只是有意還是無疑,他們對我的態度變得很小心。
只有gary卻沒有刻意與我套關係,偷偷把仙人球擺在我原來坐的辦公桌上,笑嘻嘻地說:“物歸原主,物歸原主!”
我扯住他的衣角,把仙人球塞了回去。“你留着吧。”
gary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尷尬地說:“可是……”??⑧☆⑧☆.$.
“不要緊,反正我在公司也待不久。”我沒好氣地說:“我已經離職了,今天回來只是閒着沒事幹。”
gary一臉驚恐,壓低聲音問我:“你不是成功擠走程小姐上位了嗎?怎麼還……”
“這些留言你從什麼地方聽來的?你知道詹總不喜歡八卦的員工的吧”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別亂說話。
“從財務室四大美人哪裡打聽來的。”gary的笑意更深,曖昧地問道:“我還以爲你要成爲我的總裁夫人呢?”
對於gary的口不擇言,我早已習慣了。可是當總裁夫人四個字從他的嘴裡吐出時,我突然感到很諷刺。
“別傻了,還是回去好好工作吧。”沒等我提醒gary離開,詹佑成已經往我的方向走過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手中的文件夾砸向gary的腦門,苛責說:“唐氏的計劃書做好了嗎?如其有時間在這裡撩妹,還不如在上班時間努力工作,下班努力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