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金誠從屋裡衝出來,臉上用厚棉布遮着,只露眼睛,手裡用雞毛撣子挑着張滴水的布帕,出的門來,左右一望,將布帕挑在一根花枝上。纔到跟前,扯下布巾。
“太臭了。”
金大人問金夫人:“這個味道,你識得嗎?”
金夫人心有所感,手帕鬆了鬆,又捂住了,搖頭道:“不是。”雖然很臭,但真的不是金穎兒身上那種味兒,心裡不是沒有鬆一口氣的。
父子倆對視一眼,他們也希望不是,但——
金誠道:“那書上說,也可以將那些東西用水煮了,再曬乾磨成粉,用的時候只要在身上灑一些,汗氣一蒸,就會散發出氣味來。我想着,這樣太廢功夫,放在一起煮後拿帕子浸了,等曬乾了再看。”
是了,若是要用在洗澡水裡,那當初金穎兒侍寢前不可能沒人發現,但若是洗浴後侍寢前的空隙裡灑在了身上呢?粉末,太好夾帶,比如衣服角里,再比如首飾縫兒裡。
三人的心輕鬆不起來,六道視線定在暴曬在陽光下的花枝上。
日頭很好,風也正輕,沒多久,那薄薄的布帕便乾的透徹。
金誠正反摸了摸,確定曬透了,拿到父母跟前。
“娘,你就着我手聞吧,這帕子,也臭。”
金夫人就伸長脖子去聞,只一下,身子巨晃,就要往後倒,臉色蒼白,不可置信。
什麼也不用問了。
金大人痛罵:“這個孽子!”
金誠忙看向院門,暗自慶幸他爹罵的是孽子不是孽女,不然下人不定怎麼猜測呢。
這是一個背鍋成本能的好兄長。
金夫人被金大人扶住,氣若游絲,握着他胳膊的手冰涼顫抖:“老爺,咱們該怎麼辦?”
想不到她天大的膽子會做出那樣事來。原以爲小女兒膽大妄爲,但她也是生死一線被逼出來的,沒想到真正膽大的是大女兒。不想進宮就說呀,大不了他們抗旨一次貶回原籍算了,做什麼順從的樣子進了宮又偷偷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原來,原來,這些年的擔憂自責愧疚,她從來沒把家人放在心上嗎?
這打擊有點兒大,金夫人問完這話後就昏了過去。
父子倆忙合力揹着扶着回正院,派人請大夫,還要毀滅證據。
大夫來了說,只是氣急攻心,好好休息,喝幾貼平和的補藥就好,金大人點點頭,吩咐下人守好金夫人,自己去了渁府,袖子裡塞着那本破書。
渁競天正提着個桶往外走,旁邊跟着個水匪,扛着梯子。
“爹來了,來吃午飯?”
渁競天笑嘻嘻,彷彿昨天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
金大人不由鬱悶,你是在詮釋什麼叫姐妹沒有隔夜的仇?
“不吃。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金大人湊上去一瞧,半桶的麪漿糊,插着把破掃帚頭子,再看,渁競天那邊手裡握着厚厚一卷紙呢。
渁競天笑笑:“我去貼個告示。”
金大人也沒多想,只當是她那水兵營裡什麼事,又問:“衛同呢?”
怎麼身邊跟着別的男人?
“被我揍了一頓,在屋裡趴着呢。”
哈?金大人險些要摔,瞪大了眼:“你說什麼?”
這樣的事情用見面問吃了沒的語氣說出來好嗎?好嗎?
一邊水匪就開了口:“老太爺,寨主揍他可真怪不着咱,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他該慶幸這倆沒住在衛國公府,更該慶幸衛同他爹不在京裡?咳咳,是不是不地道呀?
“發生什麼事情了?”
渁競天笑道:“等我貼了告示再與爹說。”
金大人就跟着出去了,看着渁競天站在大門口正中間,左右指了指,水匪過一邊豎了梯子,渁競天拿着掃帚頭子蘸飽麪漿糊,蹬蹬蹬踩到頭,在最高的牆邊唰唰唰一陣抹,水匪拿了一張遞上去,渁競天沿着磚縫兒就貼整齊了,四角中間按瓷實了。
跳下來,又去貼另一邊。
這功夫,金大人一目十行看了明白,都是大白話,沒什麼不能理解的。看完老腰就是一閃。
上頭意思就一個:衛同生死都是本寨主的人,外頭的妖豔賤貨還是清純綠茶婊,提醒你們別惦記。咱家的男人是正經人家出身,不接受勾搭不紅杏出牆,想一親芳澤的,劃下道道籤生死狀,誰活着誰領走。有賊心沒賊膽不敢站出來一決生死的,都是湊表臉的敗類小婊砸。特麼誰再不要臉到處“偶遇”,或着跑到人家家裡死纏爛打,或者送個早餐什麼自甘下賤的,別怪她渁競天拿鞭子抽她臉抽個稀巴爛。醜話說在前頭,全京城爲證,再不安分直接打,別說咱沒提醒。
大意如此,原話更加囂張霸道。
金大人捂住了眼,好疼。
渁競天貼好那張跳下來,吩咐:“全京城各大街口都給我貼上去,四個城門裡外都貼上,宮門口也給我貼上去。”
宮門口?
金大人一激靈,撲上來:“你這是說誰呢?”
渁競天抱着胳膊:“所有覬覦我男人的女人男人們!”
金大人臉皮抽啊抽,女人也就算了,那男人是幾個意思?
“說人話!”
渁競天悻悻:“目前爲止,針對的是東平公主。爲了以後的安寧,我就致所有人了,敢惦記我渁競天的男人,算她有種。”
金大人:她真沒有。
渁競天:她真有。卵子也是半個種,算了,不科普了。
這種東西哪能真貼出去呀,金大人要攔,可水匪早撒丫子跑了。
“你,你,什麼事不能私下解決的?”
“又不是我不要臉,又不是我見光死,我怕什麼。”
金大人深深覺得除了兒子,都是來要債的。
不發一言,進府裡忙去看衛同。
衛同果然捱了頓揍,正趴在牀上傲嬌呢,聽見腳步聲也沒細聽,就嗚嗚嗚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撒嬌。
“嗚嗚,你都不愛人家了。人家都說了人家心裡只有你——”
“咳!”
衛同一下蹦起來,看見金大人跟見了鬼似的,臉皮迅速紅成煮蝦子,下一瞬間,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是怎麼想的,就滾到牀上用被子把自己從頭裹到了腳。
金大人眼皮子直抽,揍得好,揍得妙,這樣的二貨就該使勁兒揍。呃,該不會是被自家彪悍閨女給打壞腦子了吧。
渁競天跟在後頭進來,萬般無奈道:“都是一家人,你裝什麼小清純呀。”
衛同在被子裡差點兒岔了氣,說的輕鬆,在我爹面前也沒見你張牙舞爪。
金大人又咳了聲,瞪着渁競天:“跟我來。”
到了廳裡,金大人鬱悶的很,一頭大女兒那裡埋着禍呢,這頭小女兒就要挑禍端。
呵呵,這是看他活的太輕鬆嗎?
捏捏袖子裡的書,金大人決定先問眼前的事。
“究竟發什麼了什麼事?”
渁競天撇嘴:“還不是東平公主那個臭不要臉的,挖我牆角,挖到衛家去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