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一月二十日,養精蓄銳一年之久的曹軍終於對盤踞在鄴城一帶的袁紹軍發動了最後的攻擊,曹軍從兗州東郡、司隸河內郡、冀州鉅鹿郡和趙國四面向鄴城合圍過去。身處曹軍包圍的大部分袁紹軍士兵在經過了一年多的提心吊膽的生活後早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日子,加上曹軍並沒有切斷他們的消息渠道,甚至還刻意的讓冀州各地的最新消息及早的傳到包圍圈中,這就更讓那些冀州籍的士兵沒有了繼續抵抗的勇氣。那些名義上還算是袁紹領地的城池也早已經和曹軍暗通款曲,表明自己身在袁營心在曹。曹軍大軍一出,所到之處那是望風而降,即便有少數死硬份子,也絕對算不上什麼大事。
而唯一需要讓曹操稍微費些心思的就只剩下屯集着袁紹最精銳的十餘萬大軍的鄴城。
鄴城本就是河北名城,自魏文侯將其作爲陪都後,鄴城就一步步由陪都最終發展成爲國都。袁紹兼併冀州後就以鄴城爲中心,並大力加固修繕鄴城城防。如今的鄴城城牆高達七丈,外面皆以巨石包裹,即使投石機也無法輕易砸開缺口。
城中十四萬軍隊全部是忠於袁紹和留在他身邊的那些世家的將士,城中也囤積了足有三年的糧草,即使曹軍圍城,輕易間也絕無克服之法。\///\\歷史上的袁紹曾說其麾下能夠“帶甲百萬,谷支十年”,這話或許有些誇張,但當時在中原地區因飽受戰亂而遭受嚴重破壞時。冀州相對是比較富足的。不過這時候,中原在曹操的治理下可謂兵精糧足,而河北卻因爲曹軍的搗亂遠沒有歷史上地成就。能在鄴城還囤積着供十餘萬人使用三年的糧草,已經算是袁紹麾下的官員本領高強了。
而然曹操並不介意讓袁紹待在鄴城那堅固的烏龜殼裡做縮頭烏龜。他早已經從郭嘉安插到鄴城地探子那裡獲悉了袁紹身體日漸衰弱,終日咳血,命不久矣。那時候,袁氏三子必然內亂。取鄴城只在反掌之間。所以曹操親統大軍在圍住鄴城後,更多的是處理降人的問題。再就是關注着幷州曹洪在太原郡的最後一戰,以及幽州張遼那裡地消息。
雖說曹洪性燥,張遼穩重,可是如今曹操不擔心曹洪,幷州除了那些被匈奴人和鮮卑人佔據的地方他暫時無力顧及之外。\\\\\雁門早已投靠曹操,上黨也於去年被曹洪攻克,太原也指日可下。而張遼那邊纔是真麻煩,烏桓,鮮卑,再加上遼東公孫度,那一家都不是易於之輩。幸好公孫續已經入京爲官,鮮卑、烏桓至今也未曾統一,張遼在不改其穩重的一面的同時。也表現出了油滑的另一面。他一邊穩固幽州六郡。擴充軍隊,安排官吏。一邊利用軍事壓制、經濟控制、文化誘惑,再加上挑撥離間等等手段。遊刃於這些勢力之間,不斷的穩固着曹軍在幽州地根基。這讓曹操欣喜之餘也頗爲張遼擔心。他擔心一旦張遼的小手段失誤,引得數方合力攻擊,那幽州曹軍最好也就是個固守待援的結果。所以曹操在受降十餘萬降兵之後,就讓樂進、徐晃等人加緊整編。同時自己將鄴城團團包圍,務必要全殲袁紹所部。然後方能移師北上,增援張遼。
就在曹軍圍城十數日後,郭嘉和賈詡手中各自拿着一個盒子走進曹操的中軍帳。
“主公,鄴城中已有大批世家對袁紹不滿,只不過如今鄴城中袁紹力量獨大,他們也不敢多言。\\\但已經各自向城外射出書信向我軍輸誠,通篇雖並無顯明落款,不過稍加推敲卻不難查明。”打頭的郭嘉開口說道。很明顯,他和賈詡手中的盒子裡裝的就是這些信件。
“恭賀主公!如今人心所向,鄴城指日可破!”荀攸聞言立刻率先向曹操道賀。
中軍帳中的其他將領、謀士也紛紛附和着荀攸,一時間,賀詞充滿了軍帳,曹操已被奉爲宛若伊尹、霍光,尤勝信陵、孟嘗,讓一貫冷靜的曹操也不禁有些飄然。
郭嘉笑眯眯地看着沒圍在人羣中接受着恭維地曹操,看到曹操那張笑臉,郭嘉完全能理解此時曹操的心情。
作爲原來地上司(盟主),實力遠勝自己的河北豪強,曹操費盡心思,殫精竭慮地爲自己打拼着一條出路。到今日,原本那裡龐然大物已經渾身是傷的躺倒在地上等待着自己地最後一擊。沒有人會在此時不感到喜悅的。
而且郭嘉更不會擔心曹操會因此而昏頭,用張遼的話說,或許主公日後會進取心減弱,但任何時候他都不會放鬆警惕。\\/\故而郭嘉很乾脆的將裝着書信的盒子放在曹操的桌上,然後和賈詡一同坐在一邊交流着各自對當前局勢的看法。
“文和先生,你是武威人,不知對西涼韓、馬瞭解多少?”
“韓遂也是西涼名士,素有黃河九曲之稱。至於馬騰,詡只知其是伏波後人,但卻有羌人血統,是當年涼州刺史耿鄙麾下悍將。不過耿鄙和漢陽太守傅燮被韓遂殺死後,馬騰卻有和韓遂結爲異性兄弟。至於其他的,詡久離涼州,那裡還會知曉。”賈詡笑道。
郭嘉之賈詡謹慎的性格,也不以爲忤,反正他也是沒話找話說,何況西涼的情報在鍾繇鎮守長安之後已經能夠源源不斷的送過來了,雖然暫時級別還不夠高,但曹軍此時也沒有西進的計劃。所以,時間還充裕的很。
“唉!別看鄴城指日可下,但真要將河北三州徹底融入卻並非易事啊!幷州或許好些,幽州也可用強力壓制,唯有冀州……唉!”郭嘉微微搖頭。\\
賈詡也知郭嘉所知何事,但這其中涉及太多東西,絕不是打定了主意要低調的賈詡願意涉入的。
郭嘉擔心的就是河北的大小家族。幷州有雁門張家,太原王家這一新一老的家族存在,加上張遼的關係,穩定下來不會很難。幽州勢力雖多,但多是新貴和胡人,以張遼的手段,軟硬兼施之下也不會太麻煩。而冀州則不然。先不說冀州作爲大漢朝最重要的州之一,這四百年來涌現出了多少貴族豪強,還有袁家數十年的經營。即使袁紹敗亡,冀州也依舊隱患叢生。雖然被曹軍佔領之地的這些個家族已經在表面上投效了曹操,而且鄴城的那些家族也已經拋棄了袁紹,但只要稍不小心,依然會引發禍事。
若是張遼在場,他立刻就能和歷史上曹操始終不在許都帶着,非要待在鄴城聯繫起來。雖說後世公認這是因爲曹操有愧於漢獻帝,而不願與其相見。但真正的原因卻是曹操要以自身鎮守冀州,爲根除袁家的勢力而必須留在鄴城。這一點倒是和千餘年後的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以皇帝之尊鎮守北疆有異曲同工之妙。
“奉孝,城中探子可能確定袁紹死期?”見曹操那裡一時半會還沒完沒了,賈詡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照理說賈詡如今也算是曹軍情報系統的二號人物,但一來賈詡要低調,二來他也不會隨意插手郭嘉已經安排好的地盤,除非是郭嘉交給他的。所以他對鄴城那裡傳來的消息一清二楚,卻對那裡存在的變化了解不多。
曹軍的情報體系在建立之初就被郭嘉採納了張遼提出的後世的很多情報收集的制度,單線聯繫人也是其中之一。在鄴城究竟有多少曹軍探子,除了郭嘉本人,就連曹操都不清楚。也正是這種制度,想學着張遼偷懶的郭嘉一時半會間也沒辦法將大部分事務轉嫁到賈詡身上。要說鬱悶,郭嘉也算一個。
“袁紹自從兵敗後就鬱鬱寡歡,時常有茶飯不思,心緒不寧,長吁短嘆之舉。自建安五年冬季首次受風寒病倒後身體就一直沒有恢復,新年之前曾有三日連續咳血。去年雖然病症似有好轉,但一年沒有進項,突圍也出不去,援兵也找不到。秋季又有一場叛亂,雖被立刻平息,卻也傷了元氣。入冬後,袁紹心急之下再度發病,咳血三升,一病不起,至今纏綿病榻。我軍此次圍城,雖然下屬極力隱瞞,卻終究瞞不過去,袁紹聞我軍將鄴城團團包圍後一度昏迷。我們的人雖然無法打聽出袁紹死期,但卻偷出袁紹的藥渣……”
郭嘉說到這裡,賈詡興趣來了,他可是沒想到情報還能如此收集,“如何?”賈詡不待郭嘉說完就急急的問道。
郭嘉撇撇嘴,似有些惋惜的說道:“丹蔘、冰片、蘇合香、乳香、檀香、青木香、柴胡、當歸、地黃、赤芍、紅花、桃仁、枳殼、甘草、川芎、牛膝、桔梗……這些藥物成分是我們安排在城中藥鋪的藥師從三份不同的藥渣中分析出來的,可以判定袁紹的主要病症就是心血瘀阻,應該還有神思不寧等一些併發症。嘉業就此請教過醫護營的專職郎中,結果是……命不久矣!”
“呵……唉……”賈詡也不禁嘆道:“袁本初出身名門,四世三公之後,折節下士,文武雙全。還敢於在殿上與董卓拔劍相向,後來更是統領關東諸侯討董,也算得英雄一世,落得如今的結果也確屬命數不好。末日以至,天命難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