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中午實在是令人愜意的事,晏清潭懶洋洋地起身才驚覺昨天睡了個好覺。她再往旁邊一看,展蒼莫已是不在了。
而自己身上已有了氣力,頭疼也減輕了大半,應該是昨天的湯藥起到了作用。
歡期聽力極佳,這時候已經是聽着動靜扣門了,“少夫人,需要屬下進去服侍您起牀嗎?”
“進來吧!”晏清潭說着,已是自己起身披上了衣服,外面的天氣似乎不錯,她的心情也沒來由得好。
歡期就端着水盆進來了,服侍晏清潭洗漱,又拿起梳子要替晏清潭綰髮。
晏清潭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招手製止了歡期,依舊取了平常簡單的裝飾,一頭青絲也是隻盤上去部分,剩下部分披散在頸間。
“少夫人……”歡期有些爲難,小姐既然已經是少夫人了,難道不應該梳少夫人的髮髻,把發綰上去嗎?
“我想知道,小瑤在哪?”晏清潭收拾利索已是起身,迫不及待地問出了折磨她一晚上的問題。
“小瑤?昨天墨殤把她帶回來的,她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可是…少主還是很氣憤,吩咐打了她五十脊杖才罷休…現在,應該在偏院養傷。”
歡期說這些話的時候,晏清潭簡直怒不可遏了,這個瘋子,居然真的如此變態,真就說到做到了!
“偏院?在哪裡的偏院,快帶我去!”
歡期應着,卻不作爲,只道,“少夫人,少主吩咐過,您的傷感剛好,暫時不要出房門去。”
“你不帶我去,那我就只好自己去找!”一把推開歡期,晏清潭就走出了房門。展蒼莫說的話此時聽來跟耳旁風沒什麼區別,有膽子從楓舞山莊逃跑,她也就不怕會二度忤逆他。
歡期趕緊在後面追着,“少夫人……還是讓屬下給您帶路吧。這府邸這麼大,您要自己找,指不定要找多久。”
走了沒多久,歡期指着一個偏僻的院子,就道,“小瑤就在這。”
這院子跟她所住的院子景物也沒什麼不同,小瑤躺在牀上,看得出來已是受了照料,可依舊臉色不好。
看見她進來,小瑤一手撫着胸口,掙扎着就要爬起來,“小姐……你,怎麼來了?”
“快躺下!”晏清潭把她按在牀上躺下,一想到小瑤爲了助她所受的苦,眼眶居然就有些溼潤,“你受苦了啊……好好休息吧……”
“多謝小姐,小姐能來看望小瑤,也不枉小瑤一心爲小姐着想了……”小瑤看她的目光卻不像一般感動那樣尋常,但是關切之情確是發自心眼裡的。
“應該叫‘少夫人’了,”歡期在一邊提醒着,一邊又勸慰着,“少夫人不必太過憂心,小瑤的傷,不過月餘就能好起來。”
這不過是寬慰她罷了,受了這麼重的傷,哪那麼容易好呢?況且日後留不留下什麼隱疾,也是不一定的。
“少夫人…小瑤是心甘情願受懲罰的…楓舞山莊的規矩,是小瑤沒有遵守……”小瑤雖然重傷在身,確是撐死精神跟晏清潭說話。
晏清潭看得出來她的忍耐,終究是不捨得,替她掖好被角,道,“好好休息吧。”
從偏院出來,歡期照舊跟在晏清潭身邊,不安道,“少夫人,我們回去吧?”
晏清潭卻不理她,遠遠瞧見伊兒端着茶水和點心進了書房,心裡存就了些疑惑,展蒼莫從來不喜歡吃甜食,無緣無故更不會吩咐伊兒拿點心進去,難不成是有什麼重要客人來了麼?
而這些人會不會跟羿日國皇室扯上什麼關係呢?這麼一想她好奇心就上來了,當即朝書房走了過去。
歡期心道不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少夫人,我們還是回去吧,若是被少主發現了…可就…”
晏清潭哪裡會聽她的,料到歡期是不敢對她動手動腳的,就甩開她的手,執意向前走去。歡期沒有辦法,只能憂心忡忡地跟上去。
書房裡,展蒼莫坐在書桌前,端起杯子細細品茗,不置一詞。
客位規矩坐着的兩個人,左邊的女子是英氣逼人,右邊的男子儒雅貴氣,正是羿日國的綺繡公主蕭華冉和靖賢王蕭絡。
蕭華冉一改平日裡的嚴肅做派,笑得有幾分天真爛漫,“九皇叔,莫不是還在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先帝誠然虧欠了你,但也實在是爲了保護你,楓舞山莊這麼大的擔子交給你,朝中那些重臣自然不能再對你怎麼樣了啊……”
蕭絡完全贊同蕭華冉的話,“是啊皇叔,那個時候雪太妃犯了那樣的罪,通國謀逆。要不是念在展太傅忠心耿耿的份上,先帝是不會輕易饒恕的。”
說到底他這幾年兢兢業業爲羿日國,先帝究竟有沒有念及一點父子之情呢?沒有。雲初夏失去的,染玥國主會千倍百倍地補償回來,而他呢?到死都沒有表達過半分愧疚。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需要楓舞山莊,而楓舞山莊現在全然被他拿捏在手裡的話,他們怎麼會想起他半分呢?
楓舞山莊裡頭雖然明爭暗鬥,但到底心都是向着一處的。羿日國可就不同了,這後宮權謀,都是他不屑一顧的。
展蒼莫置若罔聞,聽到蕭絡話落纔開了口,“所以你們這次來,是爲着什麼呢?”
蕭華冉眸色堅定,直言不諱,“現在染玥國八公主可是嫁給了歲醒國攝政侯戚不寐,兩國算是正式聯姻了。箜鳴國也有意同我國聯姻,聯姻的正是箜鳴的綠祺長公主歐陽香雅。”
“這按理說應該是皇室公主王爺之間的聯姻,甚至是入宮爲妃,這實在與我無關。”
“可是……皇叔,箜鳴國國主歐陽知已經指明聯姻對象是羿日國的秦沼王了,也就是你啊。”蕭絡到底是說了出來,可在說的同時他也感到爲難,要是展蒼莫把他們趕出去現下也不足爲奇了。
“秦沼王?這個封號不是皇家秘辛麼?在衆人眼中,九王爺年少時早就夭折了,想不到歐陽知居然清楚我的底細。”歐陽香雅要嫁給他?這歐陽知居然打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只是同他比起來,實在小巫見大巫,不足一提。
“箜鳴國主知道我羿日國的秘辛不足爲奇,只是子休樓今後要戒備起來了,若是被其他各國知道了底細,恐怕這麼大的情報網,可就要被剷除了。”
蕭華冉說着,又是看了展蒼莫一眼,他怎麼現今如此淡然。難不成對於那晏清潭,真的只是逢場作戲?
“總之幾日宮中的賞菊宴,皇叔務必到場,那時候想必箜鳴國預定是要派使臣來訪的。”
“恐怕還不止箜鳴國……”展蒼莫接上蕭絡的話,放下茶盞,從容思索起來,突然間聽到了什麼聲音,起身道,“你們該走了。”
晏清潭剛走到書房門前,蕭華冉就推門出來了,兩人對上眼,均是一怔。
到底蕭絡反應迅速,直接道,“還不見過九皇嬸了?”蕭華冉才反應過來,趕緊行禮,“綺繡見過皇嬸。”
皇嬸?晏清潭狐疑看着他,他們已經跟展蒼莫道了別,“九皇叔,那我們就先走了。”
晏清潭心中的疑惑加大,皇叔?難不成,他居然是羿日國皇室的人?只是他跟蕭絡年紀不相上下,居然是他皇叔?
這一認知讓她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不單單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跟羿日國已經成了一體,她的仇人,終究還是他……
也就是說,發出追殺令的是羿日國皇室,準確一點應該說是那時候的國主,現在的先皇。執行任務的是楓舞山莊。哪一點都跟他有着莫大的聯繫。縱使他後來想着放穆雪央一條生路,最終卻還是見着她死了。從頭到尾,他都跟逼迫她孃的人是一夥的。
即使命令不是他下達的,血緣關係總是抹不掉的。虧她先前幾乎就對他動了心,原來她一直,就跟仇人的兒子在一起。
展蒼莫還沒意識到稱呼問題,看她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以爲傷寒還沒有好盡,於是臉色不由不悅了起來,“你怎麼出來了?”
她實在是難以置信,所以聲音顫抖着想要求證,“他們居然……喊你皇叔?”
“我知道你一直想到羿日國攪個天翻地覆,最好再血刃仇人。可是先皇已經駕崩了,你只能把矛頭指到羿日國整體來。可是羿日國和你,我實在難以抉擇。”
展蒼莫面上一斂,心道糟糕,她心思玲瓏至極,怎麼會察覺不到他同羿日國的聯繫?他一直有心隱瞞,怕被她知道的事實真相,難道就這麼揭露出來了麼?
晏清潭卻冷哼一聲,極其鄙夷,“展蒼莫,別說的如此堂而皇之,區區一個晏清潭,和整個羿日國一比,傻子都知道應該選什麼了,又何必虛情假意呢?”
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知道她必須儘快和他撇清關係,她要謀的是一座江山,胃口大的可怕。仇恨已經將她的心靈都變得扭曲了,她想要看到整個羿日國的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