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謝進喜是聰明人啊,像謝懷德。明天了結這事,然後就能拉快進度條了。
因着玉娘在乾元帝面前進言,原該去御史臺歷練的謝懷德得着個實差,吏部考功主事,瞧這官位不高,卻是實實在在的實權官兒,掌着天下文官之考授、揀選、升調、處分等。手上略鬆一鬆,便有好前程;若是筆下不肯超生,也好毀人半生辛苦,是以十分要緊。
謝懷德得着這個任命,謝顯榮也覺得欣慰,又與謝懷德推心置腹地道:“你我兄弟,仔細當差,謹遵皇命,不可與殿下丟臉。我們好了,與殿下也是個支持。”謝懷德唯唯而已。
轉眼榮王景晟冊太子日已至。
大殷朝冊太子儀所司陳設如冊後儀,皇太子冠服由承製官俟於奉天門,皇帝在前殿升座。承製官引導皇太子入東門。樂作,由東階升至丹陛位,樂乃止。百官各就丹墀位。樂再作,皇太子再拜,興,樂復止。承製官由殿中門出,立於門外,曰:“有制”。皇太子跪。宣制曰:“冊X子某爲皇太子。”皇太子俯伏,興,樂作、再拜、樂乃止。而後皇太子受圭、冊、寶,由殿東門出,執事官舉節冊寶隨出。由東階至奉天門,樂止。儀仗、鼓樂迎冊寶至文華殿,持節官持節覆命,禮部官奉詔書赴午門開讀,百官迎詔至中書省,頒行。侍儀奏禮畢,駕興還宮。再與內殿拜見皇后,而後受親王、親王世子、郡王、郡王世子等禮,恭賀曰:“某,茲遇皇太子榮膺冊寶,不勝欣喜之至,謹詣殿下稱賀。”賀畢,皆四拜。等等,一應禮儀十分繁瑣。
是以在乾元帝下得立太子旨意時,百官們看着榮王極小,只怕到時行起禮來,倒是要保姆奉之,還不知能不能支撐下來哩。不想只看着這位方週歲的太子,身着冕袍,由保姆從輦上抱下來,邁了小短腿兒一步一步地往前殿來,走得極慢又有些搖晃,直叫一旁觀禮的百官心驚膽戰,唯恐這位太子摔了。摔了還罷,若是因此大哭,可真就是笑話了。
不想太子雖走得搖搖擺擺,卻走得順利,一旁鼓樂的樂隊竟是都不能叫他分神,便是保姆要把手伸來攙扶他,也叫他推拒了。百官們瞧在眼中無不訝異。要知幼兒早慧的盡有,週歲會得走路也不太稀奇,可這樣頑強的卻是少見,莫不是當真是天命所歸,要叫謝氏母子得享終身富貴麼?
謝顯榮與謝懷德兄弟們自也在百官中,因謝顯榮身上還有個承恩公世子銜是以列位在前,將太子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心上又是稱罕又是得意,情不自禁地將輩也挺得直了些。
乾元帝雖執意在這時立景晟爲太子,可到底也有怕出些意外,這時眼看着景晟一步一步挪到了丹陛下,原一直吊着一口氣到了這時才放下來,臉上也顯出笑容來。
承製官看太子立在丹陛下,展開旨意,先念了一道駢四儷六的冊文,結尾道是:“茲冊皇六子景晟爲太子。”
景晟也由玉娘帶了保姆們逗引着演練過幾回,聽着這句,就知道自家該拜下了。只看他小小的身子搖晃着匍匐到地上,拜了四拜,承製官才說了個興字,一旁的保姆伸手將景晟扶了起來,景晟擡了頭對他露着八顆小白牙一笑。
待得禮畢,乾元帝竟是親自下了丹陛,拉了景晟一步一步順着丹陛走上去,百官瞧着這樣,不由噤聲。
說來做皇帝的都有些兒任性,乾元帝許是從前叫永興帝拘束得狠了,尤其任性。他只覺着自家不過寵愛玉娘,給她家人些體面罷了,御史們偏盯着不放,十分可惡。這還罷了,元哥兒是嫡子,按着祖宗法度合該他做太子,早晚是要立儲的,這會子立了又如何,你們這些攔着的,這是瞧不上元哥兒還是與朕過不去!是以早對百官們不耐煩,今日冊立太子,景晟雖是步履蹣跚,偶爾還要一旁的保姆攙扶一把,到底是自家走下來了,自是十分驕傲,只覺景宸此子必是使四海臣服中興之主。這一得意喜歡,那還顧得到其他,當時親自引領着景晟走到丹陛上,全不顧百官們看着作何感想。
又說景宸即被立爲太子,承恩公府當真好說個門庭若市,奉迎者衆,消息傳在陽古城,往李府示好的也多。無如英娘身子尚未復原,吳氏因連累得李茂行沒了一雙孫兒不說,又把承恩公府狠狠得罪了叫李茂行關了起來,到了這個時候,更不敢放出來。
是以若是來的男丁,李茂行、李鶴、李鸛父子三人自能接待,若是來的女眷,只好以縣君在做小月,吳氏傷心兩個孫子過頭病倒爲由一一退拒。
便是有這樣的藉口,可素來百姓們愛傳個是非長短,吳氏非李鶴親生母親在陽古城又不是秘密,她怎麼能爲着不是自己嫡親孫子就病得起不來?連着這樣風光得意的時候都不出來?再與英娘小產的事兒一聯繫。竟即叫人猜着了幾分真相,別是吳氏要在縣君面前拿捏婆婆的款兒,連累得縣君早產喪子。李家如何得罪得起承恩公府,只好把吳氏關起來,好叫英娘消氣。
這樣的話,謝家留在陽古城看宅子的管家自然也聽着了,當時修書要告訴謝逢春知道。也是巧了,便是這個當口兒,謝懷德身邊的常隨到了陽古城。這常隨爲人爽快機智,做事不拘小節,頗得謝懷德喜歡,就賞了他姓謝,又因他爲人機靈,所以叫了個謝進喜。
謝進喜聽着管家這番話,把信一扣,搖了頭道:“老哥哥,你信我,這信寄不得。你這封信過去,公爺與夫人大怒,不肯善罷甘休,若所傳有訛,必定傷着親戚們情分,公爺還罷了,世子再不能說你勤謹,總要拿你去與人解氣。依着當弟弟的意思,我明兒親自上門,只說是我們二老爺使我來吻合縣君,想來他們也不敢不叫我見。”管家聽說,現出一臉笑來,不住地點頭答應。
到得次日,謝進喜果然假託謝懷德之名往李府求見。
說來謝懷德在陽古城也頗有些兒名聲,從前人看他在書院散漫度日,便說他任性使氣,是個敗家的。待得玉娘有了前程,謝家驟然富貴,一下成了公侯人家,世人都是趨炎附勢的,自然改了口風,都誇讚謝懷德豪俠秉性。可無論哪個說法,總是謝懷德此人不好惹。
李茂行與李鶴父子兩個並不知道謝顯榮私心,不曾將李鶴的信與謝懷德看,只以爲謝懷德是知道了英娘吃的苦頭,是以遣了常隨來問自家姐姐安好。謝懷德從前就不肯讓人,何況如今成了太子的親舅舅,自然眼裡更沒人了。若是不叫謝進喜見着人,叫謝懷德知道,怎麼肯善罷甘休。
商議了回,不獨不敢叫不叫謝進喜見着英娘,連囑咐英娘口下留情也不敢。到底李茂行年老,就由李鶴親自由側門將謝進喜迎進了李宅,這側門自是瞧在謝懷德面上。
謝進喜看着側門,便知李家心虛,街市上所言多半是真的,面上原先的笑容就淡了兩分,瞥了李鶴一眼道:“姑爺這樣姻親,小子怎麼敢。這是亂了規矩的,不成不成。”說着縮了腳要往後撤,李鶴哪裡敢叫他走,忙上來一把握這謝進喜的手腕,笑道:“你從前是個爽快人,如今怎麼囉嗦起來。縣君等着你呢。”
謝進喜聽見這句,愈發肯定李家有愧,再不推辭,跟了李鶴一路往後院去,轉過幾個月亮門,就到了李鶴與英孃的房前,先由李鶴進去與英娘說話。
李鶴寫信去承恩公府,英娘也是知情的,她本以爲父親與哥哥聽着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必定要替她出頭的,不想信倒是來的,走的還是官道,又是謝顯榮主筆,信上卻是輕描淡寫地將李鶴教訓了回,只說他不曾照料好妻子,若再有下回,必定不能這樣輕易過去云云。
英娘看着這封信,只覺心灰。她從前不過是略見清瘦,經此一難,瘦得幾脫了形,雖李鶴把柔情來待她,吳氏也叫李茂行關了起來,可到底不能叫英娘消了心上這口委屈怨憤,每日裡只是懨懨地靠在牀上沒個精神。這時忽然聽着李鶴來說,道是謝懷德遣了常隨來與她問好,英孃的雙眼陡地一亮。
李鶴也知自英娘嫁來,在吳氏手上吃了許多委屈,這回子更是折了一雙兒子,要叫她平下氣去,除非將吳氏打發了,可父親不肯休妻,他這個做兒子的又能如何,是以看着英娘這時有了精神,倒也欣慰,不獨不勸英娘口下超生,反道:“你有甚話要傳與二弟,都與他說了。二弟即遣他來,必是個伶俐的,不能誤事,你只管放心。”
英娘聽着李鶴這幾句,潸然淚下,不住地點頭。李鶴這纔出來,引謝進喜在英娘所住臥房的窗外跪了。謝進喜在窗下與英娘磕了頭:“老爺使小子來問縣君安,縣君有甚吩咐,只管與小子直說,小子必定一字不拉地轉述與老爺知道。”
英娘聽說這幾句,頓時放聲大哭,直哭得一旁的李鶴也落下淚來,又細聲安慰了回英娘。英娘這才止了悲聲,慢慢地將前因後事與謝進喜說了,連着李鶴信上寫的甚,謝顯榮信上又寫了甚一併講了,又哭道:“我只以爲父親哥哥們不管我了,心如死灰,只覺活着也無益處,倒不如這樣去了,倒是乾乾淨淨。”
李鶴聽英娘說得可憐,雖知英娘這是與謝懷德妝可憐,到底他與英娘夫婦恩愛,也禁不住舉袖掩面。
謝進喜在窗外聽着這些雙眼也有些發紅,又與英娘重複了回,得着英娘首肯,這才磕頭告退。依舊由李鶴送出去。到了李宅門外,謝進喜臨去前與李鶴磕了三個頭,卻是他倒是明白,若不是李鶴不肯庇護自家,有意周全,自家姑奶奶也不能這樣安靜地把話吩咐下來,這位姑爺也算個好人了。
又說謝進喜回在謝宅,管家因看他臉有怒氣,便打聽道:”可曾見着姑奶奶?街面上那些話可真不真?”謝進喜怒笑道:“何止真!其中還有旁人的事哩!”管家就催謝進喜快些寫信,拿着承恩公府的名牌能走官道,六百里加急,兩日也就到了。
不想謝進喜卻道:“我自回京親自說與老爺知道,何必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