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景晟那話說得漫不經心,景淳自怕景晟依舊懷恨,還做個惱恨模樣指着徐清道:“你這蠢人!到現在還不知錯嗎?!傻跪在這裡作甚!”一行說一行還要做個將徐清往外攆的模樣。景晟冷笑道:“晉王。”
景淳聽着這聲,手上一頓緩緩地將抓着徐清肩膀的手鬆開,強自轉身與景晟道:“臣在。”景晟將景淳與徐清兩個瞧過眼:“拿着苦肉計來哄朕,是欺年幼麼?”景淳聽着這句,哪裡還敢站,忙在徐清身邊跪了:“臣不敢,臣,臣實實地惱恨徐氏這蠢婦將母后氣倒。”
徐清到了這時自也明白過來景淳方纔惱怒卻是爲着保她哩,實是景晟太過聰明,一眼就叫他瞧破了,倒是個火上澆油,心下大急,忙求道:“聖上,都是妾的罪過,憑什麼罪名都是妾該受的,妾絕無怨言,只是都與晉王無關哩。”景晟卻是恍若未聞一般,踱到景淳面前,將手搭在景淳肩上,微微傾了身子:“原來晉王也如此看,正同朕一個意思,晉王即有此覺,依你說如何處置?”
景淳心上更是發慌,景晟口口聲聲喚着他晉王而不是大哥,顯然氣得狠了,可事到如今,卻也不好將徐清拋出去,且不說這十數年的夫婦之情,便是一雙兒女也離不了親孃哩,只得咬牙磕下頭去:“臣這就將她帶回家去好生教導”
景晟在景淳肩上拍得一拍,這一拍格外叫景淳膽寒,卻是從前乾元帝也這樣拍過他,那時他還在永巷,乾元帝來瞧過他一回,與他說了回話。那時他還不知個好歹,還說李庶人陷害等話,乾元帝也是這樣拍了他,而後便擺了駕,打那以後再沒來瞧過他,更不要說甚關愛之情了,若不是裡頭的太后開口,還不知和時能將他放出來哩,是以景淳瞬間竟是不敢再說。
正是爲難之際,高貴太妃也趕了過來,進得殿來,看着景淳與徐清夫婦兩個都在殿中跪着,心上多少有些兒惶恐,忙過來見景晟,也不爲景淳徐清求情,先問:“聖上,太后如何了?她素來體弱些,這口血一吐,我這心上也急哩。”說着抽出帕子來遮眼哭道:“到底是怎麼搞成這樣!”
景琰叫阿嫮遣出來,一直在旁看着,聽得高貴太妃這幾句,頓時冷笑:“太妃這話說得妙哩。莫不是我娘好端端地自家吐血了,你且問問你好媳婦說了甚!”
高貴太妃雖較着景琰長一輩,卻也不敢拿着身份與景琰說話,還得賠着小心道:“徐氏是太過直率了些,我也不敢替他分辨。”徐清聽着自家婆母也不敢出聲,連着哭也不敢再哭,悄悄地往景淳身邊挪了挪,膝蓋才一動,便覺着景琰兩道眼光看過來,頓時不敢再動。
景晟先叫景琰一邊坐了,方賜高貴太妃坐了,這才冷笑道:“徐氏也就罷了,朕素知她爲人,倒不是個魯莽的,平日伺候母后也算有心,只是朕還未出聲哩,晉王倒是當着朕的面兒打起他的王妃來,這是拿朕當孩子哄還是以爲朕是個不分青紅皁白的暴君。”
說來高貴太妃進椒房殿先哭,一半是景晟景琰姐弟在這裡,由不得她不哭;一半兒是做個可憐模樣,好叫景晟拉不下臉來,不想景淳竟是這樣糊塗,聽着景晟這番話,連着哭也忘了,張了口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家兒子,恨不能上去打上幾掌:景晟雖是少年登基,可爲人老練精明,全不象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原本雖然徐清言語冒失,到底也算得無心之過,小懲大誡也就過了,偏要他自作聰明,做這些手腳來哄人!如今可怎麼好!
可景晟才說了那幾句話,高貴太妃只得怕景晟以爲她也是做樣兒,只得婉轉求肯道:“都是他們糊塗,聖上要怎麼罰也是應該的,妾並不敢爲逆子求情,只是千萬別驚動了太后,不然連着我也無地自容了。”
高貴太妃從前能得着乾元帝喜歡,固然是因着乾元帝十分不喜當時的原配嫡妻,頗有故意擡舉的意思在,更是高貴太妃會得看人眼色,知道甚能做甚不能說,不然也不能在阿嫮得着乾元帝喜愛之後,果斷地偃旗息鼓保得下半世安寧,是以這番話聽着雖是一個字也不曾爲景淳徐清求肯,倒是懇切得很,便是景晟心懷惱怒,聽着這樣的話也不好發作。
景淳本以爲自家母妃能爲他求幾句情,不想聽着這句,雖知自家母妃也是無可奈何,到底心上灰冷,低了頭不敢出聲。倒是徐清看着自家連累婆母夫婿至此,後悔得幾欲嘔血。
這時御醫也叫阿嫮勒逼了番,只得出來稟告,先是背了一回醫書,直將阿嫮那口血說成往日受的虧,今日受激吐出,與太后鳳體倒是無有大礙云云。
景晟雖在醫理上不太通,可御醫這話到底有些前後不通,他也曾聽說過從前有積鬱在心,吐出血來反倒使血脈通暢的,可自景晟明白事理以來看着的是阿嫮無處不順遂的,便是父皇在世時,瞧着阿嫮不喜歡了還要陪些小心哩,到他踐祚,更是不敢逆了阿嫮意思,如何會得受虧!是以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往內殿瞥去一眼,回眼時卻見面前回話的御醫額角都是冷汗,心上不由起了疑雲,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只道:“你即道無礙,可用開方調理?”
御醫聽着景晟這句,自以爲叫他哄了過去,悄悄地透了口氣,又與景晟道:“臣開了方。”打開藥箱將擬就的藥方子雙手遞了上去,自有內侍從他手上拿去轉奉景晟。景晟看了,因見景琰也要瞧,一面轉手遞與景琰,口中卻道:“太后娘娘的康泰都在你身上,仔細當差。”御醫將將放下的心叫這句又提了上來,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
景晟看着他這樣,更是疑心,口中卻道:“你且起來,仔細當差就是。”又使椒房殿的內侍隨御醫往御醫署取藥,御醫領了旨,勉強掙扎着起身帶了內侍出殿去了。
一旁的高貴太妃等人聽着阿嫮無大礙,都鬆了口氣,臉上卻是一點子喜色也不敢露出來,還得加了小心地與景晟道:“太后無礙,妾等萬分歡欣。”景晟這才叫景淳與徐清起來,指了景淳道:“朕並非不通情理之人,晉王使朕失望。”言畢便令兩人出宮,竟是不發落二人。他這一不發落,直叫高貴太妃也不能求情,只得忍氣吞聲,又說要見太后賠罪。景晟怎麼肯叫高貴太妃見着阿嫮,只道:“母后要歇息,太妃過幾日再來罷。”景晟這樣言講,高貴太妃哪裡還敢強,只得退了出去。
景晟又在外殿坐了回,這才往寢殿去,進殿就看自家姐姐坐在榻邊臉上都是笑容,只得也端了個笑顏來,行到阿嫮面前先與她行禮請安,又故意道:“母后嚇煞兒子,兒子一路奔來,跑得一頭汗哩。您摸摸,到這會子還溼着呢。”
阿嫮招手將景晟叫到身邊,抓了他的手,輕聲道:“都是娘扛不住事兒,聽着沈家絕了後,也不知怎地心上疼痛哩。”這也是阿嫮無奈,徐清那些話是明的,自家聽着這話嘔的血,椒房殿人人看着哩,再不敢瞞過景晟的,倒不如自家與他實說,倒還顯得坦蕩,這招數在乾元帝面前屢試不爽。
景晟就道:“不過是個臣子絕後了雖是可憐,也不是無法可想的。當日父皇寬仁,只罪沈氏一枝,未罪及旁枝,如今尋個出色的孩子來過繼與沈如蘭也就是了,原本沈如蘭也只有一女哩。”
阿嫮原本抓着景晟的手,聽着景晟那段話,心上又似油煎一般,險些又嘔出一口血來,只得強忍道:“聖上,那江念恩即是假冒,您如何處置?”景晟看宮人送水上來,先接在手上,揭開茶盞蓋子瞧了眼,見裡頭果然是白水,又試過水溫,這才親自服侍阿嫮喝了兩口,這才道:“待他叔叔江淞捉拿到京,自是依律處置,命是保不住了,您才吐過血哩,還操這些心。”阿嫮再想說甚,到底心口疼得厲害,唯恐景晟瞧破,只得點頭應允。
景晟直坐到藥煎了來,看着阿嫮服下,這纔要走,就聽着景寧與顧鵲夫婦也得着消息趕了來請安。因着打小同景寧在一處,且景寧爲人溫柔謙讓,凡事都秉承景晟意思,不敢自專,是以景晟對景寧顧鵲倒是無甚惡感,又與景寧說了幾句,令他夫婦二人看着太后些,不叫太后老神云云方纔離開。
不說景寧固然是憂心如焚,還得裝個若無其事的模樣在阿嫮牀前服侍,便是顧鵲也十分小心殷勤,常是阿嫮一個眼神過來,夫婦倆已明白過來,趕着奉到阿嫮面前,倒叫留下來伺候的景琰無事可做,心上倒也欣慰,只覺自家母后沒白教養五哥一場,只說景晟回了溫室殿,不及理政,先道是:“將方纔與太后診脈的御醫與朕宣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