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阿冪因個人原因,昨天沒更,所以,今天連贈送的
玉娘素知陳淑妃爲人,狡猾隱忍,能叫她特地尋上門來,必是件要緊的事,便不肯叫她開出口來,只拿旁的話來引誘她,不想陳淑妃雖是上了當,倒是個百折不饒的,偏陳淑妃愈是如此愈顯得她所求甚大。玉娘沉吟了回,想起景和曾說的李媛遺筆的事,便將陳淑妃盯了眼,便不肯叫她開出口來,免得說了甚她不好接口的話來。
陳淑妃見着玉娘不說話,她倒也不急,只垂了眼瞧着手邊那隻梅子青蓋碗,細細賞鑑上頭工筆細繪的花鳥紋,兩耳卻是聽着上頭的動靜。忽聽着上頭玉娘道:“即是要討情,想來不是淑妃份內該得的。我蒙聖上恩典,代掌宮務,份外之事也不敢擅專。不若,淑妃自家與聖上說去?”陳淑妃聽着玉娘這句,霍地轉過頭來將玉娘盯了眼,輕聲道:“宸妃娘娘聽也不聽,便知道妾逾矩了?”
不想一貫軟糯示人的玉娘黛眉一顰道:“淑妃這是要與我辯駁麼?”這話說得陳淑妃便是一噎。說來玉娘雖不是皇后,卻也是宮中第一人又身蒙帝寵,便是任性些又如何?若是這時認真計較了,便是將景淳景和該擇妃的事兒說了,玉娘也能先指她一個不服教訓,到時哪怕鬧在乾元帝面前也是她無理,陳淑妃只得忍氣起身道:“妾不敢。”
玉娘緩緩點頭,笑道:“淑妃一向光風霽月,未央宮中誰人不知道呢。”陳淑妃聽着玉娘說這句,情知不是誇她,到底不敢出聲反駁,還得笑道:“妾不過小心謹慎些,不肯得罪人,哪裡當得上這句。”玉娘只笑一笑,探手端去茶,陳淑妃見玉娘做出送客的模樣來,不敢停留,忍氣告退。
又說玉娘看着陳淑妃下去,自家也折回內殿,將景和與陳淑妃的言行一字一句想了個仔細,又細想了回自家這些日子的行事,依舊摸不清陳淑妃來意。珊瑚見玉娘坐着思忖,倒是斟了茶來與玉娘吃,又勸道:“奴婢以爲,淑妃娘娘能有什麼求着娘娘的呢?只看着二殿下的面上,也沒人敢很得罪她哩,娘娘何苦爲着她煩心呢。”玉娘聽着珊瑚這話心上一動,隱約抓着了什麼,只這念頭一閃而過,依舊抓不住個要領。
又說陳淑妃在玉娘這裡鎩羽而歸,卻是不肯服輸,想着法子求見乾元帝,請見的箋表遞到昌盛面前。雖陳淑妃久遠無寵,到底是皇次子生母,昌盛也不敢如何得罪她,便將箋表遞在了乾元帝面前。
乾元帝此人若是多情來當真是款款深情,百般呵護,千種溫柔,直若是心頭血,掌上珍一般;而一旦無情起來,幾乎好算反面無情,李庶人便是前身。陳淑妃雖不合乾元帝,只她爲人素來穩重平和,又十分會做人,是以往日乾元帝對她倒肯給幾分顏面,聽着她求見,將箋表看過,推在一旁,說了聲:“宣。”
(上接作者有話說)
乾元帝從書案後瞟了陳淑妃一眼,淡淡道:“起罷。你有什麼事兒要來見朕。”陳淑妃跪在地上,心上一面盤算一面道:“妾方纔求見了宸妃娘娘。”乾元帝聽着玉娘,臉上神色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鬆,又瞥了陳淑妃眼,道是:“哦。
陳淑妃知道乾元帝多半兒肯見她,可見着了乾元帝說些甚能引動乾元帝心腸,陳淑妃卻無多少把握,正惴惴之際,聽着裡頭一聲宣,定了定神,走在乾元帝面前盈盈下拜。
陳淑妃看着乾元帝神色,心上愈發警惕,不敢胡亂說話:“自宸妃娘娘得封,妾一直抱病,不曾給娘娘問安,妾心中不安。”聽着陳淑妃這番說話,乾元帝起身走在依舊跪在地上的陳淑妃身前,探出隻手來。便是陳淑妃從前還叫乾元帝看顧時,乾元帝也極少親手扶她,是以看着這一伸手,陳淑妃先是一怔,偷眼瞧了眼乾元帝,纔將手放了上去,忽然聽着乾元帝道:“景和也要十七了罷,也該擇妃了。”
陳淑妃聽着乾元帝這句,心跳如擂,臉上強自笑道:“聖上好好地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乾元帝將陳淑妃的手鬆開,託着陳淑妃的下頜將她的臉擡起了看了看,臉上忽然一笑:“你不想景和開府嗎?”
陳淑妃叫乾元帝問得這句,更加心慌,到底她能在高貴妃與李皇后間左右逢源,素有心機,當時就有了決斷,即摸不清乾元帝心思,索性順着他的話說,左右景和確是到了成婚開府的年紀,當下含笑道:“不瞞聖上,妾今日求見宸妃娘娘,一是爲着請罪,二來,二來妾也有些着急了,聖上和景和那麼大的時候,已定下了太子妃娘娘。”這話才一出口,陳淑妃便想起當時的太子妃便是才死了的李庶人,再看乾元帝臉上果然陰沉了些,立時在乾元帝面前跪下,請罪道,“妾失言,訖聖上恕罪。”
乾元帝將陳淑妃看了看,自己回在書案後坐了,才道:“無心之言罷了,朕不至於這都要加罪你,起來罷。”
陳淑妃定了定神,謝過乾元帝,這才立起身來,這回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一點子聲也不敢出。心上念頭卻是百轉千回,若是乾元帝這回真賜了婚,那景和一番謀劃便落了空。可只要開了府,領了實差,景和便好大展身手,好叫朝臣們知道他的賢明練達。陳淑妃想在這裡,不由自主地瞧了乾元帝一眼。
乾元帝看過兩道奏章,一邊拿起第三道奏章一邊若無其事地問:“你和景和可有鐘意的女孩子?”陳淑妃正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聽着乾元帝這句,小心地道:“妾久在深宮,哪裡知道哪家有淑女呢。景和這孩子也知禮,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勳貴朝臣家的女孩子呢?”乾元帝聽說,將手上奏章一擱,似笑非笑地瞧了陳淑妃眼:“朕怎麼聽說,吳大用家的女孩子頗得淑妃青眼。常做了針線孝敬你。”
陳淑妃聽着這話才鬆了口氣:雖吳姑娘送針線進宮的事兒陳淑妃也是瞞着人的,可若是乾元帝想知道,又怎麼瞞得過他呢?這等事說來不大和規矩,可也沒什麼大礙,陳淑妃微微笑道:“回聖上的話。吳家姑娘在賞花宴時叫黑貓抓傷了,是妾替她宣的太醫,又安排了內侍送她回去,吳姑娘倒是個感恩的,做了針線來謝妾,並沒有旁的意思。”
乾元帝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照你這樣說,吳家姑娘倒是個好的。”陳淑妃心上一跳,暗道不好,可才說過誇讚的話,又不好收回的,只得強笑道:“瞧着倒是個好的。”乾元帝口角微微一翹,緩聲道:“你即喜歡,叫宸妃明兒召她進來瞧瞧,若是真是個好孩子,朕替景和賜婚也無妨。”
卻是高貴妃那裡叫玉娘挑唆得深恨陳淑妃與李庶人兩個,如今李庶人家破身死,高貴妃的一口烏氣也算出盡了,剩下的唯有陳淑妃母子。陳淑妃雖不得乾元帝喜歡,可她爲人素來謹慎,竟是一點把柄也抓不住她,徒呼奈何。
只要計算陳淑妃的話,高貴妃倒也不敢到玉娘面前說,只怕玉娘聽着覺得她心狠,到底日後要在她手下討生活的,若是她有了防備,日子就要難過。倒是徐氏進宮探視時,看着高貴妃愁眉不展,拉了她到內殿,細細問了,便替高貴妃剖析了回。
徐氏道是:“大殿下也將十八了,聖上早晚要賜婚的,您可別怨我說話兒直,大殿下的那個癖好也改不過來,若是尋了個勳貴朝臣之女,哪裡肯忍受丈夫這個習性?鬧將起來,大皇子的顏面往哪裡放?娘娘的顏面又往哪裡放?倒不如尋個可靠人來,許以厚利,瞧在厚利份上,忍了也就忍了。”說着便引薦了她的孃家侄女兒徐清與高貴妃。
大殷朝女子雖自十四起便可婚配,可父母疼愛些的就有拖到十七八的,徐清卻不在此例。卻是徐清也是十四起議婚,彼時高貴妃還得寵,徐家輾轉與高貴妃有親,自然往高門裡挑揀,選的是壽陽伯鍾翮的庶長子鍾恆,比徐清大了兩歲。
鍾恆雖是庶子,卻也是壽陽伯夫人撫養長大,且徐家身上不過是個七品散官,若不是靠着高貴妃,也談不上這門親事,彼此都稱心滿意。兩家正要過庚帖,不想鍾恆身邊有個喚作水秀的丫頭,生得有五六分顏色,與鍾恆兩個日夜相對,早生了情愫。聽着鍾恆要定親,水秀便在鍾恆跟前哭了回,只說願爲奴爲婢服侍新奶奶,只求一席容身。只怕新奶奶挾貴妃聲勢不肯容人,到時她如是生是死不要緊,只怕鍾恆要吃委屈。
鍾恆雖有十六,可叫壽陽伯夫人教養得頗爲天真,聽着水秀這幾聲哭,慨然起了丈夫氣,竟是帶着水秀私奔了。若是壽陽伯府即時將人追回,這事許就揭過去了,不想壽陽伯夫人叫庶子氣得倒在牀上,請的大夫嘴上又不大牢靠,將這事泄露了。如此一來,徐家與鍾家的婚事只好作罷。
這樁婚事作罷,徐家倒也不好立時再給徐清說親,倒像是急着嫁出去一般。只得緩了半年,又有人做媒,這回倒是個官宦人家的嫡子,身上也有了秀才功名,只是年紀略大,將將二十了,因爲守孝耽誤了。那時高貴妃聲勢還未墜落,徐家便不大中意,拖了段日子。不想對方年紀即不小,自然急着成婚,見徐家這裡沒回音,另外說了親。
連着兩回說親不成,徐家便有些心灰,只覺時運不濟,左右徐清還小,便想緩一緩,不想就是高貴妃失寵,連着景淳也關進了掖庭。自那以後,徐家瞧得上的人家都瞧不上他們,瞧得上徐家的人家,徐家又瞧不上了,以至於輾轉耽擱到今日。
高貴妃聽着,知道這樣的人家做得皇子的岳父,便是吃些暗虧也能忍,必定不會生事。就是生事也彈壓得下,就想答應。可轉念一想景淳註定是與大位無緣的了,再娶了那樣一個妻子,豈不是更加便宜了景和?
徐氏微微笑道:“娘娘在宮裡不大知道,您哥哥收着個消息哩。說是吳大用的女兒常給她送針線。”高貴妃急問道:“吳大用是哪個?”徐氏按了按高貴妃的手道:“五品官兒,倒是有些實權。若是這位做得二殿下的泰山,二殿下的側妃可就不大好找了。”
高貴妃到底也是行家,叫徐氏這一番點播,頓時領會,笑道:“既然淑妃早就瞧好了兒媳婦,我這做姐姐的幫她一把也就是了。”
是以,高貴妃求見乾元帝,暗示不願爲着景淳傷着了乾元帝顏面,情願把自家的女孩子配與景淳,日後好不好的,自家親戚也好說話。高貴妃這番說辭果然打動了乾元帝。高貴妃見乾元帝喜歡了,便又比出陳淑妃來,只說是她爲着景淳操心,陳淑妃一樣爲景和操心,悄沒聲地已看了個好孩子,想是怕女孩子害臊,故此不曾提起。
乾元帝本性多疑,聽着高貴妃這話便遣了人去查,果然確有其事。到底乾元帝是做久了皇帝的,只一眼看過就明白了陳淑妃母子心思,怎麼肯成全了他們。
只說陳淑妃聽着乾元帝就要指定吳大用之女,頓時有些着急,吳大用不過五品,他的女兒做得正妃,側妃又要往哪裡去尋?!品秩高過吳大用的人家,怎麼肯把女兒給人做妾!能答應的人家,不是身份兒提不起,便是名頭上提不起,這樣的人家又怎麼給景和助力。待要拒絕,可以乾元帝之多疑,他這會子開了口,多半是主意已定,明兒召進宮,不過個過場罷了。也是陳淑妃有些急智,當時就強笑道:“宸妃娘娘的眼光,妾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只是,景和是弟弟呢,哪有搶在哥哥前頭的道理。”
乾元帝便笑道:“這事原就是貴妃在我跟前提的,她倒是自家看好了個,是她孃家嫂子的侄女兒,和景淳一邊兒大。因身份上不般配,特地來求朕時順口提了景和一回。若不是她說,朕倒還不知道你與吳大用的女兒走得近。”
陳淑妃聽見高貴妃的名頭,耳邊如炸響一個驚雷一般,口中都有些腥甜,臉上還得笑道:“妾怕耽誤了吳姑娘的名聲,並不曾張揚,不想貴妃姐姐還是知道了。”乾元帝聽着陳淑妃這句彷彿意有所指,眉頭皺了皺,揮手令陳淑妃退下。陳淑妃雖心中恨恨,臉上一點子也不敢露出拉,行禮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