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安暝啦啦扔了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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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氏素來疼愛月娘,看得她這般委屈的模樣,心疼得什麼似的,摟在懷中道:“我的兒,是哪個給你氣受了?你只管告訴娘,如今你爹爹也是個官身了,連着咱們東安州的知州老爺見着你爹爹都要服氣,叫你爹爹替你做主。”月娘只紅了眼道:“我只不明白如何就叫那個丫頭得了意!”馬氏就在月娘身上輕輕拍了兩拍,輕叱道:“什麼丫頭不丫頭的,如今得喊娘娘了。”到底是因着玉孃的緣故才做了侯夫人,馬氏說起玉娘來倒也多了幾分和氣。月娘聽着這話,更委屈些:“日後見着她,難不成還要我與她行禮。”
說來月娘素來以爲自家是正室嫡出,瞧不上玉娘庶出還要記在馬氏名下,更瞧不上孟姨娘是做過那個營生的,忽然玉娘翻身而上,到了自己一世也去不到的那個位置,她又是叫馬氏寵成的,這口氣不能嚥下也是有的。
雖馬氏寵愛月娘,也知月娘這話說得忒不像,正要說她幾句,恰英娘扶着顧氏走了進來,正將月娘的話聽得真真的,就道:“二妹妹,你說的什麼混賬話!?君臣有份!這話若是傳在外頭,就好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月娘雖任性,到底也不是蠢到極處,只得悻悻住口。看着自家婆婆顧氏走進來,依舊端坐着,還是馬氏推了她把,才勉勉強強地站起身來,做勢要過來扶:“母親,我來扶你。”
顧氏素來不喜歡月娘這個媳婦,只是當着做了侯夫人的馬氏面兒也不好如何拿着婆婆架子,強笑道:“你坐着罷,不用來扶我,你姐姐扶着呢。”這話兒說得實情上倒是有些譏諷,可月娘哪裡在乎這個,她原就不想過去攙着顧氏,聽着這話就又在馬氏身邊坐了,倒叫顧氏咬牙。
馬氏伸手將月娘摟着,轉臉同顧氏笑道:“這孩子叫我寵壞了,親家太太多擔待。”顧氏也只得道:“親母太客氣了,月娘素來是個懂事的。”月娘聽着就將嘴一撇,只有英娘瞪着她,到底不敢出聲。
(上接作者有話說)
還是英娘笑道:“姻伯母,妹夫在京可有信來。”她這話兒不過是看着顧氏與馬氏都沒甚話說,尋個話頭來罷了,不想這話倒是叫顧氏想起謝顯榮給齊瑱安排了個妾室,瞧馬氏這模樣,想是不知情的,心上痛快起來。到底她不是馬氏,還忍得下氣,低了頭將帕子掩了掩口角,這才擡頭道:“倒是有信來,同二舅爺一塊兒唸書呢,只等着會試了再說,若是僥倖得中,我也就安心,比不得親母好福氣,不獨有個賢妃娘娘,便是大姻侄也給親母爭光長臉。”
馬氏十分得意,只笑道:“親家太太客氣了,二女婿也是個聰明的,日後給親家太太掙副誥命也未可知。”顧氏把眼在月娘身上掃過,臉上一笑:“我還罷了,倒是給月娘掙副鳳冠霞帔要緊,月娘纔有體面些。”待得自家兒子納了妾,且是大舅哥親送的,連着岳父都曉得只瞞着月娘一個的事發,月娘可不要臉面無存。
月娘聽着顧氏說話,說要齊瑱給她掙鳳冠霞帔,先是以爲顧氏奉承着自家如今的身份,而後那句“纔有體面些”,卻是叫月娘以爲顧氏是拿着玉孃的昭賢妃來刺她,臉上就有些不好看,待要說話,還是英娘知道她性子,忙笑道:“姻伯母這話可說差,二妹夫若是做了官,先有臉面的難道不是姻伯母嗎?教導了個好兒子出來。”
顧氏聽說,將英娘看了看,又把月娘瞧了眼,心中不由喟嘆了聲:說來馬氏這個人淺薄勢力是有些,卻也不是個頂糊塗的人,瞧她幾個孩子,其實大多都是好的。長子是個榜眼,次子也是讀書聰明,更不要說昭賢妃娘娘了,能寵愛若此,心機手腕可想而知。便是眼前這個大姑娘也是穩重懂事的,獨有這個月娘糊塗,偏是她做了自家媳婦,真真是做孽。
便起身告辭。顧氏既不願同月娘治氣,又知道馬氏定要留着月娘說話,索性做個人情,推着家中有事要走,又說留月娘下來幫襯馬氏招呼客人。顧氏在的時候,馬氏的陪房洪媽媽一會子來說哪家的太太求見,一會又說哪家的夫人遞了拜帖,已是十分忙碌,看着顧氏要走,也不虛留,還是英娘強拉着月娘將顧氏送至二門,這才折回。
若以馬氏的見識來說,以爲自家如今是侯爵,總要人來瞧瞧自己體面,聽着她們奉承幾句纔好。還是英娘勸了,這才分了等,尋常走動多的,不拘是官是商都要接待。往常疏遠的這會子盡個面子情也就罷了,饒是這樣也是一通得忙碌,直到初更時分母女三個纔有閒暇坐下來用飯。
馬氏這裡吃了幾口,忽然想起謝逢春與大女婿李鶴來,隨口問道:“你們侯爺那裡用飯了嗎?”正在馬氏身後佈菜的青梅手上一頓,覷了眼馬氏,回道:“夫人,侯爺去了孟姨娘那裡。”馬氏聽着這句,便將筷子往桌上一摔,只冷笑道:“我還當着她真是一心向佛呢!不想竟連菩薩也敢褻瀆,也不怕雷劈她!”
英娘也是知道底細的,蹙眉將馬氏看了眼,柔聲道:“母親何必惱怒昭賢妃娘娘總是您的女兒,誰還能越過您去?到底孟姨娘一片孝心,爲您和賢妃娘娘祈福,父親去看看她也是應該的。”這話兒看似和緩大度,可在座的誰不曉得,在族譜上玉娘雖是記在馬氏的名下,可她的生母確是孟姨娘。當孃的給女兒念幾回經文倒成了孝心,若是孟姨娘親耳聽着,只怕是錐心泣血之痛。
馬氏聽了英娘這番話,臉上才略露了些笑容。月娘也笑道:“她是該多念幾回經,修修來世呢!”馬氏微笑道:“一會子給孟姨娘送兩碗素菜過去罷,總是辛苦她一回。”馬氏想着孟姨娘白生了個花容月貌的女兒,掙下潑天的富貴,可與她一絲兒也沒幹系,十數年來積攢的烏氣倒似出了少。
說來謝逢春這人有諸多不善之處,可待着孟姨娘多少有幾分真心,這時想着自家如今的富貴都是從玉娘身上而來,可玉娘是孟姨娘所生,連玉娘去參加採選都是孟姨娘親口提議,又肯將玉娘送與馬氏坐女兒,樁樁件件,實在算是可憐得很了,是以待得來賀喜的人都走,謝逢春就往孟姨娘這裡走了遭。待看着孟姨娘素髻青衫,臉上一絲脂粉顏色也沒有,到底是十數年的情分,多少有些憐憫,只勸道:“你替賢妃娘娘唸經是好的,可也不用這樣苦着自己,如今娘娘都好了,你也該出來了,隨我一塊兒進京,我必不待虧你。”
孟姨娘不接話,只替謝逢春倒了盞清水:“婢妾這裡如今只有清水,慢待侯爺了。”謝逢春待要去拉孟姨娘,卻叫她避了開去:“侯爺,菩薩面前還請尊重些。”
謝逢春看着孟姨娘這樣,也自有些難受:“你是惱我將玉娘記在馬氏名下還是惱我納了宋氏?將玉娘記在馬氏名下當日我也問過你,你是答應的了。至於宋氏,一會子許兒子,一會子送老子的,不看在她那些妝奩份上,我也不能要她。”
孟姨娘聽說,將手上的念珠轉了幾輪,臉上淡淡一笑,把眼看着謝逢春:“婢妾不隨侯爺進京是爲着娘娘與您。娘娘雖記在夫人名下,可婢妾的臉卻是見不得人的。且夫人從來不喜婢妾,若是婢妾在夫人眼前,萬一夫人露了行跡,可不是要拖累侯爺與娘娘,到時婢妾就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到底謝逢春待孟姨娘有幾分真心,聽着她這番說話,又勸道:“你鎮日在後宅,誰見着你?只管放心就是。”孟姨娘垂了眼道:“若是見着了呢,若是見着妾的又見過娘娘呢?妾落在那個地方髒了身子,萬幸侯爺不嫌棄,搭救了妾出來,叫妾過得這些年好日子,妾已萬幸,不敢再爲妾誤了娘娘與侯爺。”
孟姨娘這番做派,看着字字句句都是替謝逢春與玉娘在打算,卻又是不動聲色地給馬氏上了回眼藥,叫謝逢春又想起馬氏的形容來,也覺得馬氏這樣的性子脾氣,在京中那些貴人眼中只怕是可笑得很,她自己丟人就罷了,倒不能叫她連累了娘娘,總要想個法子纔好。
又因孟姨娘所說成理,謝逢春倒也不強着她一塊兒進京了,只問:“若是我們進京了,你待如何?”孟姨娘在謝逢春下手坐了:“婢妾也想過了,外頭的寺廟庵堂婢妾也是去不得的,婢妾依舊在這屋子裡呆着。左右侯爺是要留着人看着祖宅的,就叫他們供婢妾一日兩餐也就罷了。”
這番話說得謝逢春這樣的薄情人也有些眼紅,把袖裡的帕子扯出來拭了拭眼淚,把孟姨娘從前的名兒叫起:“胭紅,總是你待我有情有義。”孟姨娘微笑道:“胭紅是張媽媽給婢妾起的名字,便是孟姓,也是媽媽給的,婢妾在家喚作佩瓊,侯爺若是念婢妾的情,還是喚婢妾佩瓊罷。”謝逢春叫佩瓊這番話說得好奇,又問:“你既不姓孟,又姓着什麼?”佩瓊轉眼看着牆上的地藏王菩薩,雙眼發紅:“婢妾曾身陷泥淖,不敢有辱家門。”
謝逢春聽這話說得十分可憐,又想去抓佩瓊的手,佩瓊遲疑了回還是叫謝逢春抓着了,只道:“侯爺從前恩情,婢妾銘記在心。若是今生報答不了,來生必報。”就將手抽了回去。
說來謝逢春待着佩瓊也算得是好的,花費千金將她從青樓裡贖出來,安置妥當,三奴六婢的伺候着,便是接回了謝府也算是周到,沒叫她吃着馬氏多少苦頭。雖送昭華進宮算是她們利用了謝逢春一回,可若是昭華能報得仇恨,到時少不了謝家好處。若是敗了,謝家自是有禍,雖也是謝逢春自家名利心重所至,到底也是她負了他,來生再報也就是了。
謝逢春原就心酸,叫佩瓊這番話說得眼中落下淚來,直道:“你真真會得叫人刺心!”站起身來,開門走了出去。
謝逢春這裡同喚作佩瓊的孟姨娘說話,英娘那裡也將馬氏勸了回。只說是月娘與齊瑱不和睦,如今齊瑱在京都苦讀,若是月娘能在齊瑱身邊陪伴,多少都能有些情分,若是他日齊瑱真得中了,念着這些日子的情分,月娘的日子纔好過。且離了陽古城,沒了顧氏在中間,齊瑱與月娘之間也好說話些。
這話兒倒是沒避着月娘的,英娘還想勸着月娘收斂些脾氣,不想月娘只是不服氣,道是:“大姐姐你不知道他那個人,一句話差不得,定要人哄着纔好,我可受不了這個氣。”馬氏倒也叫英娘說動,拉了月娘道:“我的兒,你姐姐說得對哩,你只看看她的日子。剛嫁過去,她那個繼婆婆十分難說話,你姐姐處處以丈夫爲重,又肯退讓,如今不都好了?不獨丈夫敬重你姐姐,便是公公也覺得你姐姐賢良,有丈夫公公撐着,那個繼婆婆也不好爲難你姐姐。你若能叫你丈夫向着你,你那個婆婆也不能拿你如何。”
月娘叫馬氏與英娘一人一句得也說得心動,只怕顧氏不肯答應,英娘掩脣笑道:“到時由父親母親說去,他們齊家如何敢得罪承恩侯。”這話說得母女們都是一笑。
又說謝逢春叫佩瓊那番話說得對馬氏心結更深,若不是有聖旨在,連着她都不太想帶進京,如何肯帶月娘。還是英娘仔細勸道:“父親也知道妹妹脾氣,再不肯忍氣的。若是您和母親在,還有您們好說幾句,如今您和母親都進京去了,若是妹妹同姻伯母鬧起來,如何收場?反叫人說咱們家得意猖狂倒是累了娘娘清名。倒不如您帶着妹妹進京,有您看着,妹妹也鬧不出什麼事來。”
謝逢春聽了這些這才答應,親自同齊伯年說了,齊伯年見謝逢春開口也不好回絕,只能答應,月娘看着不同顧氏打別,自是歡喜,不想進京後,堵心的事兒也不比在陽古城少,第一樁便是要進宮叩見昭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