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寫英娘這段
一來是在當時,合離是要先告知父母的,齊鎮自說自話地與月娘合離,這個是不對的,所以齊家肯定有反彈,這個要交代下。
二,這段也是謝氏兄弟漸漸離心的引子。畢竟阿嫮不是謝家人,謝家憑什麼全家雞犬升天呢?
謝懷德只以爲他要看李鶴來信,謝顯榮再沒有不答應的,不想謝顯榮竟道:“有甚好看?左右不過是愧着不曾照顧好英娘,痛哭流涕罷了。我已去信將他責備了,你若是再補上幾句,倒是我們家咄咄逼人了。”
謝顯榮原是個端方外貌,閤中身材,經得這些年來的春風得意,反倒是瘦了些許,臉上顯出棱角來,雖嘴角帶着笑,雙眼卻是淡淡的,看得謝懷德心上一冷,臉上依舊帶些笑,有與謝顯榮道:“哥哥這可冤枉我了,我幾時要去信訓斥了?不過是想瞧瞧大姐姐可說什麼了不曾。”
謝顯榮素知謝懷德爲人雖有些兒跳脫不羈,卻是最護短的一個。爲着月娘,寧願與齊瑱決裂;便是玉娘初回家時,他也一副兒好哥哥模樣,玉娘與他也有話說。想及這點,謝顯榮便把謝懷德上下一看,反問他:“聖上急召你進宮,可是有聖諭?”
謝懷德展了展袍袖在謝顯榮身邊坐了,慢悠悠地道:“聖上問我吏部與御史臺想去哪個?”謝顯榮手指搓了搓:“你道哪個?”謝懷德斜眼將謝顯榮瞧了眼:“哥哥說笑麼?”那個說來還是天子,真是自家挑去處,可是嫌命長了。
謝顯榮笑了笑:“我也怕你年輕,一時糊塗,如今看來倒是懂事的。”聽着謝顯榮誇自家懂事,謝懷德將身子往謝顯榮面前靠了靠,把手一伸,笑嘻嘻地道:“哥哥即說我懂事,把姐姐的信與我瞧瞧。”謝顯榮皺眉道:“你作甚非要瞧信?”謝懷德將手收了回來,身子向前,盯着謝顯榮雙眼道:“哥哥做甚非不給我瞧?”
謝顯榮似笑非笑地道:“你在東安州做着親民官兒,難道與英娘沒個聯絡?若是李家有甚,你早該知道了,這會子囉嗦什麼呢?榮王殿下一立太子,你必有一步高升,趁如今任命未下,在家中好好歇息歇息。”
因看謝顯榮只是不肯把信拿來,謝懷德知道無計,在囉嗦下去也不過白費功夫,也就偃旗息鼓,心上只覺謝顯榮爲人太過冷情,到底對謝顯榮起了罅隙。
卻說謝顯榮倒是真怕以謝懷德的任性,看着李鶴的信鬧出甚事來。榮王雖是中宮嫡出,到底才週歲連話也不能說周全,是賢是愚還不知道呢,這就將他立爲太子,也略性急了些,已有大臣上書請暫緩的,話兒倒是說得漂亮,只說待皇子稍長,能自家走得路,行得禮,領得教訓,再行冊封大典,豈不是更端正嚴肅。
仔細想來那些人無非是看着榮王實在太小,皇后的鳳體一向三災八難不說,眼前更有個已成年是庶長子晉王景淳在。雖景淳如今安安分分,可到底從前也險些做了儲君的,若是雄心壯志依舊在,不肯與個奶娃娃低頭,兩廂比較起來,晉王未必吃虧呢。是以就有人存了私心。
這樣的摺子乾元帝自然當堂擲回,到底叫謝顯榮心上警惕。便是在這個當口李鶴寫信來請罪。
卻是英娘她本就妝奩豐厚,如今又有了縣君的誥命俸祿,自然膽氣更壯。雖待吳氏還是從前面目,挑不出錯來,無如吳氏從前以各種手段磋磨過英娘,看着英娘如今身份氣勢,自然心虛,只得翻轉臉皮做個慈母樣兒來對英娘。
沒過多久,齊家就出了事,月娘那個悍婦竟與齊瑱合離了。沒了月娘做媳婦,顧氏倒是不在心上,且以爲以齊瑱人物家世,自然能娶更好的。可不想齊瑱外放去了窮鄉僻壤,顧氏聽着消息,自是心痛不已,直哭得肝腸寸斷。這還罷了,齊瑱一與月娘合離,陽古城哪個不知道齊家把承恩公府得罪了,是以在生意上明着暗着下些絆子,不過數月,就叫齊家家業折損了三成去,這一來,齊博伯年如何擋得住,竟是病倒在牀。
顧氏自此深恨承恩公府,又無人可說,因想着吳氏也有個縣君做媳婦,她又不是正經婆婆,如今只怕也是有苦難言,因此來齊家訴苦,只道謝家挾着皇后威風,不把姻親當人看:“婚姻總是大事,無論娶妻還是合離,哪有不問過父母的!必是他謝家以勢威逼,我寶哥兒天真質樸,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呢。”
吳氏也以爲自家如今得瞧英娘臉色過活,口中不敢說,心上到底有些兒不忿,聽着顧氏所言,大起知己之感,兩個一來二去的,竟就成了手帕交。
因顧氏惱恨承恩公府,等着英娘有孕之後,有意給英娘不痛快,便與吳氏道:“你家大郎不是你親生的,原就與你不一心,如今得着個縣君媳婦,還肯把你放在眼中嗎?若是我,趁着他媳婦兒有孕,把幾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送給他。那些女孩子是你送過去的,自然向着你,有了她們在其中轉圜,還怕你家大郎不孝順你?”
吳氏素來眼皮淺,心眼兒活,聽着這話,竟是正中下懷。只她也是讀書人家的女兒,知道些臉面體統,曉得當婆婆在媳婦有孕時往她房裡塞人無有規矩體統,便以送人伺候英娘爲由,竟是送了兩個婢女來。其中有個喚作青果的,頗有些志氣,自以爲是她是父母所贈,身份不比尋常丫頭,竟是覷着李鶴在書房時,大膽往李鶴面前。莫說李鶴與英娘夫婦恩愛,曾有一生一世一雙人之誓,便是他有意納小,也不能在英娘懷孕待產之時,傳出去叫人知道,一頂好色的帽子這輩子也摘不掉,是以哪裡耐煩與青果糾纏,直叫了僕婦來,要將青果送回吳氏那裡。
青果自知若是回了吳氏那裡,叫老爺李茂行知道,絕饒不了她。也是湊巧,英娘正親自給李鶴送茶點來,叫青果覷着,也不知那青果哪裡來的力氣,竟是掙脫了僕婦們,往英娘跟前撲去。
英娘忽然看着個人直撲過來,自然受驚,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一下沒站穩,就跌在了地上。英娘懷着雙胎,本就比尋常孕婦嬌弱些,哪經得住這一摔,果然動了胎氣,掙扎了一日一夜方生下一對雙生兒來。
因不足八月,雙生兒比之小貓也大不了多少,還沒學會吸奶倒先要吃藥,饒是李家爲着這對雙生兒費了許多心力,到底沒熬過滿月就夭折了。英娘早產本就傷了身子,哪裡受得住喪子之痛,直病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吳氏到了這時才知後悔,欺着青果畏罪自殺,不能自辯,一面嗚嗚咽咽哭個不住,一面把自家摘得一乾二淨,一口咬定說是看英娘懷胎辛苦,這才送人去伺候,哪知道青果那小蹄子黑了心腸要害縣君,吊死了白便宜她云云。
只吳氏再巧言,她與顧氏說話時到底沒避着人,李茂行一問便知,直叫吳氏氣個倒仰,若不是吳氏身有與更三年喪,恨不能休了她。雖不能因此休了吳氏,李茂行也將吳氏關了起來,只留了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伺候,又使李鶴寫信,將前因後果與承恩公府備述清楚,一則是知道事情必然瞞不過去,二則,若是無有顧氏在其中挑唆,吳氏未必會行到這一步。顧氏之子齊瑱曾是承恩公府嬌客,其中有無齊瑱影子,尚未可知,也要叫承恩公府知道。
說來謝顯榮接着信時,一般也是十分惱怒,惱怒吳氏無知愚昧,連着承恩公府也敢輕視。只是吳氏雖是愚蠢,身份上卻還是英娘婆母,自家若是在這個當口一定要爲英娘討個公道,只怕叫人說他們依勢凌人。如今已有大臣們勸乾元帝暫緩立太子,可不能留這個把柄去是以謝顯榮這才隱忍。
謝懷德雖不知其中詳情,可看着謝顯榮言語間頗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便不與謝顯榮囉嗦,自家回在房中,點了自己的書童,使他悄悄往陽古城走一趟,務必探聽明白。
過得三日,梁氏奉召往椒房殿拜見玉娘,姑嫂們見面各敘一番寒溫。梁氏便將英娘早產,兒子皆殤的消息與玉娘回了,又道:“外子囑妾務必告訴殿下知道,大姐夫來信在世子手上,除着世子,便是公公與婆婆都不知信上寫的甚。”卻是謝懷德看謝顯榮冷情,故使梁氏將實情告訴玉娘,好叫她有個預備。
玉娘聽梁氏講述,眉頭微微一蹙,謝顯榮此人雖有些才幹,也懂審時度勢,只吃虧在心太冷,待着自家嫡親妹妹尚且如此,何況他人?如今自家身爲皇后,他尚有陽奉陰違的打算,可見是個心不足的。他日她要爲沈嚴兩家昭雪,必定朝野震盪,這位承恩公世子不得勢還罷了,若是叫他得着勢,還肯服軟嗎?而謝懷德相比之下還有些赤子之心,肯回護自家姐妹,倒還靠得住些。
說來乾元帝原是盤算着叫謝懷德先去御史臺歷練一番。御史臺官主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是個歷練人的好去處。也告訴了玉娘知道,玉娘當時只道好。如今玉娘聽着謝顯榮行徑,有意扶一扶謝懷德,在晚間乾元帝過來時,婉轉勸了回,假託梁氏言講,只說是:“父親母親與妾都叫御史參劾過,如今爲着元哥兒立太子,他們也有話講。若是聖上將二哥哥放去御史臺,人可怎麼看呢,說妾狐媚也就罷了,連累您的英名,妾闔家一世也不能心安。”乾元帝因看玉娘滿面愁容,便把好言相勸,只抗不過玉娘婉轉神情,也就心軟。好在如今旨意未下,還反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