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桂花糖芋苗
菜很精緻，味道也很好，這是所有的夫人對今日的菜色的評價，甜點更是讓夫人們稱讚不已。那一碗紅彤彤的芋苗濃稠味美，潤滑細膩，吃下去爽口留香。
“宋夫人請的是哪裡的大廚？那位咬文嚼字的夫人去過帕子擦拭嘴角，最後這個甜品很合她的口味，甜而不膩。
“正是。方纔那文思豆腐做的也巧妙，味道也好。把人叫上來叫我們也見見。”
“雅俗共賞纔好。”
南京城有個規矩，在宴席結束後，若是食客覺得哪道菜做的好，就會把做菜廚子叫上來，當衆打賞。這算是對廚子的褒獎。
宋夫人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讓人將廚子請出來。
知道規矩的丫鬟忙將紗簾放下。
見丫鬟放下紗簾，夫人問道：“怎麼？是個男廚子？”
隨着宋夫人點頭應下，這些夫人們再也不像先前臉色露出期待的笑容，爲什麼聽到是男廚子，這些夫人反而露出一種失望而不快地臉色呢？
一直靜靜坐着地瑞雪迷茫了。
“既然夫人們覺得好，過些日子，我再下帖子請諸位夫人。”
最終她搖了搖頭。
“自己做東家。也是。”
她本人並沒覺得什麼。只是從宋夫人身邊的那個陌生丫鬟同又出現的翠雲臉上看出了結果。她們很吃驚，接着面上又帶着深深的羨慕。
瑞雪覺得很突然，她還未從對爹像下人一般跪謝夫人們賞賜的震撼中擺脫，又陷入了宋夫人帶給自己的震撼。
“不願意。”
宋夫人送出的東西要比那些夫人都多了些，夫人們雖然有些不快，但是在財力上，她們是比不過宋家家大業大。
瑞雪再也不是那麼興奮了。她只覺得難過，她還沒見過這種“榮耀”的場面。夫人們賞東西是對廚子手藝的褒獎，可是，爹卻要跪下來謝賞。
一位夫人顯然對王九指的來歷更感興趣。能這般有禮數的廚子多半是在大地方待過的：“這廚子是宋夫人從哪裡請來的？”
在前院的拐角，瑞雪再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她撇下宋夫人，跑了過去，拉着父親的手。此時父親已經換下先前的衣裳，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瑞雪覺得這纔是自己的父親。
“就是，都聽說如今的廚娘不僅是手藝好，就是這長相也俊。我真想瞧瞧到底長成什麼樣！”酸溜溜的味道立即瀰漫在甜點後的香味中。
“爹！”
雖說都是些尺頭，卻也是十分的豐厚。難怪當初那個大哥說自己會做菜到了那大戶人家就享福了，原來是這樣，光是這賞賜就不好。
張夫人卻是聽懂了。她不願意同姜夫人一般見識，粗鄙的女人！
她的面上露出一種交織着憤怒與孤傲的表情。
張夫人注意到王九指向宋夫人跪下謝賞的動作，很熟練，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好像他天生就會做這些。
“今天很漂亮！”
咬文嚼字夫人明顯地同酸溜溜夫人不對眼，聽了這話，立即笑了，她以手做掩遮住嘴巴，加了句道：“我可是聽人說姜大人喜歡一個叫小腳廚娘。”
一個男子走來，隨着越走越近，透過紗簾，他的樣貌清晰可見。
宋夫人看着在王九指跪倒一刻就站起來的瑞雪，招來丫鬟，在她耳邊數語。不久就聽見門口的婆子嘹亮地聲音：“宋夫人賞二兩重銀錁子五個，五絲緞二匹，官用錦緞兩匹，紗一匹。”
如果他們不是走了那麼遠，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會連掉了兩個，他們也不用每日花那麼多的精力周旋在衆人之間。
可是，他好像很喜歡這樣的日子。而她，好像也喜歡這種感覺。
“我還以爲今日能見到廚娘呢！”口氣很是失望。
宋夫人簡單的將夫人們的好奇心壓下，接着熱情地送走了仍有疑問的夫人們。
“願意同我學做生意麼？”在二門，宋夫人注視着消失在門口的轎子，突然問道身邊的瑞雪。
酒席自然沒二話，只是夫人們有些想知道這個做菜手藝絕妙的廚子到底是哪裡來的？這廚子，宋老爺一定是花了大價錢請來的。宋家到底能有多少錢，而宋老爺的權勢到底有多大，他們真的很想知道。
可惜！
“是這樣啊！我還以爲張夫人是書香門第出身知道這個什麼什麼己所欲勿施於人。”姜夫人雖然很想說幾句文雅的話，可是自己的本事實在不行，一句話說的亂七八糟。
爹不是她們的下人，怎麼還要跪下？他們明明已經不在爲別人做事了。
是爹！瑞雪立即有些激動了。
她雖然羨慕宋夫人，可是她覺得她做不來的。
王九指撩起衣衫下襬，右腳先前邁半步，屈左膝跪下，右腿順勢跪下，同夫人們行了禮：“謝賞！”
夫人們只揮了揮手便有人將預先備好的賞賜。
張夫人知道姜夫人在報復自己，不過她的修爲比姜夫人要強上好幾倍。張夫人此時就算覺得自己一股怒火冒上來，面上仍淡淡的一笑：“不過是個玩意，姜夫人也知道是逢場作戲，這般較勁做什麼？”
宋夫人望着王九指離去的身影，他雖然直着腰身，可是背部卻不由自主的彎下，這人真有趣！
聽了那位夫人的問話，她笑道：“非也。夫人覺得今日酒席如何？”
“我自己做東家不就行了麼？”
她不由點頭讚道：“他這般知禮數。”好像王九指的禮數合了她的心意，她又讓人加賞了一兩重的銀子兩個。
“比他們厲害。”當他們軟弱的時候，趙二太太叫囂着，憤怒着，詛咒自己；可當爹拿着刀對着趙二太太的時候，她害怕了，她再也不衝着爹跟她大吼小叫，再也沒有挖苦自己了。那時候爹比趙二太太厲害。
王九指有些意外，在這裡能見到瑞雪：“你也來了？奶奶帶你來的？”
他們真是怪人！
這一聲吸引了夫人們的注意。
她果然同自己不一樣。
酸溜溜姜夫人把眉毛一豎，很想發脾氣，可是她又忍住了。她瞄了張夫人一眼，看見張夫人滿臉笑容，她知道她在挖苦她，冷笑道：“不過是逢場作戲。”她解釋完，報復性的道，“難道你不曉得張大人喜歡楊小寶？聽說還在外面養了。”
宋夫人起身朝前院走去，翠雲打了一隻燈籠走在前面，爲宋夫人照亮。那個陌生丫鬟則在一旁攙着宋夫人。
瑞雪回答的很乾脆，沒有一絲的停頓。一看到父親謝賞下跪，她就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趙二太太跟前，她不想再有那樣的記憶。
王九指慈愛的摸摸瑞雪的髮髻，在昏暗地燭光下，他瞧出女兒今日是打扮過的，衣裳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髮髻上的首飾也顯然不是他們的，是宋夫人給的吧。
她以爲她跟自己一樣。自己年輕的時候是主動向先生請教，請先生教自己做生意，只要有人肯教自己，她都不會放棄；可是她，面對自己提出的請求，她居然拒絕。
是羨慕！
瑞雪不曉得，她不知道做生意到底是什麼，如果說跟爹做小生意，他們現在已經做開了；可至於宋夫人的生意，她就不清楚了。宋夫人的生意好像很大，這些夫人對她是都陪着小心，她有令她們畏懼的地方。
瑞雪在翠雲的臉色有看到了可惜。不跟宋夫人學生意很可惜麼？
“願意看到你父親向旁人跪下麼？”宋夫人依舊注視着二門，門口已經掛上了燈籠。
“是。爹你怎麼在這？作完了麼？我們回去吧！您累了吧，我回去給你燒鍋熱水給您解乏。”
呂不韋，瑞雪聽過這個人，趙老太爺雖喜歡讀他的《呂氏春秋》卻不喜歡這個人，說他不是忠臣。
“你知道呂不韋的故事麼？”
可是，她跟爹不可能永遠都拿着刀對着別人。
“奶奶。”王九指弓着身子向宋夫人問安。
王九指又撩了衣襬跪下向宋夫人謝賞。
他的嗓音很渾厚，由丹田發出的聲音更是洪亮，抑揚頓挫地話語又顯得謝賞極爲正式。
宋夫人喃喃地道。也許這纔是正常做生意人的想法，而她包括她的丈夫，他們的心思越來越偏離當初的夢想。
宋夫人詫異地看着這個連續拒絕自己兩次的小姑娘，她像是頭次認識這個女孩一般，再次審視着她。
“知道怎麼樣纔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是宋夫人借我穿的。”瑞雪側過身子指着從後頭走上來的宋夫人。
王九指換了一身新衣裳。想來事先是備下的。
“那想不想跟我學做生意？”宋夫人再問了一遍。
瑞雪說出了自己意思，她還是不想像宋夫人那樣。她多多少少的有些同意龔嫂子的話，她沒那麼大的心思，她只是想保護自己跟爹，想平平靜靜地過下去。
看着迎面走來的宋夫人，王九指微微側了身子，向宋夫人行禮，像是跟瑞雪說，又像是跟宋夫人解釋：“宋老爺喚我過來。”
宋夫人對王九指額首道了聲辛苦，腳下並未停下來。
不過才走了幾步，宋夫人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子，直射王九指：“願意開個酒樓麼？南京最好的酒樓？”
*
桂花糖芋苗：南京甜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