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上的近衛前久、細川藤孝和明智光秀對視一眼,不由暗喜。
最艱難的第一關,終於邁過去了,接下來就好說了。
細川藤孝馬上說道:“啓稟太子殿下,敝國上下和議,請上國冊封敝國國主爲日本國王。凡不被大明冊封敢稱國主者,皆爲亂臣賊子,人人可得而誅之.”
朱翊鈞聽到足利義輝的算盤珠子聲了。
啪啦啪啦,打得十分精明。
天王一家被當成罪魁禍首拋出來,以後也不會再立什麼天王了。那麼日本國內有資格被冊封爲日本國王的,只有徵夷大將軍足利義輝。
一旦被大明冊封爲日本國王,重新組建日本小朝廷,足利義輝就是有靠山的人了,得罪我就是得罪了大明粑粑!
你們這些地方領主,再敢以下克上的話,不用我來收拾你們,大明粑粑會來收拾你們。
就問你們怕不怕!
朱翊鈞目光轉到近衛前久臉上,看到他一臉欣然,十分擁護的樣子,也知道部分公卿做出了抉擇。
以前跟着天王混,一天餓三頓,日子過得太艱難了。現在捨棄天王,跟着足利家,擁護他成爲日本國王,重新建立的小朝廷就穩定了。
有大明粑粑背書,地方領主們多少不得繳些賦稅上來,到時候大家又可以開茶會、開詩會,開心地過上快活日子。
這可是公卿們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啊!
朱翊鈞把目光轉到明智光秀身上。
作爲日本實權派的地方領主們會答應嗎?
織田、武田、北條、毛利等各地大領主,這些靠着以下克上,慢慢壯大的傢伙們,其實是最不希望出現一個統一而強有力的朝廷。
以前有泥像一般的天王,稀爛的幕府將軍,大家在下面左右逢源,乾點壞事就往上面繳點錢,等於買張免罪符,然後加官進爵,大家一起嗨皮!
可是現在不行了,再不改變現狀,大家都得完,誰也沒得玩!
再不願意,這些傢伙也得硬着頭皮答應條件,先向大明求饒,求得原諒,恢復正常民生經濟再說。
大明太強勢了,這些地方領主扛不住啊。
他們最要緊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家業,穩住根腳後好生髮展,增強實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把眼下危機度過。
至於是天王還是幕府將軍做日本國王,對於他們來說意義不大,都是吉祥物。
朱翊鈞沒有出聲,繼續聽近衛前久說着日本國的求饒議和條件。
“承認大隅諸島、五島列島、對馬島、隱岐諸島、佐渡島爲大明國土,永久租借長崎港、橫濱港給大明,每年租金若干開博多、廣島、界等對明通商港口。
海防託付大明水師大明子民可在日本各地自由往來,可行商、開礦、設廠、買地、辦校、講學、置房屋等。當地官府必須保證大明子民人身及財貨安全”
除了沒有要求大明幫忙組建新軍,日本國提出的議和條件居然跟朝鮮求援條件差不多。此時的他屬於打不贏就擺爛,如同石榴姐一樣,噗通往地上一躺。
不要因爲我是嬌花而憐惜我!
條件不錯啊!
長崎港是鴻臚寺預定日本西部商貿中心,位於平戶地區,那裡的領主早就從松浦家換成陶明秀,自稱是與毛利元就在嚴島合戰中戰死的陶晴賢之孫鶴壽丸。
他能成爲平戶領主的唯一原因就是抱大明大腿抱得最緊,現在整個日本數十位領主,就他的日子過得最滋潤。
橫濱港是預定的日本東部商貿中心,它位於關東江戶灣的右側半島上。整個半島被永久租借,大明只需在半島最狹處修一座城堡,就可以與日本國土隔離開。
除了是東部商貿中心,海軍局還把它設計成大明通往新大陸的重要中轉港。
朱翊鈞走下座椅,雙手籠在袖子裡,來回地踱步,聽着近衛前久所念的其它條件。
聽完後,朱翊鈞開口道:“孤補充幾條。第一,大明商品進入日本國市場,免徵任何關稅。第二,日本國必須賠償大明損失費用,以及這幾年水師北上環島示威的軍費。一千萬銀圓,以日本”
以什麼爲抵押?
大明商品都免稅了,還有什麼關稅?
其它國家的海商可以徵關稅。日本國把海防託付給大明水師,你覺得大明會讓其它國家海商染指嗎?
鹽稅?
日本人總得吃鹽吧。
商稅?
大明貨品從通商口岸賣出去不徵關稅,但是日本二道販子轉賣,應該要收稅。
各地領主各自爲政,這些稅怎麼收?慢慢商議唄。大明的錢都敢欠,沒嘗過大明海軍的鐵拳是嗎?
你躲到內地不靠近海岸,現在大明海軍正式有了陸戰營的編制,專門用於登陸和島嶼作戰。日本國就不是三個稍微大一點的島嶼嗎?
朱翊鈞把抵押品說出來,看到近衛前久三人滿臉詫異,擺了擺手說道:“一千萬兩銀子是看在你們誠意赤心的份上,給的友情價。
知道你們目前不富裕,償還困難,不過沒關係,可以分十年還,只需要每年加上一點點利息而已。”
近衛前久三人對視一眼。
還要真金白銀地掏錢給大明啊。
明智光秀鼓足勇氣問道:“殿下,日本國貧瘠,能否格外開恩,宥免此賠款?”
朱翊鈞微微笑,嘴角透着冷森,“你說呢?”
看到大明太子殿下如此態度,三人心裡明白,不要說宥免,稍微減少一點都不可能。再轉念一想,我大日本別的不多,就銀子多啊,光石見銀山一年就能出產近一百萬兩銀子。
只要大明答應議和,讓日本國恢復民生,大家少用點銀子,多用銅錢,大不了以物易物。
當初離開日本時,足利義輝以及諸領主代表都表示,不惜一切代價與大明議和。
一千萬兩銀子,反正又不是哪一家出,大家平攤,誰也別想少。
不給?
呵呵,你大點聲!
朱翊鈞把三人神情看在眼裡,大致能猜到他們的心思。
知道你們銀子多,尤其是石見銀山。我難得去搶了,直接用賠款的方式讓你們自己送上門來。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議和的主要條件都談完了,剩下的細節就由鴻臚寺和三位慢慢談了。
起身吧!”
聽到朱翊鈞叫起,近衛前久三人千恩萬謝地磕頭,這才慢慢爬起來。
跪得有點久,腿麻。
三人唏噓不已,大明太子殿下終於點頭允了議和,還親自談定了主要條款,太不容易了,但是三人心裡也清楚,和平的曙光近在眼前。
好生安撫了一番,先打發三人出苑,朱翊鈞讓王之誥留下。
“王卿,大明與日本的議和條約,條款必須爲二十一條。”
王之誥有些好奇,“二十一條?”
“對,這個數字吉利!”
“臣遵令旨!”
“文長先生,我們回勤政堂,議一議圖們汗和俺答汗的事。”
路上,徐渭看着興高采烈的朱翊鈞,湊趣道。
“殿下心情大好啊!”
朱翊鈞雙手籠在袖子裡,昂首看着天,碧空如洗,朵朵白雲如同一張張臉,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喜或悲,彷彿穿越了時空,凝視着他。
朱翊鈞神情肅穆,對着碧天白雲,長作一揖。
“一念通達了!”
也是這片碧天白雲下,離京師西北兩千裡,北海以南昔令格河(色楞格河)下游,蕭如薰帶着三百探馬隊咬着圖們汗的尾巴,整整追了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