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國幾乎失聲的尖叫，從我和強子身後響了起來。
什麼情況？
我們倆連忙轉身朝身後看去，但上半身轉過去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如果後面有鬼，我的靈覺會比眼睛先感應到。同我一起轉身的強子，行動上要直接許多，只見他手中的紫砂壺剛剛一甩，便又迅速將壺嘴往上擡，而後就是一聲怒罵。
“我靠，不要這麼叫行不行，我特麼差點把這寶貝的克鬼神水浪費到你身上。”
“不要殺我，不要，不要殺我......”
張忠國沒有聽到強子的話一樣，依舊滿眼恐懼的看向剛纔我們所站的爬梯口，嘴裡不停地重複着這樣一句話。
本來還好好的張忠國，突然變成這樣，倒是將我，強子還有曹姐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但我們的注視並沒有給他什麼安全感，他嘴脣依然不停動着，並沒有同我們三人對視，反而只是一個勁兒地盯着爬梯那裡，情緒已然崩潰。
“怎麼回事？”
回過身來，強子輕碰了我的肩膀，說着頭微斜，眼珠朝着張忠國的位置動了動。
“不知道。”
嘴上這麼說着，但張忠國此時的突變，我卻猜到了那麼一點，不過眼下曹姐也揪着我衣服躲在身後，白板堵在我們身前，現在着實不太方便跟強子討論這個問題。
話說現在，白板不動，我們也沒敢動，畢竟論實力來說，她就算再挨一道五雷天罡咒符，也要比我跟強子加起來強上許多，這個判斷來自於我的直覺。
只是就這麼傻站着跟她對峙下去，顯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跟強子聯手，我放雷放火，他潑童子尿，找個機會拉開九幽門，把她送進去。
第二，用兵解符帶着強子三人，先離開這裡，畢竟這裡的空間不大，擺設的又是一些價值不菲的傢俱及收藏品，萬一等會兒白板恢復正常，衝過來跟我們打鬥，弄壞一件兩件是很有可能的。
另外，第二個選擇的好處還有一點，雖然外面下着雨，但好得是白天，白板怎麼着也不會就這樣追到外面的街上去。
呃，壞處也有一點，萬一她就守在這裡不走了，等到夜裡的時候，白板狂性大發，這附近住的人，豈不是要因爲我們而倒黴。
“譁！”
這個進退兩難的選擇題我還沒有想出答案時，爬梯上面的入口突然發出低低響聲，遮擋用的地板磚被人從外面被打了開，並且沒等我們判斷出來這是個什麼情況時，又有着一盆暗紅色的液體，從入口處直直地潑向了正下方的白板。
“滋滋......”
“啊！~......”
這帶着一股腥氣的濃稠液體，幾乎在剎那間覆蓋了白板的整個鬼體，白板身上原本鮮紅的長裙，也因此變作了暗紅色。濃郁的白煙再次伴着她的尖叫，從她身上飄起，將那本就看不清的入口處的身影，徹底掩蓋起來。
這帶着腥味的紅色液體是什麼，在觀察和感受了幾個呼吸後，我心裡也大概有數了，只是爲誰潑下來的，我卻有些好奇，畢竟我跟強子下來之前，上面只有一個七八十歲，連都路都相當費勁的老太太。
呃，老太太！？
難道真的是她？
想到那步履蹣跚的身影，我艱難地嚥了咽口水，擡起有些麻木的手，將夾在無名指和小指間的符咒換到食指與中指間，選擇了第二個方案。
“曹姐，你抓緊張叔叔，右手扯着我胳膊，強子，你也抓緊我。”
“幹啥？”
可能是介於之前幾次兵解符帶給他的陰影，強子聽了我的話後，非但沒有伸手拉住我，反而下意識地把雙手往回縮了縮，一臉警惕。
“趕緊的，人命要緊。”
這種關鍵時候，我選擇了不跟他多說，他不拉我，我念咒的扯上他就是了。扭頭確定了曹姐已經按照我的要求，雙手分別扯緊我和張忠國後，我左手夾着符咒豎於胸前，右手抓着強子胳膊，默做祈禱，而後迅速念道。
“正南地坤，奇門遁甲兵解，現！”
指間黃光一閃，符咒自燃的瞬間，那陣熟悉的眩暈和失重感再次來襲，但因爲我用符咒前祈禱的位置是曹姐的店門口，所以不到一秒，我的雙腳便再次觸碰到了地面。
“嘔！~”
“嘔！~”
一男一女，兩道嘔吐聲在我睜眼鬆開強子的胳膊後響了起來，可能是這符咒使用次數越來越多，我的身體似乎已經開始習慣了這種感覺，這種超短距離傳送已經影響不了我什麼了。
這次的傳送位置依然沒有什麼太大偏差，但也不算太準，正好是我們來時下車的路口。
“吐完了沒有，趕緊的，老太太還在剛纔那爬梯口呢。”
順手將左手指間夾的符咒塞進口袋裡，我淋着已經變大許多的春雨，擡手狠拍了兩下強子的後背，並非是我故意，而是心裡焦急控制不了力道。
“老太太！”
臉着地面努力着的強子，聽到這三個字，猛得把頭擡起來看向我，但只是怔了一下，他便迅速反應了過來，二話不說，他拎着手中的紫砂壺，冒雨朝路對面衝去。
因爲這條街的特殊性，平日裡不會有什麼人跑到這裡來閒逛，更何況今天還是鄭州一月難遇一次的下雨天，所以此刻，這條長路上，基本沒有什麼車輛經過，所以也更不用說行人了。
眼瞅着強子提着紫砂壺安全衝進店裡，我也收回目光，連忙看向旁邊已經吐了一攤的曹姐，以及站在她身側還在一臉驚恐模樣自言自語的張忠國。
“曹姐，張叔叔，你們怎麼樣？”
“沒，沒事。”
“不要，不要殺我......”
曹姐晃悠着將頭擡了起來，顫抖着的雙手扶着自己的膝蓋直起身，艱難地衝我搖了搖頭。
“曹姐，要麼你先在這邊的店裡坐一會兒，我回去幫忙看看，能不能把那個女鬼給處理掉或者引開。”
“呃......我還是回店裡吧，我們就坐門前，不往裡面去。”
她面色有些糾結，但看了看她身旁因爲受刺激而不停自言自語的張忠國，她輕咬着下脣，而後看着路對面自己的店門，嘆了口氣。
“那走吧。”
我應聲點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雨水，擡腳朝往路對面的店門小跑去，那老太太的情況我不瞭解，單憑她看到強子頭上的黑氣和那一句“原來如此”，並不能讓我判斷出來什麼。相反，這老太太的年歲和身體狀態明顯在那擺着，如果白板對她出手，老太太估計頂不了半分鐘，就用得上自己扎的紙錢花圈了。
至於強子，辟邪和我沒在他身邊，他的作用充其量也就跟個陰陽眼沒什麼區別，真正和厲鬼對上的時候，沒有靈力護體，他基本連幾秒都堅持不了。
甩了兩下順着頭髮往下滴的雨水，我擡腳跨進曹姐的店裡，只是沒等我往那角落裡的小門走兩步，外面的馬路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嘶......嘭！~”
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店外又是一道緊隨其後的撞擊巨響，以及女人的尖叫聲。
“啊！~”
剎車，撞擊，女人的尖叫，這三道聲音在短短的兩秒內響起，連起來後瞬間讓我明白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連忙轉身往回走，臨近門口時看到門外那一地的鮮血，我的心臟瞬間揪成了一團。就在我身前兩三米處，一個屍首分離的身體路旁躺在血泊中，屍體的頭已經不知道被撞到了裡，而看其染滿血的衣着，正是剛纔被我用兵解符從地下室裡帶出來的張忠國。
看上去被嚇傻的曹姐，表情呆滯地站在馬路中間，怔怔地看着被撞到馬路另一側的張忠國，身體開始逐漸地晃動了起來，搖搖欲墜。
我連忙往路兩邊看去，可是雨中，路面上只有面如死灰的曹姐和屍首分離的張忠國，至於傳來聲響，並將張忠國撞死的那輛車，卻是僅留下一個在雨中模糊起來的影子，消失在路的盡頭。
“啊！~快打電話，快啊！~嗚......”
“呃。”
因爲重心不穩而跪坐在地的曹姐，撕心裂肺地朝我喊着，只是話音未落，卻又擡起顫抖的雙手，緊盯着張忠國的屍體，撫頭痛哭起來。
一邊是面對着白板的強子和老太太，可能現在已經在裡面激鬥着。一邊是跪坐在馬路中間痛哭的曹姐，可能隨時會被拐彎而來的車輛給撞到。
我牙關緊咬，飛快地衝進雨裡，繞過血泊跑到曹姐身邊，強行拖着她的胳膊將她扯到路邊，來不及安慰她什麼，仔細聽着確定不會有車過來，我邊往她店門口跑，邊從褲兜裡翻出來手機，撥通了李小青的電話。
“喂？”
“喂，李隊，我，我是蘇然，我在XX街路口，之前，失蹤的張忠國已經找到，只是，人死了，你過來看吧。”
“XX街？”
“嗯。”
“那是駱澤負責的片區。”
“你打吧。”
可能因爲這幾個月裡，我見到屍體的次數，比一般人一輩子見到得都要多，並且多數死相都恐怖不已，所以哪怕是張忠國此刻被撞到慘死，屍首分離橫躺在我身前，但在撥通李小青的電話後，我依然冷靜了下來。
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收起手機，我將口袋中的兩張符咒拿出夾在指間，快速走動中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角落裡通往倉庫的那扇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