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說，當看到空空蕩蕩的太平間時，他就有些懵了。
站在太平間裡緩了一回，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趕緊細細感知着那爲數不多的，夾雜在霍雲帆和女厲鬼陰煞之氣裡的，屬於第三個鬼物的陰氣。
老姚見識過不少遊魂和厲鬼，但他說，那天晚上他感受到的陰氣，是他先前上百年裡，從未感受過的。
我聽完垂下眼皮想了想，與衆不同的陰氣......再聯想到他先前說霍雲帆能夠在短時間裡與陰間的鬼物勾通，我似乎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這會兒已經六點多接近七點，天已經開始黑下來了，我琢磨着回去還要跟清遊他們再問問今天下午在仁信醫院的事兒，也不知道關於方敬希，方敬安，宋玲玲三個之間沒法兒完全定下來的關係，老妖那邊兒有沒有什麼新消息過來。
想到這些，我主動朝老姚問起來：“你是想說，霍雲帆在你出去的十分鐘裡......聯繫上了在陰間的陰差？”
“你怎麼知道？”老姚頓時渾身一震，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我回憶着曾經見過的秦慕雨兄妹，深深地嘆了口氣。
果然是啊，除了陰差之外，正常的厲鬼遊魂，身上的陰氣本質都是一樣的，區別就在於濃郁度問題，唯獨陰差，他們身上的陰氣只要是感受過一次，不論陰陽先生也好，妖仙也罷，不敢說畢生難忘，但也一定都能很輕易地把這些陰氣從一羣鬼物裡辨別出來。
所以，我也記憶尤深。
“我見過陰差。”
這會兒並不是說秦慕雨兄妹的好時候，我簡單地提了編號2807這個三級陰差之後，便回到正題上頭。對於霍雲帆這個在陽間裡便能與陰間鬼物溝通的能力，說實話，這是我頭一回聽說，並且也很感興趣。
“那我就直說了。”老姚長吸了口氣，明顯的，他爲接下來要說的這句話，鋪墊了很久，“霍雲帆確實無意間聯繫到了陰差，那陰差把女厲鬼帶走了，但卻沒逮着霍雲帆。”
我聽着點了點頭，這個結果我已經知道了，如果陰差把霍雲帆帶走了，那我也不可能過年時候還能在醫院裡頭見着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霍雲帆身上的煞氣對於陰差而言，應該就跟那種劣質的香水似的，還是噴了一瓶的那種，離了老遠，都會感覺味道濃到嗆鼻子，霍雲帆招來的那陰差到底得多遲鈍，纔會沒逮着他。
我琢磨着這個問題沒吭聲，可在一旁深深代入老姚故事的強子，卻詫異問道：“這怎麼可能？”
“是吧？我也覺得不可能。”老姚看着我們聳了聳肩膀，說道：“但事實就是這樣，霍雲帆第二天回來跟我講了整個過程，雖說才短短十分鐘，但我當時硬是緩了一個多星期，都沒從這個消息裡緩過來勁兒。”
老姚垂下頭，像是回憶，也像是在調整情緒。我跟強子對視了一眼，倒是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震驚和疑惑，可能是因爲要拜師於清遊，強子這兩天的興奮勁兒除了跟着我到處跑之外，便是用着各種零星時間來惡補有關知識，其中就有陰差。
我記得他今天過來這邊兒的路上，關於陰差他還跟我提了提秦慕雨兄妹，正好楚玥桐被綁架那天，他也在場，秦慕雨那水平自稱三級陰差，可是留給了一直在一旁保護楚玥桐的強子很深的印象。
他那會兒一臉沉重地跟我說：“蘇然，這都三級陰差了，還是那水平，咱們這一行，果然很有存在的必要啊。”
話說回來。
老姚沉默了一會兒，又跟我們說了起來。
霍雲帆是第二天夜裡回到太平間的。老姚自他失蹤之後，從凌晨開始提心吊膽了將近整整一天，到處尋找沒有結果，到了上班時間，爲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他只得按時回了太平間門前。
誰想，一回去，恰好就看着了飄在太平間門前，一臉緊張不安的霍雲帆。
霍雲帆可以說是個慫包，他見着老姚，頓時就跟受盡委屈終於見着親人了似的，二話不說，朝着老姚就撲了上來。
可惜，撲空了。
爲了他，擔心了一天半夜，老姚哪有什麼心思跟他擁抱？逮着腦袋一通錘之後，霍雲帆掛着滿臉的委屈，纔在老姚的暴怒裡頭把實情細細跟他說了。
沒出意外的，老姚走後，那女厲鬼又恢復了凶煞的模樣，霍雲帆嚇得頓時就要轉身逃跑。他知道自己厲害，也知道自己只要爆發出來，女厲鬼沒有懸念的會被秒殺，但......他本能的還是想選擇逃。
而那青面獠牙的女厲鬼，老姚說霍雲帆形容得誇張到了一個連他都聽不下去的地步，不過，可能也就是因爲霍雲帆的情緒變化忒大，可能是霍雲帆的求救信號發得太遠，也可能是因爲其它什麼方面的原因，總之，霍雲帆就在女厲鬼朝他撲來的時候，意外與一個陌生的人對上話了。
霍雲帆說，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誰，但在那種情況裡，霍雲帆個慫包還真就指望那人救他了。
我聽着嘴角不由得又抽了抽，這畫面一腦補出來，倒是神奇得很。霍雲帆一個在逃厲鬼排行榜上的厲鬼，竟是意外聯繫上了一個在陰間遊蕩的陰差求救，而後，陰差還真來把女厲鬼帶走，保護了他。
而老姚說到這，亦擡手捂了臉，深深一嘆。
不得不說，這劇情好奇葩，好狗血，但，還偏偏是真的。
老姚從霍雲帆那裡聽到的版本，是陰差確實來了，來得很相當快，霍雲帆躲在旮旯裡抱頭捱了三四下才，一個黑影便從天而降了......
霍雲帆一下子就認出了自己請來的救兵，可下一秒，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跑。陰差這種存在，哪怕他先前沒有真的見過，但本能還是在的，這厲鬼和陰差之間的關係，其實與小偷和警察之間差不太多，哪怕警察穿的是個便衣，可入行多年的小偷，依然一眼就能將其身份看出來。
所以，陰差還沒落地站穩，霍雲帆就穿牆跑了，獨獨留下那個還在發飆狀態的女厲鬼。霍雲帆說，其實那陰差想追他的，但只因爲面前已經站了那個女厲鬼，那陰差本能就先把面前這個逮住，再去追另一個。
可是，一個慫包最擅長的是什麼？
逃跑！躲藏！抱頭捱打！
霍雲帆那天晚上，將前兩樣發揮得淋漓盡致，他一刻沒停地跑，拐着彎，繞着圈的跑......直到迷路。
那天晚上霍雲帆沒有回來，跑得太遠是其中一少部分原因，剩下的一多部分，還真的是因爲他迷路了。直到現在，老姚說起這事兒氣得還不停嘆氣。
不過，那一次也是老姚第一次知道，霍雲帆還有這樣的能力。而與陰間勾通這個能力，第二次被老姚發現是去年四月初，清明節。
清明時節，中國自古以來，便有掃墓的習俗，而掃墓的時候，大多都還要磕幾個頭，哭一場。一年到頭，也就是這個時候，陵園墓地墳前，纔會人來人往，哭聲悼念聲不斷。
而一到夜裡，這陵園之類的地方，更是熱鬧。
許多因爲各種原因滯留陽間的遊魂厲鬼，都會趁着清明的時候卻墳上收些香火紙錢，霍雲帆也不例外。可是，他的運氣似乎並不如何好，那一次出門，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黑叉的手下——蘭雪寧。
這就是老姚先前說的，他見過蘭雪寧幾次的其中一次。
如果說趙茵茵是我們這邊兒的臥底，專門負責破壞黑叉計劃的話。那蘭雪寧給我的感覺就是恰好相反，她對於黑叉佈置下來的事情，哪怕不是由她自己負責的，依然會相當認真。
所以，她知道霍雲帆，倆厲鬼一遇上，幾乎沒用幾秒，便認出了對方。霍雲帆本能地又要跑，可是蘭雪寧的排名比他可是要高不少的，他怎麼可能跑得過她？
於是，他被抓了。
可幸運的是，負責保護他的老姚在附近，感知到蘭雪寧的煞氣之後，老姚第一時間便往霍雲帆身邊趕。如果霍雲帆被蘭雪寧完全控制，束縛住，那麼蘭雪寧要將他帶走，幾乎沒有什麼難度。
老姚及時趕到了。
但悲哀的是，他的實力幾乎和蘭雪寧不分伯仲，加上又得護住霍雲帆不受傷害，老姚很快，便在蘭雪寧手下敗下陣來。而就在這時，霍雲帆的第二次與陰間裡的陰差交流，發生了。
老姚說他跟蘭雪寧剛打到一起，甚至連連熱身都還沒熱身完呢，陰差就出現了。
霍雲帆依舊是毫不猶豫，扭頭就跑。老姚是妖，活的時候也不歸陰差管，所以他是兩鬼一妖裡頭，最淡定的一個。
蘭雪寧，反應過來之後轉身也跑了，並且是追着霍雲帆的方向，腳下生風化成一條白煙，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老姚眼前。待這從陰間裡頭過來的陰差站穩，他的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個張着嘴巴朝他乾笑的老妖仙。
這是第二次，而至於第三次，老姚眯着眼算了算時間說，應該是在我過年入院之前，並且，第三次霍雲帆聯繫的，不是陰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