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我心頭猛然一驚,難道是被我剛纔那一戳戳得有點兒歪,沒能達到井老頭預計的效果?
這下子,我也顧不得手上的疼了,慌忙按緊了刀口,把頭湊了過去。井老頭指的那塊石磚以及相臨的幾塊,此刻上面大半都被從我手上流下去的血所掩蓋,和了石磚上頭的灰塵,血的顏色已經不再鮮紅。
“蘇然,把血再往上滴上幾滴。”
“啊?......嘶!”
還沒等我看出來什麼,井老頭目光在石磚與我右手上來回轉了兩次後,竟是不由分說地把我手拽回那塊磚石正上方,還用力在刀口兩側擠了一下子。
頓時,剛剛纔緩和一些的流血速度,一下子又回到了剛割破時候的流速巔峰。殷虹的鮮血帶着我身體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往外流,井老頭半透明的手拽着我的手腕,硬是把我右手拉到了距離那塊磚石不過三四釐米的位置。
溫熱的鮮血像被開了條細縫的水龍頭一樣,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那石磚之上,血滴落的速度之快,頻率之高,幾乎沒有絲毫的停頓。我疼得嗷嗷直叫,可更讓我擔心的是,沒了左手的用力按壓,這血流的速度真心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能撐到天亮。
然而,就在我倒抽着人冷氣懷疑人生的時候,異變真的出現了。
“滋滋......”
那原本普通無奇的石磚,此刻在我們眼前突然變得像是被擱放在火上燒的烙鐵一般,不僅是有着微亮的紅光徒然亮起,甚至那滴落在其上的血滴,亦是開始沸騰翻滾,水分快速蒸發。
“這什麼鬼!?”我只覺得頭皮一陣麻,那沸騰着的血泡炸裂時,從中其迸發的腥熱之氣,一息之內,竟是接二連三地往我傷口上撞着。
這種感覺很是驚悚,我本能地把手往回縮着。
而這一瞬間,井老頭捏着我的手也放鬆了下來,目光熠熠地看着那塊磚石。我慌忙把手抽回來,心驚肉跳地看了一眼,然而除了血,卻啥也看不出來。可儘管如此,我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井老頭的魂魄狀態竟是如此的詭異,被天雷劈得虛弱成了這個樣子,可他半透明的手卻還是能抓住我的胳膊!
這在陽間混的將近十年裡頭,井老頭到底對自己魂魄做了什麼!?
“果然,清遊這小子沒讓我失望。”
“什麼?”
思想有些飄遠的我不禁一愣,聽得一頭霧水,回想剛纔,他說要破掉的,不是柳生道人佈下的天網地網站陣麼?怎麼又跟清遊扯上什麼關係了?目前,我對陣法的瞭解依然還只是一些皮毛,僅靠我師父留下來的那些到現在我也沒看過幾眼的信息,說是書面知識都有些勉強,更不用說能隨時隨地應用到實踐當中來了。
井老頭指了指這塊磚石,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礙於現在的情況,他只能和我簡單解釋一番。原來,清澤醫院在建之前,清遊和駱澤便有着先見之明,在選好的這塊地皮上佈置防禦性與輔助性的法陣,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
井老頭當時也跟在他們身邊,但當時的他還沒法兒做到近距離接觸而不被這倆天資不錯的徒弟所發現,所以,具體他們佈下的陣法是什麼,未啓動之前,哪怕是井老頭沒法兒知曉。
但就在最近,出了這些尋常陰陽先生活到死可能都遇不上一件的大事兒之後,井老頭倒是趁夜深人靜之時,根據風水佈局,陰陽五行八卦,在樓下仔細觀察過幾天,所幸是多多少少的也看出了些端倪。
不過,直到今天,到現在,在我的血被那塊不起眼的磚石吸收,再沸騰蒸發之後,井老頭終於確定了清遊聯手駱澤,給他們大本營清澤醫院佈下的後手——太極陽護陣,以及三清縛靈陣。
這倆陣法,擱在他們這一派系裡頭,算是高級法陣的範疇了,三四年前的清遊和駱澤兩個聯手,能布出來這陣法,着實讓井老頭震驚不已,但同時,也爲這倆自己沒能教導多久的徒弟,而感到欣慰。
太極,衆所周知,分爲陰與陽兩面。在我們這一行檔裡,陽面代表的是活人,活物,以及一些屬性之上分屬陽性的沒有生命的死物。而相對的陰面,自然代表的就是死人,死物,或者一些分屬極陰屬性的東西。
所以太極陽護陣,顧名思義,以太極之力護陽。
也就是說,這個陣法一旦被激活之後,在陣法之內分屬於陽面的一切,都會被這些年來陣法裡頭所累積的太極之力所加持保護。因此,在一定時間裡,太極陽護陣中的陽氣會以極大幅度地迅速上漲,所以,對於鬼物而言,如果不能儘快離開,那麼等待他們的除了魂飛魄散之外,基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至於後者三清縛靈陣,單聽名字便可以知曉,這陣法是歸屬困陣行列的,不過,這個困,困的是那些屬於靈異範圍內的傢伙,比如遊魂,厲鬼,鬼王,各種殭屍,以及某些妖仙。
至於我們眼前這個,井老頭說這是太極陽護陣的陣眼所在。
“那......這陣法算是啓動了麼?”
我望着這塊表面已經沒有任何水份,僅剩一片片碎落着的紅色血痂的磚塊,心裡一陣激動,若這陣法真的能像井老頭剛纔說的那樣,那此刻再讓我流一半血出來,我也絕不會有二話。想着,我再看看這棟從外觀上與先前並沒有什麼差別的醫院主樓,只覺得似乎真的有那麼一層層淡淡的金色波紋,在玻璃與牆之間飄動着。
“算!蘇......”
“啊!~”
井老頭重重點頭,神情輕鬆了不少,但就當他想再跟我說些什麼的時候,在我們倆側前方十米外蹲着的郎小梅,竟是身體猛得一顫,徒然尖叫了起來!
什麼情況!?
我和井老頭同時扭頭,也就是這個瞬間,郎小梅在尖叫之中,蹲着的身體整個朝後傾倒,後腦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那聲響大的,換作旁人,指定就已經摔暈過去了吧!(現在,郎小梅在我眼裡,也跟清遊他們這些不一刀抹了脖子剜了心臟,基本就屬於打不死小強的人屬於一類。)
“過去看看!”井老頭又看了一眼那甚至已經有些開始冒煙兒了的方形石磚,果斷起身,說着朝她飄過去。
我捏着右手跟在其身後,不知怎麼的,那股剛剛壓下去的不安之感,再次浮上了我的心頭。甚至在逐漸靠近的過程中,我已經有了種直覺,剛剛那郎小梅的一通扒拉,指定是扒拉出來什麼了。
正想着,我一擡頭,便看着井老頭已經在距離郎小梅有個兩米左右的位置上停了下來。而在他身前,那隻百足響蠱蟲已然恢復了些體力,此刻正圍着倒地了的郎小梅不停轉來轉去,可不管是轉向哪個方向,它那一雙墨色鉗子,卻一直是朝着我們。
這蠱蟲的警惕性倒是挺高,還知道在自家主人受傷時候防着別人偷襲。可是這樣一來,郎小梅此刻已經倒地不起,我們想過去搞清楚是個什麼情況,都沒辦法做到。
我停在井老頭身邊,伸着伸長脖子往郎小梅臉上看。她是整個身體朝後倒下的,胸腹朝天,斗篷敞着露着裡面的黑色緊身衣,頭歪向了右側,披着的頭髮將臉掩着。
我看不清她的眼是閉是睜,但她胸腹還有着輕微的起伏,說明呼吸還是在着。
“嗤......嗤......”百足響在她身旁團團轉着,急叫的聲音與蛇吐信子時候,差不太多,這種發自於冷血動物之口的聲音,僅僅是聽着,便讓我渾身都不舒服。
“別看了,她現在應該是沒有意識了。”井老頭看得似乎比我真切些,說着他胳膊橫起把我往後擋了擋:“小心些,她很可能被附體了。”
“附體?”我瞠目結舌:“一個降頭師還能被鬼魂附體?”此時此刻,我只覺得我的三觀破碎重組之後又再次被刷新,降頭師不都是挺牛逼的存在麼,怎麼還會被附體?
“沒什麼不能的。”井老頭卻是面色凝重:“這是她主動的。”
“......主動的!?”
我按着刀口的左手不自覺的用了力,手指直按到肉裡那鑽心的疼告訴我,剛纔這話,我並沒有聽錯。再看向這倒在地上的女人,那股不詳的預感,此刻更加強烈了。
“她到底想幹啥?”我的聲音都變了調。
試想,一個正常人誰特麼會拼着被附身完,有可能直接上酆都報道的危險,讓這麼個絕大多數陰陽先生遇上都頭疼的厲鬼附身的?哪怕是個降頭師,他們的身體構造,也與常人沒什麼不同,冒這樣大的危險,郎小梅是不想活了麼?
說話間,郎小梅的身體已經開始了輕微的抽搐,這是厲鬼在附上人體之後,適應並操控身體的必經過程,而一旦這抽搐停止,那麼這具身體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將徹底由那被附身的厲鬼所操控了!
並且最讓我擔心的是,這附上她體的還是怨氣極大的胚胎鬼嬰!
我不由看向了井老頭,想着要麼趁現在她還沒完全被附體完,拼上一把,說不定還能把她這附體給打斷。可就在這時,井老頭閃動着的雙眼一凝,突然伸手拽着我的胳膊往東側門退:“快走,她這,恐怕是要......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