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我慢慢飄了過來,低低的哀求聲隨着夜風飄到了我的耳邊,“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我側頭看了看門衛室裡,低低地只露出來了一撮黑毛,這會兒估計又低頭玩手機呢,就快步走到了大門另一側的角落裡,低聲對她說:“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可我剛說完這話沒兩秒鐘,她就被迫停了下來,在距離我面前約有十幾米的地方,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般,阻止了她前行的腳步,此時她正用虛幻的雙手使勁拍打着什麼東西。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正當我想要再問她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我瞅着她從兜裡拿出來順手摁了下接聽,剛放耳朵邊上裡面就傳來了那尖銳的男聲:“蘇然,你要死啊,菜都點完了你怎麼還沒來?”
聽到這嗓門,我嚇得趕緊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些,右手趕緊隔着棉襖安撫了一下胳膊上暴躁不安的雞皮疙瘩,可這一下之後再擡起頭,卻發現原本停在我前面不遠的女鬼,已經消失不見了。
“蘇然,你幹啥呢?接了還不說話,信不信我跑你家去揪你昂?”張家偉那尖銳的男高音,伴着他身邊幾個我相當熟悉,此時在起鬨的男聲,一同傳了過來。
“我馬上到,已經到*中門口了。”我趕緊應了一聲,說實話他這威脅我是真怕,你自己想想,一覺睡醒睜開眼看到個跟“GAY”差不多的娘炮,以貴妃式斜躺坐在你牀邊,那是種什麼感覺,當然,打死我不會告訴你我真遇到過這個情況的。
“快來昂,我們都開吃了。”說完他就直接掛了,搞的我挺無奈,不過再看看那已經消失了的女鬼,我不由得有些皺起了眉頭,我上一次見她的時候,還是我初三,現在都已經過了快四年了,她怎麼還在這裡,到底要我幫她什麼呢?剛纔怎麼過不來?
不過直到我走到了火鍋店,都沒想明白這些,進了這家火鍋店一看,張家偉他們那一行人倒是挺顯眼,八個人此時坐在大廳中間的一桌,圓桌上林林總總有着快二十樣菜,有一半多都是肉,坐在圓桌一邊的全是我們高中的同學,男的六個,女的一共就倆,還是男人婆型的。
“嘿,蘇然,這裡。”眼尖的楊子軒朝我揮了揮筷子,我眼神最近倒是挺好,連他甩在鄒韻寧臉上的兩滴辣油都瞅的清清楚楚。
“哎,來了。”我剛應了一聲,就聽到一聲怒吼,“楊子軒,你特麼想死啊!?”
“呃,對不起對不起。”楊子軒一扭頭看見她臉上的兩滴辣油,頓時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這雙筷子甩了你,哥不用它了,怎麼樣,誠意足吧!”
“楊子軒,你皮癢癢了是吧,才過了半年就忘了老孃的鐵沙拳滋味了是不是?”鄒韻寧拿着紙巾把臉上的兩滴油擦了去,而後紙往桌上一扔,捏了捏手掌,準備再次開練神功。
“女俠饒命。”楊子軒馬上換成一副賤樣兒,趕緊討好地拿起桌上的勺子,從鍋裡撈了幾塊牛肉放在了她碗裡,又笑道:“這位女俠,好漢,您莫要跟我計較,這牛肉是小的孝敬您的,這一會兒涼了,味兒就不好了。”
他這話一出,整桌的人都笑了起來,我們高二分完文理後,是按成績自己挑座位,而他們倆每次都挑在一起,免不了被我們打趣一番,不過等到高中都畢業了,我們都奔大學裡去了,也沒見這倆人關係定下來,不過他們高中就是這樣不過來的,打打鬧鬧地一直過了兩年,直到高考完。
我揹着包走到桌邊,也瞅着他們倆這出不由得笑出了聲,而正開心的時候,一個很不和諧的尖銳的男聲,傳到我的耳朵裡,“蘇然,來,坐我旁邊”,其實不用回頭就知道,指定是張家偉這貨,一扭頭,果然他拍着凳子正衝我招手。
可我瞅了一圈,也就他旁邊有個空凳子,他們選的這個是個圓桌,還有另一個和我差不多一樣倒黴的,叫劉嘯天,看他那模樣,估計跟我一樣,是來晚上沒地兒坐了才坐在張家偉旁邊的。
其實我並不討厭張家偉,雖然他聲音娘了一點兒,但人卻十分仗義,以前高中時候有好幾回都主動幫我背了黑鍋,我之前說他是個“GAY”有一半是開玩笑損他的,至於另一半原因,到現在都還沒確定。
“來來,蘇然來晚了,罰你一杯。”我剛剛坐下,坐我對面的邱小凡就拿着個小杯子給我遞了過來,看裡面那往上冒着氣泡的淺棕色液體,我也只能硬着頭皮接了過來,怕啥,哥連雪啤優都喝過,還怕這個可樂加啤酒!?
“好。”我拿着這杯一股腦直接往嘴裡倒了進去,多大點事兒。可剛喝進嘴裡之後就覺得不對了,一陣辛辣感直衝鼻腔,瞬間把眼淚都把我嗆出來了,但我還是艱難地把那口酒嚥了下去,趕緊我抓起旁邊的幾張紙巾邊擦眼淚鼻涕,邊對這羣笑噴了的人怒道:“還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啊!可樂就算了,特妹的還給我放芥末!?”
聽了我這話,他們笑翻了就算了,連隔壁桌的人都盯着我笑了起來,這一下我頓時尷尬了起來,趕緊坐下來,順手拿起旁邊的茶水往嘴裡灌,剛全喝到嘴裡還沒來的及嚥下去,就碰上了張家偉那幽怨的眼神:“蘇然,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噗~。”聽完他這話,我頓時沒忍住,轉身把嘴裡的水都噴了出去,好巧不巧,我旁邊正好又路過了一個人,待我朦朧着雙眼一瞅,頓時傻了。
“汪老師,你也在這兒啊?”我們這桌的人基本上都一起站了起來,沒辦法,條件反射性。
“汪老師,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趕緊邊擦眼淚跟鼻涕,邊對着眼前這個並不怎麼高的中年婦女,這個婦女雖然教了我們一個學期,但我們真心實意地贈她了一個霸氣的稱號,江湖人稱:*中鐵娘子!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坐下吃吧。”汪老師一反高中時候對我們的態度,此刻竟然笑眯眯地對我們這些人說道,特別是在拿紙在身上擦了擦後,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後她挺是親切地跟我們幾個人都點點頭,象徵性的問了幾句也沒再多說什麼,就跟她身邊的幾個人一起離開了。
“哎,汪老師現在看起來好多了。”她的身影剛離開這個火鍋城的大門,楊子軒就轉過頭來,嘆了口氣道。
“是啊,唉。”鄒韻寧夾起一塊肉扔到嘴裡,也跟着附和道。
汪小程,我們的高二時候的班主任,只是才教我們了一個學期,就查出來了乳腺癌,被迫住院化療去了,後來聽說是治好了,但也犧牲了一頭秀髮和兩塊肉。
“哎,這麼說起來,好像高中時候教咱們的班主任都挺慘的,就咱高二時候的鄭老師,才教咱們三個月就白內障晚期了,手術完好像恢復的還不咋樣。”坐在我斜對面的**晶開口道,她是除了鄒韻寧以外,另一個內心裡住着一個真漢子的女生。
“好像是啊,還有老曹,那會兒才代咱班課一個月,他爹就死了,當天不就請假回家奔喪去了嘛,唉,要說那會兒咱還真是不懂事兒,我記得好像全班每人都買了包辣條來慶祝。”劉嘯天嘆了口氣,拿起自己前面的啤酒,全數喝了下去。
“對啊,老吳不是也差不多,不過死的是他媽就是了。”張家偉也是,邊夾花生米往嘴裡塞,邊含糊道。
我此時鼻子裡感覺好了不少,他們還算是有點良心,沒給我放太多芥末油,而後我想了想,也插了一句,“對了,也不知道小江的不孕不育治好了沒。”
“不知道,沒聽說,不過才過了半年,應該沒那麼快吧,呃,咱那高中羣裡小江不是在裡面嘛,好像沒看她說過跟娃有關的事兒。”鄒韻寧搖搖頭,嘆了口氣說。
“呵呵,不過話說起來,當老師的發病率還真高,而且運氣還都不咋好。”楊子軒丟了幾塊魚肉下去,不由得嘆了一句。
“好像就咱學校是這樣吧,二高一高他們那邊,都沒聽說,我好幾個初中同學在那邊,都是一個老師帶到畢業。”**晶微微皺着眉頭,疑惑道。
“好像是這樣呃。”他這麼一說,我們倒都有點兒感覺,確實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運氣要背一些,時不時不是自己有點什麼黴運,就是牽連到了家人。
我看了一圈他們的表情,又低頭盯着碗裡的芝麻醬,琢磨着會不會和今天晚上又遇到的那個女鬼有關,她到底要我幫她什麼呢?
幫她離開學校?
去陰間?
還是幫消滅什麼纏着她的色鬼?
“蘇然,你碗裡啥都沒,倆筷子在裡面搗鼓啥呢?”我耳邊突然響起了張家偉的聲音,頓時嚇了我一跳,但看了看他撈出來的一滿勺子,我趕緊笑着說了句謝謝,用筷子都盛到了自己碗裡。
“蘇然,我就喜歡你這樣。”我剛把青菜沾了沾醬塞到嘴裡,就聽到旁邊張家偉蹦出來這麼句話,嚇得我又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我剛忍了下去之後,他慢悠悠地往自己碗裡也裝了些肉和菜,才說了下半句:“啥事兒都不愛跟我客氣,夠哥們兒。”
聽了這句話,我才鬆了口氣,他那前半句話,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差點心裡就奔騰過去一萬隻羊駝了,第一次遇到人跟我告白,居然是個男的,好在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把一句話分成了兩句說,僅此而已。
“哈哈哈,我以爲遇到了告白呢。”坐在張家偉另一邊兒的劉嘯天頓時爆笑了起來,呵呵,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有啥好笑的。
“小天兒啊,你別說,我也挺喜歡你的。”估計是爲了刺激他,張家偉故意捏了個蘭花指,尖着嗓音對還在笑着的劉嘯天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