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那就好,那就好。”清遊長舒了口氣,坐到沙發牀邊上,臉上多了些笑意,“先喝水吧,有沒有頭暈,不舒服什麼的?”
“沒事。”
我感受着除了疲憊沒有什麼特別感覺的身體外,輕輕搖搖頭,只是一想到那張支離破碎並且我所熟悉的臉,心裡的複雜與疑惑便開始拼命翻滾着,爲什麼是她?怎麼會是她?
“蘇然,有不說舒服說。”清遊將頭探到我臉前,通紅的眼睛裡映出來的依舊是擔憂,“續夢這事兒我也是第一次實踐,不良反應什麼的想來肯定是有,你哪不舒服就說,咱醫院雖然不大,但儀器啥的,比省醫都不一定會差哪去。”
駱澤在旁附和着點頭:“這倒確實。”
“不是哪不舒服,是......”我話剛一說出口,側身坐在我身旁的清遊便變是變戲法一樣,不知道從哪變出了個黑皮筆記本和水筆,悶頭開始做着記錄。被他這反常的舉動一打岔,我頓時把自己五秒前決定好用來鋪墊的話忘得差不多了,再看看他本子上已經寫下的“實驗記錄”這幾個字,我腦袋一抽,也沒再多想:“殺了關珊夢的人,是趙茵茵。”
“什麼?”清遊握着筆的手一抖,滿臉的不可置信。
“殺了她的人是趙茵茵?”同樣瞪圓了眼睛的駱澤,也跟着重複了一遍。
“呃,錯了。”我聽着他的話發現了點不對的地方,隨即糾正:“趙茵茵是鬼,不是人。”
“......”
他們倆人臉上的神情在對視的過程裡變了又變,最近,還是清遊嚥了咽口水,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一樣:“你確定沒看錯?”
“沒有。”我堅定地點點頭,腦袋裡同樣變成了一團漿糊。
趙茵茵的臉,可以說是我所認識的女人當中,最有辨識度的一個,她很美,有些蒼白的臉龐和精緻的五官配在一起,使得她哪怕只是安靜的站着,卻也能帶着些許妖魅的美感,這種感覺讓我印象相當深刻,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爲我第一次看到她模樣的時候,是在我十九年來第一次做的噩夢裡。
回到正題,說實在的,直到最後一刻看清楚她模樣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殺死關珊夢的會是趙茵茵,當然,我也沒想到關珊夢託夢過來的畫面,後面還有那麼長是我上次沒能看到的。
關珊夢是雲家後代的事情八成是真的,既然如此,她懷/孕的事情對於黑叉來講,應該算是相當重要的事,理論上說,他就算不會自己親自來保護,也最少會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心腹悍將之關的過來保護關珊夢,直到她的孩子安全着陸。可事實上卻是,他保護沒保護,從這個託夢的夢境裡我沒能看出來,但關珊夢最終,卻是真的死在了趙茵茵手裡!
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我想到了夢境裡頭另一個關鍵性的信息,清遊他們應該並不知道關珊夢懷/孕這件事,並且她孩子的爹,還是之前被我貼了條子定爲頭號壞蛋的花安國。
瞥瞥紅着眼睛眉頭皺成了川字的清遊和駱澤,我又努力回想了一番小劉法醫的話後,才拐了個彎朝駱澤問道:“駱隊,關珊夢的屍檢報告你看了沒有?”
“嗯?”他的思考被我打斷,愣了一下眼珠微動,而後輕輕點頭:“嗯,看過,今天過來的時候我特地去了一趟李隊那裡,關珊夢的案子是有由他們負責的,不過屍檢報告,好像沒什麼特別。”
“沒什麼特別?”我輕輕點頭,但關珊夢死前確實懷/孕了,卻是鐵打的事實,這一點說真的,我不敢確定小劉法醫到底是檢查出來沒有往上寫,還是根本沒有檢查出來。只是這種話,我不好直接問她,想着我心中微動,隨即看向駱澤:“我在夢裡看到了一些屍檢報告上沒有的東西,駱隊,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幫着查查關珊夢的就醫記錄。”
“就醫記錄?”駱澤和清遊同時一愣,“查那個幹什麼?你難道看到了關珊夢的死,是跟疾病有關麼?”
“嗯,可以這麼說。”我瞅着這倆人的表情,琢磨着應該是鋪墊夠了,便直截了當地跟他們說了:“關珊夢死之前,好像已經懷/孕幾個月了,託來的夢裡,有一副畫面就是她在醫院就診的。”
他們倆人眸光一閃,隨即失聲反問:“什麼?”
“真的。”我再次點頭。
“好,我今天抽空去查查關珊夢的就診記錄,對了蘇然,你看到的那個畫面裡,有沒有具體醫院的名字之類的?”駱澤的反應很快,深呼吸了幾次便已經恢復了平日裡那個睿智沉穩的刑警隊長模樣,“嗯,清遊,你今天要是沒事的話,去一趟李小青那,讓他再把屍檢報告拿出來給你看看,有機會的話,順便問問給關珊夢做屍檢的人,我有種直覺,關珊夢被殺,很可能跟她的那個孩子有關。”
“好。”清澤也已經回過神來,儘管兩眼通紅,但此刻的他看上去卻是精神十足。
“我也去吧。”我深吸了口氣看向他們,“給關珊夢屍檢的法醫我認識。”
“好。”清遊點頭。
又喝了幾口水,我趁着時間還早,便將夢境裡看到的畫面,挑重點同這倆人講了一講,或許是因爲我之前說的兩個關鍵信息太過驚人,他們倆聽的時候相當認真。
“對了,我看到的第一副畫面裡頭,有一點兒讓我覺得很怪。”講述到第三處畫面的時候,我突然又回想起來第一副畫面裡頭站在花安國身旁的那個黑衫男人,略作思索,我琢磨着跟他們提一提:“嗯,剛看的時候有點不理解,畫面裡除了關珊夢的獨舞之外,就剩下一堆玩COS的人,唯一一個看着正常的就是花安國。”
“說重點。”清遊不知啥時候又泡了兩杯咖啡端過來,自己留一杯,另一杯給了同樣紅着眼睛的駱澤。
“呃,重點是花安國身旁,我看着了個人,沒能看清楚臉,不過很奇怪的是,那人給我的感覺有點熟悉。”我回憶着那種熟悉感,琢磨着要怎麼形容,“就是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明明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卻總覺得我之前一定在哪兒見過他那種熟悉。”
“沒看着模樣,卻覺得熟悉?”清遊喝了口咖啡,目光微凝,過了幾秒,他試探着問道:“會不會是你之前確實見過這人,並且之前見到的時候,也沒看清楚模樣,只是看到是體型之類的?”
“沒看着臉...”
我聽着他的話,腦子裡頓時蹦出來了個給我印象極深的畫面,淅瀝瀝的雨水沖刷着空蕩蕩的街道,路旁的一株約有成人大腿粗的槐樹下,立着一個身着黑色長衫的古裝男子,長髮束頂而風中不亂,雨幕爲隔,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那冰冷到極點的目光。
憶起那抹冰冷,哪怕此刻在清遊這間開了一晚上空調暖氣的辦公室裡,我依然是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想到了?”清遊疑惑裡帶着震驚,“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嗯。”我擡手搓了搓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臉,倒吸着冷氣:“我確實見過他,而且就在前幾天,咱倆那天去白事兒一條街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看着邊上的槐樹底下站了個黑衣男人麼?就是他。”
“白事兒一條街?”清遊唸叨着目光微凝,“你是說咱剛下車那會兒?”
“嗯。”我換了個地方繼續搓着沒消下去的雞皮疙瘩,扭頭看看同樣進入思考狀態的駱澤後,補充了一句:“就是張忠國被撞的屍首分離之後,頭卡到樹杈子上的那棵樹。”
“嗯?”駱澤聞聲看着我,不過一秒鐘又一副瞭解了的神情:“哦,那棵樹啊。”
“你兩次看着他,他穿的一樣麼?”清遊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面色恢復了嚴肅。
“好像一樣吧。”我回憶着槐樹下頭站着的那個男人的衣着打扮,然後同夢境裡本來就沒看清楚的那人進行對比,片刻後,搖搖頭:“不太敢確定,但那種熟悉感錯不了,指定是一個人。”
“好,我去查查。”清遊同駱澤交換了個眼神,點着頭。
他會是誰呢?
我目光從他們二人身前移開之後,盯着手裡溫熱的杯子開始發呆,不,是分析。
第一,能站得離花安國那麼近的,一定是跟他認識,或者熟悉的人;第二,這人能以那種詭異的方式出現在白事兒一條街邊的槐樹下,並且那棵槐樹在前一天,還卡了張忠國的人頭在中間。
這樣分析,就不得不再提到張忠國的死,他的死在我的直覺裡,是跟花安國脫不開關係的,既然這樣,那張忠國死前出現的白板,就可能也跟花安國有關,那麼,是不是也可能跟這個黑衣人有關呢?
想到這裡,我突然又是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難道說,設計了張忠國的死局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