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 兩人就轉到了一處大廈前,此刻的夕陽已經下去一半,殘留的一半發出的光芒暗了下來。街道上紛紛亮起燈光, 大廈樓層也輝煌一片。
就在莫笑轉頭看他的一瞬, 一陣驚心動魄的響聲如雷貫耳般襲來, “砰”地下直擊人的心臟。
透過他的眼睛, 莫笑看到一絲驚訝, 以及,緊張。
一剎那,鋪天蓋地的車輛警鳴聲在他們耳邊響起, 旁邊車道上剎車聲一片,喇叭聲, 人們失聲尖叫聲紛紛不斷。
莫笑驟然回頭, 就見離她幾尺遠的大廈停車處, 一輛響着警鳴聲的車子頂部,似乎躺着什麼東西。
“你站在原地別動!”丟下一句話, 習遠立馬拔腿跑了過去。
人羣中不知誰叫了聲“有人跳樓了!”莫笑眸中一緊,下一秒也快速向命案現場跑去,氣喘吁吁地鑽到人羣裡,就看到習遠讓人報警,而他卻環視觀察屍體周圍的情況。
那輛車的車主見到自己的車子上躺了個人, 也嚇得不敢上前, 叫來了大廈門口的保安, 說什麼也要讓他移開屍體。
莫笑腳步移了移, 還是走向了習遠, 卻被一旁維持秩序的保安攔了下來。她瞅了瞅正仰頭望着大廈的習遠,對保安說:“我和他一夥的。”
保安微微愣神, 說了句:“原來也是警察。”就放她進來了。
聽到保安的話,她眉毛一挑,習遠居然騙人他是警察?
命案發生的時間就在幾分鐘前,而且就發生在他們眼前,遇上這樣的事,莫笑出奇地沒有緊張,像上次在公園裡一樣,她找人借了個透明塑料袋套在沒受傷的手上,打開手機自帶的電筒照明。
習遠見到爬上車頂的女人,倒也沒吃驚,走過來問她:“有什麼發現?”
莫笑把手機往他手裡一塞,示意他幫自己照明。她翻開死者的上眼皮:“你看,死者的□□開始乾燥,瞳孔的透明度也在喪失,說明她至少在五個小時前就已經身亡了。”
接着,她的手指又往下移,手指按壓屍體前胸的一塊屍斑,直致它褪色後,莫笑又將屍體翻過來,仔細看着,突然指着一處激動地對他說:“新的屍斑出現了!”
莫笑神色緊張,繼續翻過屍體,衣服上沾了血都沒發覺,看到意料中的現象,她擡頭緊張地看他:“原來的屍斑沒有再次消失,但是屍體又出現新的屍斑,所以更能確定,她應該不是剛剛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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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兩人都明白,可她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莫笑不能確定。屍體的一些症狀,只能表明死者並非時此刻摔死的而已。
習遠收了手機,順手把她從車頂抱了下來,總結性地說道:“她不是跳樓摔死的。”
莫笑聞言一愣,盯着他俊毅的下巴,他是……又發現什麼了嗎?
“誰讓人放他們進來的!?”
一聲大喝嚇得莫笑回了神,她懦懦地躲在習遠背後,就聽剛剛那個保安結結巴巴地小聲回:“他們……他們說自己……是警察……”
領隊的人瞪了他一眼,就憤憤往他們這邊過來,大廈的燈光突然一亮,照明瞭習遠隱在暗中的臉。
莫笑偷偷從他背後伸出腦袋,就見刑警隊長袁科驚訝地看着他們:“怎麼又是你們?!”
面對袁科的質問,莫笑抹了把額頭的汗,訕訕一笑,還是習遠出面解釋了兩人在此處的原因。
最後收隊的時候,他們兩人又再次被帶回去錄了口供。
出來的時候,天色越發暗沉,空中掛着一輪煞白的彎月,亮堂的乳白色月光驅趕着夜幕下令人懼怖的黑色。
車內好一陣靜謐,安靜得她都能聽到月光灑照進來的聲音。莫笑一會看他,一會又扭過頭盯着外面一閃即過的風景,這已經是她已經第三次回頭望向習遠了,她懦懦嘴脣,心中的好奇與猶豫交織纏繞。
她坐立不安的模樣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習遠目視前方,邊開車邊笑問:“你不會還暈車吧?”
“不是!”莫笑側着身子緊緊盯着他,似乎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你是怎麼看出死者不是跳樓自殺的?”
公園裡那次,他就在命案現場走了一圈,接着就得出死者不是自縊而亡的結論,那這次呢,他又發現了什麼?
習遠沉默幾秒後就回答了她:“其一,死者是從八樓墜落,墜落點卻是離酒店兩尺多遠的轎車,墜落點太遠。”他頓了頓見對方沒反應過來,又細心解釋道,“根據以往跳樓自殺的案例,可以推斷出,如果一個人從八樓跳下,降落點離大樓應該只有一尺半左右遠。”
他說的很清楚,莫笑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死者離酒店的距離有兩尺多,那說明死者在墜樓時,曾有外力相助,從而使死者有往外拋的力度,所以距離比正常距離遠。
她贊同地點點頭,又繼續追問:“那其二呢?”
“第二,死者穿着浴袍,浴袍上還殘留着沐浴露的味道,再者,她臉上也有一種香料的清香。”他突然扭頭看了她一眼,眉毛微挑,“應該就是你們女人用的面膜的味道。”
莫笑微愣,頓時揚眉,什麼叫你們女人用的,男人不用嗎?!她扁扁嘴,睨他一眼,但還是不解地問:“那又說明什麼?”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着,漆黑無比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繼續看着前方的道路。習遠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一句:“一個女人,剛洗過澡又做了面膜,這是準備幹嘛?”
當時才五六點,死者的身上的屍斑及角膜混濁程度表明,她至少四五個小時前就已經死了,所以死者正確死亡時間應該是下午一兩點,那個時間點洗澡,很是讓人疑惑。
下意識地伸手摩挲着脖子上的項鍊,她微微皺眉不太確定地開口:“難不成她當時準備睡覺了?或者,準備去約會?”
意料之中。
習遠快速回頭瞥她,女孩一臉茫然地歪着腦袋沉思,修長白皙的脖子在昏黃的車燈照耀下,映出幾分曖昧的顏色。
他轉過頭,眸色一緊,清咳了聲才緩過來,“當時你檢查屍體時,有沒有聞到屍體身上有其他味道。”
循循善誘一般,聽到他的提醒,莫笑馬上開始回想。
她剛靠近屍體時,先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接着就是浴袍上的沐浴清香……對了!
她眼睛一亮,驟然回頭道:“有!她頭髮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煙味!”
女孩的神情裡充滿了識破詭計的得意,他點點頭,語氣慵懶且輕鬆:“是蘇煙,只有長時間待在煙室裡,身上纔會沾染上煙味,但是她口腔中並沒有這種味道。”
蘇煙……莫笑懷疑地盯了他一會,單憑一縷味道就知道是什麼煙,他應該也是個煙迷吧。她下意識地往他右手看去,意料之外沒發現異樣。
對方好像察覺到她的視線,配合地攤開了五指,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白皙,不像是夾煙過久的手。
發現自己已經偏了思路,莫笑收回眼神骨碌骨碌眼珠直轉,才接着他的話說下去:“這麼說來,要不是她剛從煙室回來,那就可能是,她房間內還有一個人。”
習遠臉上露出淡淡笑意:“嗯。”
之後的路上,莫笑一直沉默着,其實她心中早已唏噓不已,現場調查,屍體身上不可易查的細節,他都一一看破,嚴謹得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一家網遊公司的經理,還是一名破案精良的警察。
莫非,他是商業間諜?難道盛華內部出了什麼紕漏,所以警署大隊派了臥底到公司?
想着,莫笑就把視線轉到他身上。
臨下車的時候,習遠叫住了莫笑:“對了,如果用英文交流,你可以吧?”
“啊?”莫名其妙的話令她找不到頭腦,莫笑俯下臉不解地看他。
“過幾天和‘武二’的投資商談論事情,對方是國外的一家公司經理,這些天楊秘書還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想問問你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
幫忙啊……
見到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習遠又及時加了句:“加工資。”
“好的!”
一聽到工資二字,她就迫不及待地應下,反正她在部門內也沒什麼重要的工作,還不如去賺些外快呢。
莫笑眉開眼笑地點頭,“到時候習總你就給我打電話,我保證隨傳隨到!”
習遠低聲笑了下,就目送她下車離去,他的目光一直纏繞在她身上,眼中笑意漸淡,如膠似漆的視線宛如利劍,想要戳破包裹她本質的繭絲一樣往她離開的方向射去。
意外地看到對方的身形一頓,習遠立馬收回了眼神,就聽到“咯噔咯噔”的跑步聲,不一會,莫笑小心翼翼的聲音就傳入他耳內:“可以問你一下,你是不是曾經當過警察啊?”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收不住自己的情緒,習遠默默一驚,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她的懷疑,應該來源於前兩次他對死者死因的推理吧。可是她又何嘗不令人心生懷疑,現在倒好,他還沒好奇問她呢,莫笑就先發問了。
男人的臉隱沒在陰影中,莫笑看不到他臉上的情緒,但是空氣中逐漸靜默下來的氣氛讓她感覺到,這個男人在猶豫,或許,因爲她識破了身份,正在惱怒。
莫笑慢吞吞地將手從車窗邊拿開,腳步微微向後移動,尷尬地解釋:“就是,看你在發生命案的現場觀察得那麼細心,我就有些懷疑……”
車外,不知是哪兒的燈光驟然大開,暖色系的光芒如水藻般張開,將整輛車包裹在內。莫笑看到他硬朗俊毅的側臉在燈光下緩緩擡起,一張帶着淺淺笑意的正臉隨後轉了過來。
他說:“沒有,那你呢,莫笑?”
莫笑,兩個簡單平凡的字眼,從他嘴裡出來,帶着慵懶傲氣的味道,竟那樣好聽。
不知是不是背後的燈光太過耀目,他黑色漂亮的眸子光彩熠熠,似乎散發出熊熊烈火,將她的臉燒得通紅。
莫笑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隨後直起身子後退了幾步,隔着窗戶對他笑:“我當然不是啊,我要是警察的話,罪犯肯定很吃香!”
看到她狡黠的笑容,以及嘴角邊露出的那個小梨渦,習遠心中突然盪漾起不知名的情緒,他垂下視線與她對視:“嗯,所以你也只能去當個小職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