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沒等到習遠的解釋, 倒是等來了他又出差的消息。
這些天在醫院,莫笑從他們剛相遇開始回憶,似乎一開始習遠追她這件事發生得就很不符合常理。再然後的表白相戀, 兩人的進展雖說和一般情侶類似, 但莫笑總覺得哪兒不對, 就好像自己陷入了一個漩渦, 還是她自願跳進去的那種。
江婻, 江婻……莫笑也終於明白了Damin一直把自己叫成“婻”的原因了,或許,她真的和江婻很像。
就是因爲相像, 所以習遠纔會注意到她嗎?
女人最是疑心,習遠一天沒解釋清楚, 莫笑就會一直胡思亂想下去。
那天面對習遠的請求, 莫笑沒點頭說好, 也沒拒絕說不好,就是個模棱兩可的態度。她不太相信習遠真是因爲另一個人和自己交往, 但又想知道江婻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陳澤翰到病房門口時,莫笑正懨懨躺在牀上,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另一張病牀上,是一個呱呱而談的男人,大概二十出頭, 臉上依舊保留着青澀。
見他進來, 正自言自語說得歡暢的田勇誠突然止了話音, 愣了愣, 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樣朝陳澤翰望去。
田勇誠眼神往莫笑那邊瞟了瞟, 喚醒她:“喂,你正牌男友來了。”
習遠來了?
莫笑眼神陡然一收, 坐直身子,欣喜地往門口看去,目光在看到來人時不可避免暗了幾分。
她斂下失望的情緒,背靠枕頭揚起了笑臉:“你來啦。”
也不知陳澤翰是從哪兒得知她出了車禍,習遠不在的這段日子,他隔三差五地就會拎着食物過來,弄得他都快成了病房的熟客了。
放下手中的保溫盒,陳澤翰沒在意她眼中的情緒,微笑着打開保溫盒,一樣一樣拿出,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又給田勇誠端去一碗,這才坐下詢問她的傷勢:“今天怎麼樣了?”
田勇誠想替莫笑回答,可是瞧這氣氛,他插嘴似乎不太好,默默提起筷子,低下頭去吃飯,耳朵卻豎的尖尖的。
“還能怎麼樣,動不得又不能回去。”莫笑囑咐過他幾次,讓他不要再帶飯菜來醫院,可屢屢他答應後,下次還是會帶來。
莫笑象徵性地吃了幾口就不吃了。有外人在,莫笑總開不了點明陳澤翰心思的口,就這樣和他閒聊着。
等陳澤翰又一樣一樣認真收拾好飯盒後,一轉身就看到已經側頭酣睡的莫笑,懶懶地靠進被窩裡。
房間裡的空調調的有點低,陳澤翰找來遙控器按了幾下,動作輕柔地拉高蓋在她身上的薄被。他湊下頭靠近她,輕而易舉就能發現發現對方微微顫動的睫毛。
直起身,陳澤翰輕聲說:“你睡吧,我下次再來。”
莫笑像是沒聽到,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聽到輕微的關門聲,她才睜開眼,勉強坐起身,隨手拿了本餘茜茜丟在這兒的雜誌書看了起來。
剛纔的假睡被另一個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
好歹也收過人家的禮,田勇誠有些爲陳澤翰打抱不平了,皺眉看着她一頁一頁翻過雜誌,明顯她心思壓根不在書上。
“你幹嘛傷人家,我看他人挺好的啊。”
莫笑手中的動作沒停,語氣清淡:“你不懂,我要是想傷他,就不會這樣做了。”
“你這樣有意思嗎?”他輕翻了個身,以免不壓到受傷的腿,口吻像長者一樣語重心長,“這樣一個天天來給你送飯菜的你不要,你偏要等那個把你獨自留在這兒的人。”
“不是我說你啊,你們女人可真沒意思,送過來的不要,偏要去追不關心自己的。我可真搞不懂你們。”田勇誠似乎對這件事格外感慨,說着說着就長嘆了聲。
莫笑意外看他一眼,怎麼,他對陳澤翰這麼有好感?
她合上雜誌,不想再提有關習遠的事了,笑了笑,反而去問他:“你不會是喜歡上陳澤翰的飯菜了吧?”
住院的這幾天,莫笑從沒見過有人來看望田勇誠,要麼他是摔斷腿不敢告訴家人,要麼就是他的人際關係不怎麼樣。可據莫笑這幾日對他的觀察,就算是在醫院,他也能和護士處好關係,照這麼看來,第一個原因佔了很大概率。
陳澤翰每次來,都會順帶多給田勇誠帶一份飯菜。也許正因爲無人問津,他纔會對陳澤翰格外有好感吧。
陳澤翰帶來的飯菜口味其實一般,但比起醫院食堂,以及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吃的話,再簡單的飯菜也是美味佳餚了。更何況,那還是一份好意。
被戳中心思,田勇誠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覺得自己的的確確無法對莫笑的問題說不是,憨笑着承認:“確實挺喜歡的。”
“怪不得,吃人嘴短。”
聞者一怔,又立馬反應過來,大咧咧開口不滿大叫:“你說誰嘴短!”
“你激動什麼?”面對他的發火,莫笑好笑地瞥他一眼,隔了一會又淡淡說,“下次他再來的話,你別說他是我男友了。”
“怎麼,你另一個男朋友生氣了?誰讓他不來看你,不會是拋棄你了吧……”田勇誠很明顯還沒從莫笑損自己的事情中回過頭,說話的語氣也有點衝。
不過莫笑倒沒怎麼注意。她就想不通了,爲什麼這麼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會這麼愛八卦?
她轉過臉沒看他的表情,又慢慢躺了下來,頭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他來不來關你什麼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誰是太監!”好不容易消了火,田勇誠本想識相閉嘴,可聽到她這話就不淡定了,齜牙咧嘴地瞪着莫笑的後背。
另一邊則很是閒適地開始閉目養神,沒被他的怒火燒及半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小田子,有事無事都退朝,朕要安寢了。”
田勇誠:“……”
——
習遠離開後,只給莫笑打過一通電話,說已經替她請了假,讓她安心養傷。
莫笑每天唉聲嘆氣,餘茜茜只要一過來保準就能見到她那張比林黛玉還要標準的苦情臉。
推門進去,餘茜茜本想嚇一嚇正目光空洞看着窗外的莫笑,行動還沒開始,她就被房間裡的另外一人給驚住了,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什麼。
病房內還有個她不太熟悉的男人,但是她認識那張臉,上次見到對方還是在談路的生日宴會上。
餘茜茜邊進來邊眼神詢問已經吃完飯正在回味的田勇誠,後者接到示意後攤攤手,表示也是不太明白。
餘茜茜放下手裡的東西,腦袋高速運轉,但怎樣都想不到韓澤翰和莫笑會是怎樣的一層關係。
聽到動靜,莫笑和陳澤翰都回頭看了過來,陳澤翰淡淡一笑,莫笑點點頭說:“你來啦。”
餘茜茜眉一挑,曖昧地朝她眨眨眼,下一刻又恢復了正經臉面對陳澤翰,正式介紹自己:“你好,我是莫笑的同事餘茜茜。”
“坐吧。”
陳澤翰好像認識她,起身微微點頭,面目柔和得好似一副水墨畫,渾身的氣質也不同於一般男子,該怎樣形容他呢,應該就是那種無論置身何處,都能處出閒靜姿態的男子。餘茜茜對這樣的男子一向是遠避,因爲一旦陷入,就很難置身事外。
雖然只是片刻的對視,餘茜茜的心神卻不可避免地晃動了幾下。她匆忙收回眼神,坐在了牀邊和莫笑說話。
收拾完飯盒,陳澤翰就去了洗手間。
儼然一副自家人的態度,餘茜茜目送他離開,立刻不懷好意地趴在莫笑面前,擠眉弄眼逼問她:“快說,你們到底什麼關係!你和習總就這樣一拍兩散了嗎!?”
莫笑看陳澤翰已經走遠,沒攔着她說話,對她的問題沒做回答。默默轉頭,一眼就看到田勇誠已經睜亮了兩眼,一對耳朵高高豎起,表情十分激動興奮,像是在等待什麼重大新聞。
她嘆了口氣,輕聲問餘茜茜:“你能推我出去嗎?我想出去透透氣。”
餘茜茜不疑有他,莫笑的臉色雖然不算差,但也很久沒見過太陽了,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回來後看到空落落的牀鋪,陳澤翰有一瞬的失神。原地怔了幾秒才擡步進來。
“她們下樓了。”旁人知曉他的心思一樣,告訴了他空鋪的原因。
陳澤翰望去,隔壁牀鋪上的人手裡正捧着莫笑留下的雜誌,目光低垂。不知是誰拉開了窗簾,午後暖烘烘的陽光從窗外透了進來,年輕人發間臉上都洋溢着一種特殊的活力。
一道閃光倏然而逝。
陳澤翰視線逐漸移到他脖子裡,閃光那從那兒出來的。
是一條項鍊。
田勇誠似乎厭倦了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覺,驀地擡頭,直愣愣撞進他沒收回的視線中,嘴邊露出一絲邪笑:“你不用謝我,我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口吻像是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樣。
陳澤翰走了過去,不等他反應,一把抓住田勇誠脖子裡的項鍊,動作迅速敏捷,快得讓人察覺不到他已經出手。
後脖頓時被項鍊勒住,面前人手稍稍一收,就感覺到脖子像是要被勒斷了。可田勇誠此刻卻顧不得脖子的不舒服,手立馬緊緊捏住對方的手腕,較勁一樣暴起青筋。
“你想幹什麼!?”
陳澤翰卻笑了,他身在陽光下,卻讓人覺得身處冰窖一樣寒冷。他冷笑一聲,拽項鍊的手緩慢加重力度,拉近田勇誠的腦袋,淡淡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
再一鬆手,那條項鍊已經脫離了脖子,陳澤翰收回項鍊握在手心,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聲音比剛纔冷了許多:“我的事,不用你們來插手。”
田勇誠狠狠瞪着他握着項鍊的那隻手,卻說不出一句話,只覺得脖子裡一陣火辣。良久,陳澤翰離開後,他才惡惡咒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