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風, 四周黑漆漆一色,伸手不見五指。
手觸碰到一個依靠,他扶着牆壁踉蹌前行, 牆壁黏糊糊的像生了青苔, 晁今瞬間收回了手。前面一道光穿梭而來, 刺亮了周身的環境。
這是一個破舊潮溼的走廊。
面前是一扇門, 門內散發着耀眼的燈光。他推門而入, 世界一下變得安靜。
慘白的燈光下,躺着一個人,更確切地說, 她是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面容猙獰慘白, 足以證明她死前受盡了折磨。
見到屍體他不以爲懼, 可等看清她的面容時, 晁今原本淡定的心情瞬間複雜,周圍的氣氛變了, 燈光越來越暗,房間越來越潮溼,空氣中彌散出難以泯滅的威脅氣味。
“你來晚了。”
尖銳的男聲從房間黑暗角落傳來,無情嘲笑他的弱小。
晁今怒目轉頭,只看到一雙戴着乾淨白手套的手, 屍體不知何時也轉到了他面前。晁今的腦袋越來越重, 那雙白手一遍遍無聲演示, 他是如何折磨她。
忽然驚醒, 晁今後背糊了一層的汗。房間裡窗簾緊閉, 分不清究竟是黑夜還是白天。
空氣中飄浮着混濁酒氣,聞着都讓人嗓子忍不住疼癢。他人渾渾噩噩從牀上爬起來, 手摸黑在牀頭櫃上捋了捋,可惜事不如人願,只摸到一個空酒瓶。
晁今下牀想要到客廳拿水。
出來沒走幾步,突然頓住。
屋子裡好像不太對勁……
平時像牆壘嚴嚴實實合上的窗簾,此刻不知爲何全部都拉開了,照進來大片陽光。
昨天剛經歷一場暴雨,今天也算是風雨後的彩虹日。屋子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明亮了。
晁今看着敞亮的屋子發神,是姐來了麼?
沒太在意,他又繼續自己先前的動作,走了兩步,忽然一個頓步。
不對,姐沒有他家的鑰匙,不可能是她!
目光下意識掃遍客廳,很好,沙發上的確安安靜靜躺着一人。那人穿着白色衣服,黑髮半散在耳後,她很瘦,蜷縮着腿窩在白色沙發裡,不刻意去看很容易被忽略。
晁今心生煩躁,加重腳步走過去,站在沙發前居高臨下盯着杜時的睡容。他覺得很好笑,這個女人到底還想怎樣,昨天明明已經說清楚了,她是存了什麼心思,被揭穿了還來。
晁今左右看看,想找個地方坐下,目光觸碰到茶几上的鑰匙時,他眉頭一蹙,也太可惡了,這個女人居然私自去配了他家的鑰匙!
勾起鑰匙扣,將它投到了垃圾桶裡。
兩眼盯着她,晁今咕嚕咕嚕灌着水,一瓶下去大半。
看着柔若無骨,一臉無害,其實心思比誰都多。
他哼聲笑笑。
她睡的很不安穩,眉頭不時皺起,連着精緻小巧的鼻頭也微微蹙起。皮膚挺白的,長相麼,還算不錯。
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居然從一開始就在步步設計他。
對於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晁今很討厭這種感覺,心裡又一團亂麻,他不想搭理這個女人,也懶得去叫醒她。
睡得本來就淺,被晁今盯了這麼一會杜時突然睜開了眼,和他的視線來了個交匯。
晁今挑眉,坐在一旁,隨意調開電視。
杜時也不說話,坐起來安安靜靜陪着他,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
明知道對方在看自己,晁今挺無所謂的,慢悠悠做着自己的事,刻意忽略她的存在。
可對方並不罷休,晁今換節目換個不停,杜時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想法一樣,“在治療沒有結束前,我是不會放棄我的病人的。”
聲音輕盈得猶如耳語,入耳即逝。
迴應她的還是電視的聲音。
杜時輕輕別開眼,淡聲說:“我有義務跟着我的病人。”
“他媽——”晁今終於忍不住看過來,話到嘴邊又咽下,鬱悶地丟開遙控器,聲量驟降,“你纔有病。”
沒接他的話,杜時低下頭,嘴脣抿着,鼻子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她擡臉皺眉:“昨晚喝酒了?”
“哼。”他支着腦袋不想回答。
杜時又問:“做夢了麼?”
“哼。”
“是什麼夢?”
晁今丟過來一記白眼,“你煩不煩。”
她身體慢慢挪近了點,小心翼翼問:“夢到誰了?”
電視機里正在廣告時間,是一個女明星代言的飲料廣告。
她不依不撓地追問,晁今隨意伸手一指屏幕,“就她。”
杜時聞聲看過去,廣告還在進行中,順便瞥了下這位女明星的名字,鄭曉歐,她聽說過。
知道晁今不可能真的夢到鄭曉歐,她也確實說了出來:“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晁今靠在沙發上笑。
“那你夢到她幹什麼了?”
無聊瞥杜時一眼,他隨便編扯兩句,“我夢到她啊,躺在一張牀上,脫光了衣服……”
“……”
杜時一時語塞,晁今似笑非笑,進了衛生間,裡面傳來洗漱的聲音。沒一會就出來了,晁今換了身衣服,身上散發出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見到她還坐在原地,晁今擦着頭髮皺眉,“你怎麼還不走?”
合上了手中的書,杜時看過來,“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這是我的工作。”
瞅着她手中的書,晁今:“你的工作就是私闖民宅?”
“昨天喝酒了嗎?”她不回答,開始先前的問題。
晁今不以爲意,轉身去找吃的。
杜時起身跟在他後面,離了三四步遠,“做夢了吧。”這次換了肯定句,沒指望能得到對方的回答,她自言自語,“夢到的人肯定不是鄭曉歐。”
一陣風吹散屋子裡的沉悶。
晁今正吃着東西,嘴裡含糊問她:“誰是鄭曉歐?”
“你剛纔說的那位。”杜時手指指身後的電視,提醒道。
他的目光順過去,愣了會纔想起剛纔的事情,瞭然點頭,“原來她叫鄭曉歐啊。”
“所以……”
停頓了會,杜時眸色淺淺,“你昨晚——”
話沒說完,晁今伸手一指門口,“所以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嗎?”
杜時面色不改,仰頭站在他面前,毫無所懼。
“可以,我可以離開。”出乎意料,她並沒有用沉默回答,“但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題還沒問,知道她會問什麼,晁今想都不想就說:“我拒絕回答。”
兩人正面對視,晁今眼底的拒絕很明顯。窗邊的簾子被人打了結收起,一陣陣風吹來,時強時弱,結點揚起又落下。杜時目光時而落在他背後白牆的鐘表上,秒針一步一步順時針轉動,剛剛好,秒針從兩點走到八點位置,恰巧半分鐘,門鈴打破了沉默。
晁今首先回過神,轉身去開門。
門口站着個年輕男孩,白衣黑褲,手中拎着塑料袋。見到有人來開門,立馬揚起笑臉:“你好,久等了,這是你要的外賣,一共三十六塊。”
外賣?晁今看着袋子,“我沒有訂。”
“是我買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外賣小夥順勢朝來人笑笑,“一份大碗香菇雞丁面,一份小碗紅燒牛肉麪,是你訂的吧。”
杜時接過來,“嗯,是的,你等等,我給你拿錢。”
小夥聽話站在門口,晁今一直淡淡倚在門邊瞅他,又似乎沒在看他。
他黑着張臉,小夥瞅了兩眼沒敢再看晁今,就好像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一樣,這有什麼辦法,送個外賣也要挑時間嗎?而且他們之前訂的時候又沒有說明,就算打擾了,他也用不着這副表情吧……
外賣小哥自顧自腹誹半天,杜時終於來付錢了,拿上錢,小哥趕緊從晁今的目光下逃一樣跑了。
杜時莫名其妙看他上了電梯,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不過看一眼身旁人的臉色,有些明白那人跑路的原由了。
“你吃完就走。”
晁今回頭進屋,她回神,低聲哦了下,跟在晁今後面進來。
從袋子裡端出兩碗麪,杜時放到桌上。沒等她招呼,晁今自覺坐到大碗麪面前,打開盒子用筷子翻了翻,滿臉嫌棄。
杜時注意到他的表情,“怎麼了,不喜歡香菇,還是不喜歡雞丁?”
旁邊小一號的面飄散着勾人香味,晁今看着她的碗,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都不喜歡。”
“哦。”杜時將他的碗端過來,又到廚房拿了個空碗,仔仔細細將大碗裡的香菇和雞丁都挑出來。
“還有香菜。”某人大少爺一樣,苛刻要求,絲毫不放過她手下的動作。
杜時默默將香菜挑出,結束後她又將自己碗裡的牛肉放到他碗裡,重新推給他,“好了,可以吃了吧,晁大少爺。”
晁今嘴角撇了撇,拿來筷子刺溜吃起面來。
滿屋子都是面香味,杜時沒怎麼吃,好像有什麼心事,三心二意的,一小碗麪沒動幾口,倒是晁今,餓了一夜額,一大碗麪全被他吃光了。
吃完了面,杜時在收拾東西,晁今坐在一旁看她。
已經快中午了,外面陽光正好,屋內寧靜安然。他坐在窗邊看她,一縷光芒照亮她側顏,臉上細小絨毛一清二楚。晁今思緒無規律地飄着,他想到了奶奶家冬天經常躺在庭院裡曬太陽的貓咪,眯起雙眼一副懶洋洋的神情,時而發出輕輕的鼾聲。
都說貓咪是自恃高貴的寵物,其實並不然,處的熟了,它纔會在你面前露出這副慵懶模樣,而對不熟的人,它會弓起後背,豎起全身的毛,張牙舞爪警惕你。
“你在想什麼?”
“小貓。”下意識的,晁今就把正在想的東西說了出來,瞬間愣住,不過莞爾,他又回眼看向杜時,“你什麼時候走。”
杜時手上拎着外賣袋子,皮包也已經在她肩上,看樣子是準備要走。晁今發現自己的問題挺多餘的,撓了下頭,“面多少錢?”
“不用了。”杜時輕聲一笑,“上次你請客,這次算我請。”
她說不用晁今也不勉強,無所謂攤手,“那好,兩清了。”
杜時走到門前,門開了。
“杜時。”
晁今突然叫住她,癱坐在沙發上,語氣慵懶,“來時窗簾什麼樣,你就把它恢復成什麼樣。”
幾秒鐘的沉默,門被關上。
關門聲讓晁今回頭,對方拒絕得很乾脆,他輕聲一哼:“固執的小貓。”
無意間看到了沙發旁的垃圾桶,晁今頭疼,手慢慢按着。
他要準備換把鎖了。
晁晚清趁換班時間,約好杜時在公園廣場某家甜點店見面。因爲晁今的事情,晁晚清費盡功夫,晁今其實一開始並不是這樣,可自從周夢雲的事情過後,他整個人就變了,人也變得消沉起來。
周夢雲和晁今是校友,她也是聽說了晁今的名聲纔來尋求他的幫忙。據當事人聲稱,她時常收到匿名信件和照片,以至後來的長髮。
這個案子是晁今前幾月接的,晁今也盡力去幫忙了,可結果卻不盡人意,嫌疑犯的反追蹤意識很強,多次引導晁今找偏線索。
晁晚清知道周夢雲被綁架的那天是個雨夜,似乎所有不美好的事情都在陰暗潮溼的地方發生。晁今就在那晚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沒說電話里人講了什麼,也是從那之後,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變得越來越沉默,將自己鎖在家裡兩三個月。
那通電話的第二天,就有新聞報導周夢雲被殺一事。
雖然不知道到底那通電話裡到底說了什麼,晁晚清十分肯定晁今的改變和周夢雲一案有關。
杜時是她聽值班的小護士提起的,是個心理治療師,有過幾個病情已經轉好的病患。晁今這種情況,應該是屬於心理疾病,所以晁晚清找來了杜時。
她去了的這幾天,晁晚清還是能隱約感覺到晁今的變化,不再如過去幾月那樣整天窩在家裡,上次還來她醫院了呢。
所以不管晁今有千萬種不願意,晁晚清還是希望能夠勸說杜時堅持下去。
杜時已經有兩天沒見到晁今了,其實不是她沒去,而是晁今並沒給她開門,就連門鎖也換了。
晁晚清趕到時,遠遠看到坐在窗邊的女人,一如首次見她,安靜得讓她都忍不住輕了腳步。
“等很久了吧。”到杜時對面坐下,晁晚清抱歉笑笑。
杜時微笑搖頭,“沒有,我也纔來沒多久。”
杜時剛到時叫了兩份甜點,兩杯西瓜汁,這會的功夫東西已經到了。
來的比較急,現在正好熱了,晁晚清喝口玻璃杯裡的西瓜汁解渴,直奔主題,“我弟弟他的情況是不是不太好?”
“沒有。”杜時不想她失望,“是我用的方法不對,或許我可以用另一種方法。”
聽到這,晁晚清遺憾嘆氣,“也怪我不好,我不知道原來你是裝受害者去的,我要是知道了,那天就不會輕易被他套出話來,他也就不知道你其實是去給他看病的。”
“不怪你,是他發現我的破綻了。”
晁晚清忍不住想拍桌子,“有個偵探弟弟也是挺頭疼的。”
別人家的弟弟都是蠢萌蠢萌,不然就是暖男,爲什麼她弟弟偏偏入了偵探這行,原本性子就挺傲的,現在還把自己搞得心理脆弱了,整個一傲嬌小公主。
晁晚清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杜時在對面面色如一,看得久了,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也別太擔心了,他這情況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痊癒的,慢慢來。”
晁晚清其實也不是擔心,只是頗爲着急,“我不是擔心他痊癒不了,我是着急他如果到年末還是這樣的話,回家後奶奶又要嘮叨我了,說我這個姐姐怎麼沒把弟弟照顧好什麼的……”
她說起話來,確實有些沒完沒了。
“你是不知道我家這個情況啊,我奶奶特別寵他,雖然表面上對他挺嚴格,背地裡可是掏心窩子地對他好。阿今可以說是從小被打大的,也可以說是被寵大的,因爲每次他犯錯被打後大家都會接連來哄,估計就是這個原因導致了他的倔脾氣。”說着,晁晚清嘆氣搖頭,“真不知道以後哪個女人能忍受住他。”
“你弟沒有過女朋友麼?”
杜時有些驚訝,雖然晁今的脾氣不好,但憑他的外貌條件,應該不缺倒追的人吧,像他這樣性格的男人,女人只要堅持不懈對他好一段時間,他就繳械投降了。
現在看心理病也要問私人問題嗎?不過還好,不是她的問題。
晁晚清沒猶豫,毫無保留告訴她:“沒有啊,就他整天那副‘你好無聊’的表情,哪個女生可以入他的眼啊!”
說的也是,杜時贊同,“那周夢雲和他是什麼關係,就是普通的校友?”
做偵探的,追根到底就是和嫌疑犯競爭,無疑不是輸就是贏。因對受害者的愧疚而生疾,杜時總感覺他和周夢雲應該不是普通的校友關係。
“我也不太清楚……”這可讓晁晚清犯難了,“周夢雲來找阿今那天我恰巧也在,在電梯裡遇見了她,她自己說是阿今的高中校友,來找阿今幫忙的。而且按照阿今的性格,他如果和周夢雲有特殊關係應該早就公告天下了吧……”
這麼說的話,晁今真的僅僅是因爲對校友的愧疚?
“對了。”晁晚清聲量突然一高,拉回杜時的思緒,“我一會去他那看看,你跟我一塊去吧。”
前幾次晁今一聽敲門人是她就閉門不見,這次有晁晚清相伴,應該會開門了吧。
杜時點頭,“好,我跟你一起去。”
——
他覺得很奇怪,這個人連着幾天都訂他們家的外賣,感覺從不出門的樣子。趁對方進屋拿錢時他偷偷往屋裡瞄了幾眼,這幾次來都沒看見這屋子的女主人,難道他們吵架了?
男人從屋內慢悠悠出來,遞給他外賣錢,又不緊不慢地回屋關門。
晁今覺得現在這樣,比起讓他去啃那些麪包好多了,至少三頓飯不用自己發愁,而且這家的飯菜還不錯。
說起來,訂外賣這個方法還得感謝杜時,要不是她,他不知道還有這種簡單易行的事。
想到杜時,晁今目光控制不住往門口方向瞟去。
按說杜時今早應該來的,儘管他每次都不開門,對方也會堅持不懈地每天都來摁門鈴。而現在已經中午了,除了外賣的鈴聲,門鈴就再也沒有想過。
她放棄了嗎?
邊吃着飯,晁今看着外賣袋上的店家信息。他現在應該算是這家店的常客了吧,怎麼店家都不給他優惠,要不下次訂的時候主動提一下?
不行,身爲店家就必須要有這種意識,不應該讓別人去提醒他……
亂七八糟地遐想,晁今安安靜靜吃完了飯。門鈴沒響。
收拾桌子,將外賣袋子整好扔進廚房的垃圾桶,又去洗了個手,大約過了十分鐘,門鈴依舊沒響。
回房間,晁今睜眼躺在牀上,發了會神又起來把房門打開,屋裡安寧,靜悄悄的毫無雜音。他有些無聊了,起牀到客廳找來遊戲機玩,遊戲的聲音很大,充斥他雙耳,強過屋子裡其他聲音。
不知是不是幻聽,他好像聽到門口有聲音。
關了遊戲,果然,這次門鈴響了。
晁今立馬放下東西來到門後,垂頭倚在一邊牆上。門鈴依舊在響,不依不饒,節奏還有些着急。
她還沒有放棄,是嗎。
看沒人開門,門外人又換了種方式,“砰砰砰”地開始砸門了。
“喂,晁今你是不是死在裡面了!我敲這麼久的門都沒個反應!”晁晚清在門外大喊。
晁今側耳聽了一會,好像只有姐姐一人。
猶豫了會,他打開門。
門縫越來越大,他所能見到的畫面也相繼變大。在瞧見晁晚清身後的女人時,晁今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下一秒又馬上關門。察覺到門關不上,他才發現門縫裡夾了一隻腳。
“你個死小孩,幹嗎啊你!”一把推開門,晁晚清憤憤叫着,忙去查看杜時的腳,“杜時,你沒事吧?”
晁今一愣,門也被人推開了。
杜時收回腳,勉強對她露出笑容,“沒事,不怎麼疼。”
扶着杜時進屋,晁晚清不忘瞪晁今一眼,嘴裡吩咐他做事來贖罪,“快去把醫藥箱拿來,看你做的好事!”
晁今撇撇嘴,看杜時一瘸一瘸的,好像真被夾到了。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又在騙人?
“楞那幹嘛啊,快去找啊!”她弟弟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
幫杜時脫了襪子,看到腳背上的一片緋紅,晁晚清忍不住開始嘮叨,“你說你也真是的,他不開門我們就用其他方法嘛,幹嘛讓自己受罪,你看看,好好一隻腳成了這樣,很疼吧。”
語氣很兇,但她臉上卻是擔心的表情,關切地查看杜時腳上的傷。杜時看着晁晚清的頭頂,眼前畫面漸漸模糊,她想到很多人,也回憶起很多事,不知不覺,眼睛盯得有些酸了。
垂下眼,杜時輕鬆一笑:“還好啊,不算太疼。”
晁晚清擡頭睨她,滿臉不信,“別騙我了。”
轉眼一看,晁今不知又杵在那幹嘛。接收到姐姐的目光,晁今不急不緩過來,遞給她醫藥箱,目光瞅了瞅杜時的臉,“你最好別是在騙我們。”
打開藥箱找到了藥酒,晁晚清忙着幫她擦藥,“晁今你個混小子在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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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時看着他,四目交匯,空氣裡是藥酒的味道。
晁今又走開,“沒什麼。”
藥酒還沒擦完,就有人給晁晚清打電話了,杜時看着她匆忙出去通話,又風風火火跑進來拿包,“醫院又有事了,我先回去,你在這看着他!”
邊跑邊高聲叫電視前的人,“阿今,杜時我放你這兒了啊,你給我好好招呼人家!”
晁今沒回答,一點一點調高電視聲音。晁晚清氣不過他這樣子,從玄關處隨便拿了只鞋,奮力朝他扔過來,“聽到沒!”
“聽——到——了——”拖長了的聲音。
屋裡就剩下他們倆,杜時自己幫自己擦完藥,又把藥箱合上給他送回去。剛坐下沒一會,晁今突然關了電視過來。
原本想直接出門,可屋裡還有一人,他雙手插兜站在玄關處,上下看了看杜時,“我要出去,你——”
“我跟你一塊出去。”杜時起來一步步挪向他。
晁今沒有開車,徒步在小區內逛,杜時默不作聲跟在他後面,因爲腳上有傷,速度慢了許多。
出了小區,晁今的腳步突然放慢了,過馬路時也慢吞吞地走着。
兩人到了離小區不遠的公園,晁今在公園廣場裡找了個位子休息,杜時也坐了過去。
今天廣場裡的噴泉沒開,天氣還有點熱,就走了這麼一會,杜時額上背後已經薄汗津津了。
週末這兒小孩子比較多,身邊不時有人路過。
一對父母帶着女兒從他們面前經過,杜時清清楚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媽媽,那個哥哥的頭和光頭強一樣耶!”
“對啊,你再看看,哥哥是不是比光頭強好看多了?”
小女孩又轉頭看一眼,“好像是的,媽媽,我也要和哥哥一樣——”
“你不想要漂亮的長髮了?”
“想,可是哥哥這樣也很好看……”
餘光瞥到身旁的晁今,他突然站了起來。
“你要喝東西嗎?”白皙的皮膚經太陽一曬,又加上之前的散步,紅潤不少。
杜時一臉無害的笑容,“好啊,一瓶純淨水。”
目送他離開去了三四米外的小店,瘦高黑影杵在店門口,杜時看着他漸漸笑了,髮型確實很像光頭強,但也很好看。
她還發現,晁今今天沒穿連帽衫,黑色t恤和黑褲,乾淨利落。
在杜時的目光中,晁今將水遞給她。杜時猶豫了片刻,他又將水收回去,擰鬆瓶蓋。
“真麻煩。”晁今坐下,低着頭嘟嘟囔囔。
杜時驚訝,“我自己可以擰開的。”
晁今喝水的動作一頓,偏開眼生硬解釋,“我最近看了條新聞,一個女孩入地鐵前被要求喝一口手中的水,可是她擰不開也不讓別人擰開,偏要叫自己男朋友來……”
聲音變輕,好像解釋得也不對。
“哦,我也看過這個新聞。”
“嗯。”晁今悶聲,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支撐着上身。
杜時偏頭,“那你知道這個新聞主要在說什麼嗎?”
他還真想了會,擰眉說:“女人就是麻煩。”
杜時搖着手裡的水瓶,笑聲輕盈,“不對,它告訴我們,入地鐵一定要帶上自己的男朋友。”
晁今側過來睨她一眼,不贊同也沒反對。
和杜時相處了這麼多天,杜時很少開玩笑,他也知道此刻她在逗自己笑。
晁今隨意笑了兩聲,又不說話了。
“什麼時候開始?”
杜時不明白,“什麼?”
晁今眼睛沒看她,“你幫我……那個……”
“什麼時候開始?”
杜時懂了,“明天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