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遠所說的談工作的日子, 就在四天後,莫笑先前想着要準備下英語口語,可是還沒準備好, 習遠就送來了催命符。
坐在副駕駛上, 莫笑耳朵裡塞了一隻耳機, 聽着簡單的商業英語, 還一邊和司機說上一兩句話。
只不過大多時候, 她都是在自言自語。
司機小楊很是鬱悶地透過後視窗看了眼自己的老闆,他今天明明沒事啊,爲什麼老闆還要找一個英文不太熟練的女人來代替他?他的翻譯飯碗就要丟掉了嗎?難不成以後就只能當一個小小的司機?
這邊司機漫無邊際地遐想, 一旁的莫笑卻是忙得水火交加,一會問他這個詞叫什麼, 一會又問那個讀什麼, 礙於老闆坐在後面, 小楊又不好不教她,只得在感慨飯碗將要不保的情況下, 糟心地把自己知道的教給她。
到了談事的場所,習遠突然停了幾步,讓她跟上來與自己並肩,莫笑正拼命記着一些專用術語,就聽到他低散的嗓音傳來。
“不用緊張, Damin很好相處。”
他這麼一安慰, 莫笑原本還不是特別緊張的心情, 現在變得更加緊張了, 就和當年參加高考一樣, 心臟“撲通、撲通”一直狂跳,她想平靜都忍不住打了幾個顫。
到了會議室, 莫笑站在習遠背後,眼看着他健步上前,與對面一個高個金髮男子互捶了下胸膛,之後便是一連串流利的英文談笑聲,兩人看着像是相識已久的老友。
莫笑愣在原地,既然他會英語,爲什麼還要英語翻譯?
“咚咚咚”,三四聲敲擊桌面的聲音讓她眼神一收,就見對面的金髮男人正靠在座椅裡好整以暇地微笑看她,莫笑連忙收回視線,聽到習遠清咳一聲,她打開了手邊的資料給對方遞去。
莫笑站在原地,緊張地將先前記下的東西一一背了出來,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反倒沒了開始的不安,面對Damin的問題,也能從善如流地用英文回答。
談好事情後,Damin似乎非常滿意她的表現,居然落下正對面的習遠,與她攀談起來,兩人越談越興奮,Damin最後還提出讓她拍網遊‘武二’的宣傳片,這個話題也就被莫笑一笑帶過。
結束前,Damin突然起身走到他們這邊,朝她伸出一隻手:“Nan,I am happy to see you again!”
Damin漂亮的藍眸中,露出喜悅的情緒,莫笑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突然一暖,對方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他友好的態度讓她覺得,他們原先,是認識的。
回去以後,Damin那個略有所思的眼神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深邃的藍眸中,像是汪了一彎波光粼粼的碧水,往外暈散出層層光芒,直抵她心底。那種久違的熟悉感並不讓人排斥,相反,她一反常態地很習慣對方的注視,就好像,他是個多日不見的老友。
——
這些天,習遠和蘇璟一直沒來找她,莫笑也有了些空閒時間,在這空閒時間裡,她居然生出了一絲絲名叫想念的情緒。
聽蘇璟說,他們三人最近回了北京,某個已逝好友的忌日將近。除此以外,蘇璟也沒多說什麼。
莫笑長久沒犯的頭疼也越漸頻繁,冥冥中,好似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在拉扯着她,陌生的零零散散片段不經意間,就躍入了腦海。
色彩斑斕的屍體照片,以及陌生男女的談笑聲……
一幕幕熟悉而又遙遠的畫面放映般在她腦中閃過,那些觸不可及的片段虛幻得讓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可是置身其中的情緒卻又那麼真實,真實得讓她開始心生害怕。
她,究竟屬於哪個空間?
莫笑是無神論者,自然不會相信什麼鬼神之說,可是時常夢到自己沒經歷過的情節時,她甚至開始懷疑,世上是不是真有靈異事件發生。
一直心心念着這件事,導致她下班晚回家時,都覺着自己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跟着,悄無聲息,如同鬼魅。
已經臨近七月天,夏日的夜晚依舊是酷熱難耐,稍稍走動都能出一身汗來。
莫笑手中緊攥着包,後背已經汗流浹背,她面色緊張,腳下加快了速度。據女人的直覺,她感受到身後有一雙眼睛,透過重重黑暗,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她,如同一頭豺狼獵豹,在暗處詭異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隨着她腳步的加快,如影隨形的不明物同樣給了莫笑加速步伐的錯覺。路旁失修的路燈一閃一閃,照着面前的路若隱若現,耳邊突然響起淒涼尖銳的貓叫聲,驚得她腳步一頓,隨後便是更快的速度往租房趕去。
周圍愈來愈甚的恐怖氣氛,讓莫笑聯想到今天剛看到的那則新聞,內心更是驚慌。
她摸索進包裡捏着手機,脖子直生生地挺着不敢迴轉,心中打算着,如果身後真有人跟着,下一秒,就立馬拿出手機把包砸過去。
直到半走半跑地開門安全進了公寓,莫笑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放下。
又是虛驚一場。
抹了把汗,換了鞋進去,將房間裡的燈全部打開,這時,她才完全放下心來。
莫笑的害怕與緊張並不源於黑夜,而是前些日子發生的兩起兇殺案。一名男子不明中槍身亡,隔了十幾天,警方又從河中打撈出另一具男子屍體,同樣部位中槍,但死因卻是失血過多,加上胸腔充水。
令人聞之悚然的殺人案發生後,居民們的安全受到了警方們的重視,警方加強了各個小區的巡視力度,儘管如此,還是會有漏網之魚,這也是莫笑所擔心的地方。
第一位死者的屍體找到後,警方就已經開始重視居民們的安全,可第二位受害者還是出現了。兩件案子發生的時間相差十幾日,就在衆人的高度緊張與恐懼中,兇手再次成功得手,無疑不是將衆人推向恐懼更深處。
對死狀殘酷的屍體都沒表現出恐懼的莫笑,如今首次感受到生命的威脅,也忍不住唏噓起來。
關了陽臺上的門,她下意識地朝樓層下瞥了眼,沒了那盞失修路燈的照耀,道路上黑黝黝一片,唯有樓下住戶的燈光照亮了一小方地塊,如此便更顯得其他地方幽深黑暗。
莫笑回眼,拉上了窗簾,明亮與黑夜相隔兩方。
——
黑暗中,她所住的那棟公寓對面,一個幾乎沒入漆黑中的高大身影漸漸現出身形。
上衣兜裡的手機仍然堅持不懈地震動着,望着對面樓上窗簾縫裡溢出的光亮,他凝神半刻,黑色的眸子似水一樣平靜安然。若不是他下一個動作,見到的人就會認爲,他能這樣盯着那絲僅有的光亮,直到天明。
終究還是接了電話。
“Z,你在哪?”
少有的稱呼,熟悉的戲謔語氣,令他不可避免地皺了眉。
“她的手機怎麼會在你手上?”
對方輕聲笑了,像是在回答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忘了嗎,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黑暗中的男子斂下眼瞼,轉身從漆黑無比的角落裡走出,路旁模糊的燈光曳長了他的影子,鬼魅般讓人感到壓抑。
他答:“沒忘。”
手機裡響起嘈雜的聲音,隨後又安靜下來,掛電話前,他清晰地聽到話筒傳來的那個聲音。
“……七月八號中午十二點,梧桐小區發生一起命案,死者是小區內一家超市的男收銀員,中槍身亡……七月二十五日傍晚,有居民在人民公園的應心湖中發現一具男屍,屍體上也有火器傷害過的痕跡。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兩具屍體的胸口,都被兇手刀刻了一個字母,S。同時,兩具屍體上同一部位分別刻有‘夜半’‘鐘聲’二字。
有網友猜測,S就是兇手的代號,兩起兇殺案究竟有什麼聯繫……”
捏着手機的五指逐漸收縮,沒聽完電話裡的報道,男人就將它掛了,眉間滲出隱隱怒氣。
隔了會,手邊亮起鬼火般的藍光,他煩心地推開鎖屏,幾個字跳進眼簾。
“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