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中, 莫笑還能聽到滴答滴答聲,那是定時器的聲音。可是她看不見任何畫面,就算怎樣努力睜眼, 都是無濟於事, 始終黑漆一片。身體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無法動彈。
耳邊又聽到那個溫柔又陰冷的聲音, “你不用費勁, 這只是藥效反應。”
之後,四周便靜了下來,對, 就是安靜得悄無聲息,彷彿連她腰上的那個定時器也停止了聲響。
莫笑猶如在一個黑暗世界裡摸索, 橫衝亂撞, 卻如何都衝不破黑暗。
她頭腦一直保持清醒, 耳朵高高豎起,想要聽清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不知過了多久, 正前方隱隱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像是一個人的,又像是好多人的。
“你想要幹什麼!?”
是一個壓低的男音。莫笑略略吃了一驚,因爲這個聲音就算她不太熟悉,也能分辨出來人是誰, 正是陳澤翰。
只是她不明白了, 陳澤翰和這個男人又有什麼關係?
“不想幹什麼啊。”那個男人笑了笑, 又說, “你不是難以抉擇嗎?今天我來幫你抉擇。”說完, 他不知按了什麼,只聽“嘀”一聲響, 莫笑腰上那恐怖的滴答滴答聲又開始了,她整個神經都猛地震了下。
“當年的事情你還沒有做完。”
陳澤翰怒目瞪他,伸手想要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卻被對方伸手攔下,“你不要忘了,就算沒了它,我一樣可以引.爆.炸.彈。”他搖了搖手上的遙控器,隨手往後一丟,落到身後某個黑暗角落去了。
“那件事和江婻無關,放了她。”陳澤翰鬆開手,走到莫笑這邊,想要解開繩子。
男人也跟了過來,看着他的動作冷冷發笑:“我發現你只要一遇上她就會變得手足無措,怎麼,想要徒手解開?就不怕她會出什麼事?”
綁着莫笑的並非一般繩子,而是由zha dan 的各條引線交錯形成的繩子,稍稍解錯一根,都可能會引爆zha dan。唯一的辦法,就是輸入正確密碼。
陳澤翰適時收手,轉頭看他:“徐元生,密碼!”
徐元生卻背手閒步走到一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說:“你這麼緊張,看來她真的是江婻了?”
“不管她是不是江婻,你都不應該多害一條性命!”說着,陳澤翰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揪起他的領口,眼中充了火一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前些天都幹了些什麼事!”
對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些事,不過那些人也活該。徐元生被他拎了起來,身形與陳澤翰差不多,倒也不示弱,挑眉看過去:“怎麼了陳澤翰,你要爲了這個該死的女人和我鬧翻?”
徐元生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也對,當初爲大哥報仇的時候你都能放她一馬,現在很有可能會再次爲了她與我反目。那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陳澤翰,你想幹什麼!?”
“放了她!”他咬緊牙關,怒目直視。
徐元生卻像沒聽到一樣,由着他揪着自己的領口,兀自回憶起某些事:“先是大哥,然後是阿光和猴子,你有爲他們難過過嗎?我們說過,一命償一命,可現在呢,你卻要放了那女人,你到底是良心發現,還是愛上了她?”
陳澤翰沉默不語,徐元生替他回答了出來:“你捫心自問,你們之間有愛情嗎?我們最忌諱的是什麼?就是不必要的感情!”徐元生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好,就算你需要這種所謂的情感,可你考慮過嘉嘉的感受嗎?這麼多年,她一直守在你身邊,你居然會爲了這個女人和我們翻臉?”
良久,陳澤翰的手漸漸鬆了,徐元生卻突地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眸光兇狠。
“你不懂。”陳澤翰捏住他的手腕,漸漸用勁,兩人手背上青筋盡顯,就是無一人想要鬆手。
時間凝固了一樣,他們身後,沉沉睡着的莫笑卻將這段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口中的事情她一無知曉,但卻明白了另一件事。
陳澤翰他,原來也把自己當做江婻了。
呵。莫笑無聲輕笑,到底自己是和江婻有多相像,所有人都把她認錯。
——
時間漸漸過去,那邊兩人的情況,莫笑也不太想要知道了。她現在就想知道,如果自己今天真的死在這裡了,那些會思念她的人,到底是在懷念莫笑,還是在懷念江婻?
“人終於來全了。”徐元生的一句話,突然打破沉默。
莫笑聽覺也逐漸明朗。
徐元生鬆了手,與陳澤翰避開一點。
倉庫門突然一聲巨響,有人從外面打開了門。定睛看去,疾跑進來兩個男人。
在看到習遠的那個瞬間,陳澤翰臉上一怔,下意識看向徐元生,徐元生卻只是擺擺手,無所謂地說:“是我暴露行蹤讓他追來的。”
陳澤翰那句“你什麼意思”還沒問出口,來人徑直一拳就打了過來,砰一聲,陳澤翰被他的衝擊力撞倒在一旁。
習遠揉手看了他眼,就跑向莫笑。
“別怕,我來了。”習遠想要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可看到腰間的東西時,動作兀地停了。晏少孚也走了過來。
“咯嗒”一響,晏少孚察覺自己後腦勺有個東西抵着。
徐元生手握槍站在他身後,微微笑了:“晏警官,好久不見。”
習遠轉頭,見狀起身,卻見徐元生另一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個遙控器,“你別動,好好待在那兒照看你家小女友,否則……”他作勢要按下按鈕,其餘三人心中都是一驚,徐元生卻緩緩笑了,“這是我和晏警官之間的事,用不到你插手。”
晏少孚慢慢轉身,前額直抵槍口,盯着對方的眼睛,一瞬不瞬。他像是在對待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很淡定地笑了:“原來你今晚的最終目標是我。”
“你猜到習遠會找我,知道我會和他一起趕來。原來這場陷阱是爲我設的。”
“不錯。”拿着槍的人食指按在扣槍板上,微微動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扣動。“如果有個女的和你陪伴,不也是挺開心的一件事嗎?”徐元生口中的女的,是莫笑。
聽得一清二楚的莫笑能感覺到習遠的手緊緊握着自己的,她想掙開,可是無法用力,也只能任由他握着。
晏少孚牢牢盯着他,不緊不慢地說:“放開江婻,我任由你處置。”
莫笑察覺到習遠的手鬆了鬆,像是意識到什麼,她這時卻想要緊緊抓緊,就聽到習遠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愛你。”
奮勁伸手去撈,手臂卻依然垂着,眼睛也無法睜開。莫笑努力想讓他知道自己一直清醒,可卻沒辦法讓習遠知道。焦急,無奈,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心口,纏纏圍繞。
“武傾赫是我用槍打死的。”習遠鬆開莫笑的手,突然出聲。
這一出聲,不僅莫笑和晏少孚驚住了,陳澤翰兩人也是一愣,不敢相信。
徐元生望着他步步逼近,一時舉高了手中的遙控器,“想騙我?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放了他嗎?”
“心臟中了一槍,太陽穴中了一槍。你知道我爲什麼多此一舉再加一槍嗎?因爲我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就應該多死幾次!”習遠的聲音突然狠戾起來,與平日裡驕橫的語氣不同,這次很是認真,而且句句帶刺。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他嗎?對,他是你大哥,可就你一人有親人嗎?當初是誰打了我哥一槍?還毀了他一條腿?對這樣的人,你認爲我可能不殺嗎?”
晏少孚的眼光迷離了起來,怔怔望向習遠。徐元生和慢慢前來的陳澤翰也愣愣望着他。
習遠和晏少孚是多年好友,他們知道,習遠性格怎樣,他們也知道。這樣不顧後果的事情,好像也只有他才能做出來。
想着,徐元生手中的槍慢慢對準了習遠,緩緩展開了然的臉色:“你是指,郇臨哲?”
習遠卻諷刺地笑:“就你也配叫他的名字?”
長久沉默。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莫笑心底總惴惴不安,沒聽到任何動靜,她卻已經料想到那個叫徐元生的男人正在幹什麼。
不出她所料,徐元生緩緩扣槍:“習遠,真對不起了,今天你們小倆口都要下去陪我大哥了。”
“砰”的一聲,聲音不大,對方加了消音.器,但卻敏感地晃動了倉庫內每個人的心。看着男人睜大了眼緩緩倒地,大家都怔愣在原處。
那聲音如同魔咒一樣,一下又一下徘徊,在莫笑心底動魄心驚,她久久不能回神。
習遠,他死了?
大概是神經繃得太緊,莫笑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立馬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