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過年是過的小孩子的年,而在這麼一羣人之中,只有顧籽萄和香香兩個人玩的最開心,也難得顧籽萄有那麼好的耐心帶着珍珠陪同腿腳不靈便的香香一起玩兒。
坐在院子的小石凳上,雲裳的手邊放着一盤瓜子,剛剛出鍋放涼便給她端了上來,一盤瓜子,一盤蜜餞,鹹的甜的,沒有很膩的感覺。
一派閒適淡然的表情洋溢在她的臉上,看着院子裡那三個團團轉的女人,不知爲何,恍然間便覺得這樣的一個下午頗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自在和逍遙,又有些覺得,這照了滿身的陽光並不是讓她變得溫暖的根本所在,她的溫暖來源於這些圍繞在她身邊的人。
第一次,不論是在上一世還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還不錯。
沒有那麼強烈的工作壓力,也沒有那麼多的八卦同事存在,這種日子,她總體歸結爲“清閒。”
然而當真是清閒麼?
她捻起一顆蜜餞放到自己的嘴裡,卻也嘗不出一點滋味來。
第六天了,門口的那個神神秘秘的和尚還沒走,這六天來,他粒米未進,滴水不沾,更是沒有動過半步,就是這一招,就把那些家丁們嚇唬得不知如何是好,把那個和尚驚訝的稱呼爲天人。
去他的天人!
ωωω⊕ тт kдn⊕ ℃O
她不耐煩的甩了甩頭髮,這些天總是有點心緒不寧,這種毫無緣由的心煩意亂,讓她險些要暴走。
“小郡主,小郡主!”看旻言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她就知道外頭又出什麼新鮮段子了。將蜜餞盤子往前頭一推,“說吧,那個和尚怎麼了?”
“是說那個老和尚的事兒了麼?我也聽,我也聽,香香,過來,聽聽新鮮段子!”顧籽萄耳朵最尖,老遠就聽見這邊的說話聲,邁着小碎步就過來了,還不忘招呼香香和小紅。
幾個女人都端端正正的坐下,仔細聽旻言說這故事的細節。
“不得了了,”旻言吞了口唾沫說道,“那個老和尚啊,死活不肯走,蓮公子早上看得他心煩,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許多惡犬,都朝那老和尚撲過去,可是吧,您說這多稀奇,那老和尚拿着自己的衣袍抖了抖,那些惡犬就不敢再撲過去了。都往後退!”
雲裳端起茶盞來吶了一口,砸吧砸吧滋味,聊了聊眼皮,“還有呢?”聽旻言這麼意猶未盡的樣子,估計後面還有什麼更精彩的事情要發生。索性雲裳就當做事一個故事一樣的來聽聽,反正晌午時光漫漫,左右也是百無聊賴,不如來聽旻言且說上一說,權當是當做去茶館裡去消遣一番了。
旻言貪婪的看了一眼雲裳桌子上的茶壺,雲裳是個體貼入微的好主子,立馬明白他的意思,將茶壺推了一推,“喝了茶,可要把後面更精彩的故事講好。”
旻言嘿嘿笑了下,抓起茶壺來喝了一口,擡袖子擦了擦嘴,才說道,“小郡主猜的一點不錯,後面的的確更有意思。”
“除了放狗之外,那老和尚幾天幾夜都不吃飯,不喝水,這個小郡主您也知道了吧?而且,他見到咱們放狗之後,只是輕輕一笑,簡直是輕蔑的很,他拿起自己身邊的一隻大葫蘆,拔開葫蘆塞子之後,裡面呼嚕嚕的冒出黑煙滾滾,這黑煙吶,簡直是遮雲蔽日,而且,最神的,是這葫蘆裡的煙一直冒一直冒,有風吹過來都不散不歪,是一股直勾勾的黑煙直衝雲霄!根本不消散吶!”
“哎喲喂,真是越說越神奇了!”顧籽萄訝異了一回,推了一把雲裳,“怎麼樣,你現在還不相信他真的是個得道的高僧麼?”
“我信,我信他就有鬼了!”雲裳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站起身,“走,咱們去看看這個牛氣沖天的老和尚。”真是有幾把刷子,這種江湖騙子,竟然還敢跑到她的府前來撒野。“順便收拾收拾他,讓他知道知道咱的蓮心小築可不是個隨便能來糊弄人的地方。”
“唉,我說,人家可是一個有法力在身的世外高人啊,就咱們幾個去行不行啊?”顧籽萄在後面提着裙子跟着來勢兇猛的雲裳後頭走着,多少有點心虛,畢竟對方可是一個法力高深到深不可測的大和尚哎,光是憑藉他們這幾個小女子能行嗎?
雲裳倒是無所謂,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往前頭走,香香一瘸一拐的跟上,別看她腿腳不利落,嘴裡可還不饒人,在氣勢上,給了雲裳十分的面子,雲裳感動的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香香嘿嘿笑了兩下,快走兩步,雲裳伸出手扶着她,剛想要表揚她幾句赤膽忠心的話來,沒想到香香比自己先早一步的開了口,“我的小姐哎,你有幾成把握能打贏那個大和尚哦?”
這個句子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雲裳還是相當敏銳的捕捉到了香香這句話裡不容懷疑的疑問語氣和不相信的情緒。
撇了撇嘴,將自己手裡的瓜子分給她,“你瞧着吧,我肯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香香暗暗輸了一個大拇指,悄聲說,“小姐加油!”
大門口處早就擠滿了八卦的下人們,也沒有人敢湊到前頭,雲裳從後頭看過去,入眼的就是一片擠在一起的小腦袋,黑壓壓的,雲裳心裡一動,顧籽萄先笑了出來,“我從前那麼多次來你的蓮心小築,都沒見過那麼多人齊齊整整的出來接過我一次。”
雲裳自己也嘆了口氣,顧籽萄說的不錯,看來她還真要花些時間來好好的整頓下內務纔是。
“唉,你看,那和尚手裡的葫蘆還在往外頭冒煙呢!真是神人!”顧籽萄拉了拉她的袖子,也探腦袋往外頭看着。
雲裳不以爲意的搖了搖頭,“好,你說他是神人,他要紋銀五千兩,你去賞給他好了。”
顧籽萄吐了吐舌頭,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我要真是給了他五千兩,我就是神人了。”
香香好像發現了什麼,往外頭看着,說,“小姐,你看吶,那些狗真的不敢動了。”說着就要往外頭跑,雲裳一把拉她回來,“那人身上有玄機,所以那些惡犬纔不敢過去,可你身上有什麼?”
香香自己打量自己一番,誠懇的說,“我有紗布條/子。”
顧籽萄呵呵笑了起來,“快看外頭吧,你們倆,真是活寶。”
雲裳朝外頭瞧了瞧,將自己手裡的瓜子皮抖落,旻言站在她的背後憂傷的看着滿地的瓜子皮兒,悲哀的想着自己一會兒的笤帚夠不夠好用。
四下那些圍攏的小廝們看到雲裳大搖大擺的託着一身絨毛毛的長裙從院子裡走出來,都嚇了一跳,慌忙如驚鳥一般四下退散。
“小郡主。”
雲裳看了她一眼,猶豫着說,“你是廚房的廚娘阿雅麼?”
“哎呀,小郡主竟然認得奴婢!”阿雅是個很歡脫的少女,頭上圍着一塊五彩斑斕的花點布,一頭長髮被裹住的嚴嚴實實,雲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這個小姑娘是個挺利落的人,頓時歡喜了幾分,朝她笑了下,把阿雅驚喜得傻笑連連。
“大師,你是鐵了心要我的銀子麼?”她甩着自己的腰帶,一臉痞痞的壞笑模樣,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禿頭的老和尚。
其實說他是老和尚也不是很老嘛,大概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鬍鬚都花白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很有喜感,讓雲裳對他的戒備心頓時放低了不少。
那老和尚看見本主出來,眉頭一皺,將手掌合什,用一種沉穩的聲音洪亮的頌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雲裳扭了下脖子,看他一臉嚴肅認真,忽然起了點壞心,做出一副誠懇的樣子來看他,“大師,您在這裡坐了好幾天,就不想去方便方便嗎?”
四周圍靜悄悄的,小廝們都看到了自己家的主子的一對眼睛很不老實的在老和尚的下半身掃來掃去……
老和尚即便是已經出家多年,也還是個男人,被一個長相如此清澈動人的小美女這麼大膽的打量了一番之後,也忍不住紅了老臉。
雲裳怒了努嘴,“大師,你很有毅力,我很欽佩,作爲我的敬意,這些銀子,你拿去吧。”雲裳邊說着,邊從自己的荷包裡細細的翻了又翻,老和尚眼前一亮,坐直了後背,“貧僧雲遊四海,以天爲被,以地當牀,前些時日掐指一算,竟算的郡主府上將有一場浩劫,故而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幸而郡主有慧根,懂得禮佛……”
“啪嗒。”她手一鬆,一顆比指甲蓋還小的碎銀子掉在了他的僧袍上,雲裳十分心疼的看了看自己剛剛施捨出去的銀子,眼睛都快要掉出去了一樣,肉疼的很的說道,“大師,郡主府的浩劫在今年夏天的時候就已經萬衆一心的度了過去,如果你要想發這個財的話,不如去北侯府上或者去顧大學士的府上,他們都比較有錢,恩對,你看他家的女兒都這麼貌美如花,丰神俊朗……”
“樓。雲。裳。”顧籽萄已經咬牙切齒,雲裳自己哈哈大笑起來,捂着肚子,笑得萬分歡脫。
“阿……阿彌陀佛。”老和尚不知道是因爲被氣得還是被怎麼的,連唸了幾十年的法號都結巴了起來。他的手指在寬大的袍袖底下飛速的捏了幾捏,雲裳挑眉促狹的笑了起來,看她一幅輕佻的模樣,老和尚有些惱羞成怒,“你,你竟然不忌諱命格嗎?也不怕整個郡主府裡的人都因爲你受到牽連麼?”
雲裳徹底蹲了下來,和那老和尚的眼睛保持一平的距離,“騙子大師,哦,我還忘了和你說,整個郡主府裡的人其實都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死,他們另謀出路,我活,他們也跟着有一口飯吃,就這麼簡單。”
老和尚徹底被她打倒,又被那兩個騙子明晃晃的大字扣在頭上,不服氣的又問,“我亮了那麼多絕技,你爲什麼還不相信?”
雲裳輕蔑一笑,瞧了瞧他的衣袍,說道,“你當真要我在這裡就揭穿你的秘密麼?騙子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