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隨艾管事一起走了老遠,香香還在不放心的跳腳看着他倆的背影。
書房裡,樓鐸原來不止是叫來她一個人,還有其他幾個兒女。
人都到齊,樓鐸這纔開了腔,“明年皇上就要爲太子選伴讀,咱們樓家上承天恩已久,在這時候,理應爲皇上多多分擔,太子即是明日的儲君,未來的君王,太子能通曉治國之道,也是我等臣子的幸事……”
樓鐸說了很多,都是些如何要精忠報國,如何要擔負重任的勸勉,讓雲裳聽得有些發睏,最後聽見樓鐸說了一句,“從後天起,雲良和雲崢還有云鈺,你們三兄弟仍舊是從前的吳先生教導,雲霓和雲裳兩人,爲父新爲你們請來了一個先生,爲父和他交談過,此人學識淵博,你們要好好跟隨他修習功課,知道嗎?”
雲裳趕緊答應,雲霓也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
出來之後,雲鈺朝她眨了眨眼,雲裳悄悄放慢了腳步,等到其他人都走了,雲裳又返回走廊,果然看見了雲鈺在迴廊裡等她,快走了幾步,問道,“四哥,有事啊。”
雲鈺看了看她臉上的傷,“恩,這化瘀膏不錯,倒是瞧着見好。”
雲裳揉了揉臉,“還是有點疼。”
“問你個事兒。”雲鈺開了口,果然雲裳很好奇的睜大一雙烏黑的眼睛看着他,“什麼?”
“你知道爲什麼三姐今天這麼沒精神麼?”
雲裳想也不想,“應該是昨天罰跪的緣故吧?她心裡還不痛快?”
雲鈺搖了搖頭,“她身體特別好,罰跪算的了什麼,真正要命的,是今天父親說的話。”
“要請先生的事讓她不高興了嗎?”
雲鈺神秘兮兮的笑了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時間倒是過得快,轉瞬這三天就過去,新來的先生也和雲裳和雲霓見了面。
在西邊給他們收拾了一個房間,算作是臨時的學堂,雲裳和雲霓每天早上都要在這裡呆上一個上午,將先生教授的東西都背的熟練了才能吃中午飯。
雲裳漸漸明白了雲鈺那天和自己說的話的意思了,雲霓看着挺機靈的,實際上……只要先生一開口說話,雲霓就會打瞌睡,好幾次把先生氣的都要拿戒尺敲她的頭,又礙於她的身份,不好下手。而云裳則覺得這些東西實在是太簡單了,她也不是第一天在這個世界裡混日子,早在揚州的那七年,她那個染了病的母親就教她讀書寫字,大大小小的書前前後後讀了也有一面牆那麼多,寫的字也頗有些味道,只是她性子灑脫,無論如何也學不好這個小楷,那規規矩矩的格子她是壓根瞧不上的。
只是沒想到,雲霓比她的情況還糟糕,除了小楷寫的比她好一些之外,先生幾乎要對這個學生大發雷霆。每天讀的書不解其意,讓寫的功課也寫的如同塗鴉一般,這也都算了,最要命的是,她竟然還在課堂上用彈弓彈他!
如此一來,沒過幾天,這個先生就收拾東西,滾蛋了。
雲霓十分開心的玩了一天,第二天,樓鐸就塞來一個新的先生……
就這樣如此往復,幾個來來回回之後,雲裳也記不起來自己到底見過多少個先生了,在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裡,這個雲霓就壓根沒閒着,彈弓,繃弓子,小飛針樣樣齊全。
在上一個先生走了之後,樓鐸有七八天都沒有請來新的先生。
估計是樓家的三小姐的臭名已經傳了七裡八村,再也沒有什麼先生願意來做西席了,饒是樓家將束脩(古時候東家給西席先生的工資)提高了三成,到最後提高了五成,七成,都沒有人來應聘。真是愁煞了大丞相樓鐸。
雲霓每天都出去走雞鬥狗,玩得不亦樂乎,樓鐸也對她頭疼難耐,雲裳每日閒的無事可做,也就隨便畫點什麼小像,描個花樣給香香,讓她照着繡出來。
不過樓雲霓的這種好日子很快就終結了,因爲樓鐸和二夫人商量之後,決定給這個不聽話的女兒找一個武教官,來教她耍刀弄槍,舞刀弄棒。樓雲霓這一次倒是很開心的接受了父母的意見。
沒有了雲霓搗亂,很快就有一個先生來應聘,給樓相遞了一張關書(古時候西席先生給家長的入學申請表),樓鐸很是高興,講定了束脩和平時的禮遇,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雲裳正蹲在魚池旁邊看魚的時候,艾管事就領着那個先生過來,香香推了雲裳好幾把,雲裳纔回過神來,上半身還趴在魚池的欄杆上,半扭過頭來瞧了一眼,那個先生似乎不怎麼修邊幅,有些落拓,但一雙眼睛裡包含着深邃的內容,有些陰沉,亦有些精明。
這樣矛盾的光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眼中,這讓雲裳有些感到詫異,她微微愣了下神,隨即朝那先生笑了下,也從魚池上跳下來,“炎日之中讓先生跑來,實在是失禮了。”本來新來的先生到了,她作爲學生應該是親自出去迎接纔對。
那先生扯了扯嘴角,抱了抱拳,“晚生姓文。”
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將他自己介紹完畢,雲裳愣了一下,又笑了,走到他跟前,施了一禮,“學生姓樓。”
香香在一邊忍不住笑了下,被艾管事一瞪,又趕緊收斂了。
艾管事將人送到,沒了他的任務,就回去覆命。
雲裳收拾了一下心情,打算上前和他交談的時候,那個文先生看了看這個小姑娘只撂下一句,“今日已晚,明日開課。”也轉身走掉了。雲裳站在原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香香見她實在是無趣的很,提議道,“小姐,要不咱們過去看看三小姐那邊吧。”
“三姐那兒?有什麼新鮮玩意?”雲裳無聊的抖落着手裡的狗尾草,問道。
香香一下跳到她的跟前,“三小姐那兒不是新來了一個吳師傅嘛,那個師傅可是真有本事,把三小姐這幾天就給拿下了!”
“拿下了?”
“拿下了!”
雲裳一甩手裡的狗尾草丟到一旁,“走,看看去!”
東跨院裡,雲裳和香香兩個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自己掛在了牆頭上,往裡頭偷眼看着。
雲霓正揹着一袋子不知道是啥的東西練習扎馬步。頭上的汗水如黃豆般大小,爭先恐後的往下落,雲裳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到雲霓的雙腿都在瑟瑟發抖,眼看是堅持不住了。而這個時候她的那個吳師傅竟然又拎着一袋子東西過來,毫不留情的把它放在了雲霓的背上,雲霓咬牙苦撐,還是被重物壓得晃了一晃。
連雲裳都忍不住爲她捏了把冷汗。
香香捂了下嘴,“這回可好了,總有人能製得了她了!”雲裳來不及提醒她,就看見一隻手扒着牆頭的香香哎呦了一聲,呼嚕一聲掉了下去,摔得嗷嗷直喊。雲裳沒忍住笑了起來,又怕裡面的人聽見,一縮頭,腳底下沒踩住,一晃悠身子也跟着掉了下去。主僕二人哎喲了半天,坐在地上笑作一團。
轉天早上,雲裳早早的起牀,生怕耽誤了新先生第一天的講課,然而當他到了學館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先生竟然已經坐在裡面睡着了。
雲裳捧着自己的學具有些尷尬的上前,還沒走到他面前,文先生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她,又擡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時辰誤了,明日再來吧。”香香大驚失色,也看了一回天色,說,“不是吧,先生,這天還早的很呢。”
文先生沒說話,指了指牆上掛着的一幅“天地君親師”。雲裳拉了拉香香,對着他使了個禮,轉身走了。
第二天,雲裳特意比昨天早了一個時辰到達學館……卻……還是晚了。
文先生仍舊是扔下一句,“時辰誤了,明日再來。”
雲裳二話沒說,拉着香香又回了傾芙園。兩人一進門,雲裳就反手關死了大門,下了命令,“香香,鋪牀,咱們接着睡。”
香香“啊”了一聲,“剛起來還睡啊?”
“睡!現在就睡!”雲裳三下五除二的脫下外衫,躺了下去,兩人這兩天睡眠缺少,躺下就睡着了,中間也沒人來打擾,主僕二人睡得很是香甜,將近傍晚的時候,雲裳睜開眼,推了推身旁還在打鼾的香香,“香香,起來了。”
香香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小姐你餓了吧?我去弄飯。”
“嗯,帶上點乾糧,咱們出去吃。”雲裳起來飛快的拿涼水抹了一把臉,回頭囑咐香香,“把薄被帶上一條,咱們就走。”
“小姐,咱們這是去哪兒啊?”香香飛快的收拾好了雲裳要的東西,跟在她身後一溜小跑,雲裳蹭蹭的往外走,好像趕集似的,“去學館!”
“先生這個時候是不會在的呀。”
“就要趁他不在,我就不信了,我這個時候去,還能誤了他的時辰!”雲裳又緊了緊自己的腰帶,朝着學館大搖大擺的走去。“這回咱們給他來一個守株待兔!讓他知道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好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