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紫泯宣佈了這個消息並且朝衆位一個敢和陛下對着幹的老臣顧文倫還休克在地的場景之下,鳳紫泯宣佈的這個消息幾乎是一下就通過了。
不過,鳳紫泯是個很知道分寸的人,他不過是首先給了樓雲裳一個不怎麼大並且不怎麼仙山漏水的官職。不過是個文官的職位,但是後面鳳紫泯說的話就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這個剛剛登基不久的皇帝對着朝中的大臣們是這樣說的。
“自今日起,准許無憂公主上朝議事,內宮行走,賜御筆一支,準對各地官員,先斬後奏。”
這話一出,四下譁然一片,這哪裡是要給她一個官職,陛下乾脆直接說將整個朝廷的生殺大權也一起給了她不就得了?雲裳神色平靜的站在殿中,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上座的那個龍椅上的男人,聽他說完,她不急着謝恩,而是冷眼看着四周圍那些對她指指點點,對鳳紫泯的這個決定指手畫腳的官員們。
這些人,果然是不服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一開始的時候,雲裳要用如此犀利的言語對待那個可憐巴巴的顧大學士了。
一是因爲顧大學士這個人說話太沖,就算是那麼回事他也不能這麼直白的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啊,二是因爲雲裳自己預料到了,鳳紫泯肯定會被官員們詰問,故而,她沒有領旨謝恩,而是等着看一場皇帝和臣下之間的明槍暗刀。
正常過程,雲裳都始終保持着優雅矜持又高貴的笑容,保持着一個完美的丁字步站在原地,當然她長長的裙子底下讓人看不到她的丁字步。但這絲毫不影響雲裳姑娘此時看好戲的好心情。
這場爭辯的過程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但是對於對手是一國之君的一場辯論賽來說,結局那是從一開局就已經決定了的。
不過雲裳也沒閒着,她在冷眼旁觀之中,細細的分辨出來朝中那些人都分別是什麼樣的角色,有什麼樣的處事邏輯,又有什麼樣的小心思,這些東西只有在利益當頭的時候才能被他們用一種堂而皇之的方式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雲裳瞧着瞧着,忽而不由自主的輕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好像是憑空裡多出來的悶雷一樣,讓四周圍的亂糟糟的局面立馬安靜了下來。
雲裳自己笑完,也傻了眼,捂着嘴,退了兩步,有點懊惱的低聲嘟囔,“真討厭,真討厭,怎麼就笑出來了。恩,不聽話的嘴,看我今天不給你吃好吃的。”
紅櫨和她捱得最近,聽她一說忍不住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兩人一前一後兩聲笑,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是好在這場上的局面特別的凌亂,他們這一笑,反倒是讓在場的人都閉了嘴,銀安殿裡重新恢復起了安靜。
“無憂,你何故發笑?”鳳紫泯在上面看着那兩個人笑得有意思,大概也猜到了這應該是雲裳又發了壞水,讓紅櫨在殿上失儀。
“嗯……那個……”雲裳躊躇了下,低聲說,“爲了臣一個人能不能爲國出力,卻要讓陛下如此費口舌,雲裳實在是覺得自己這個臣下做的太失職了,哪一朝,哪一代的臣子不是應該以爲陛下分憂解難作爲己任的麼?怎麼能讓陛下如此費神,這實在是我這個做臣子的失策啊。”她說的十分痛心疾首,也讓身邊的衆官員們一陣汗顏。
皇上爲什麼這麼大費周章,不還是因爲他們的不配合麼。
“不必,此事孤已經決定,不必多言,退朝。”
雲裳挑了挑眉,拱了拱手就要走,身邊卻有一個人的聲音十分的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樓雲裳,從你上殿來,到現在退朝,你見了陛下爲何立而不跪?”
雲裳側目看去,說話的人是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續着白鬍子的老頭,只是他這個鬍子要比那個顧文倫的鬍子長了很多,雲裳不認識他,納悶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紅櫨,紅櫨好心的提醒她道,“公主,這是閣老甄翰林。”
甄翰林?還假學士呢。雲裳根本沒將這個人放在眼裡,雖然她面上帶出十分恭敬的神色,但是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寫着的滿滿當當的都是,沒聽說過這個人,不知道他是幹嗎的神情。
甄翰林有些惱怒,他在朝爲官已經將近四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分輕重,不知禮數的臣下,還是個藉着和陛下說不清楚的關係的方法爬上來的臣下!
雲裳眨巴眨巴眼睛,乾巴巴的看着他,好像是覺得這個人說的話很可笑一樣,擡頭看了一眼鳳紫泯,露出一個不懂的神情。
鳳紫泯似乎對她這種類似於求助的眼神很是受用,看了眼甄翰林道,“無憂公主雙腿有疾,不便下跪,以後,准許面聖不跪,入宮乘轎。”
甄翰林臉色一變,四周圍的官員們也是一臉的驚訝,這怎麼說?只要有人提出建議來,對這個樓雲裳提出異議來,陛下就會一概……一概的替她遮蓋過去……而且還會……加官進爵的給予她更多的特權?
百官面面相覷,誰都不能揣測出聖意到底是要幹什麼。
但是很明顯的,聖上是在包庇這個女子,而這個女人也很不客氣的……正在用白眼兒翻着看甄翰林。
這就是赤果果的恃寵而驕!
雲裳對着那個甄翰林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終將這個看起來很是耿直不阿的男人記在了心裡,大鳳朝的江山要想坐的安穩,朝中還是要有這樣的剛正不阿的人在才行啊。
甄翰林皺了皺眉,這個人比顧文倫要識時務的多,眼見現下情況與自己不利,便不再多言,暗氣暗憋的站了回去。
不過再他轉身的時候,雲裳還是清楚的聽見了他說了一句。
“到底不是跟在樓老丞相身邊長起來的孩子。唉。”那最後的一聲嘆息,真的好想像是在替樓鐸鳴不平一般無二。
雲裳砸吧砸吧滋味,大概也能體會出來,這個叫做甄翰林的傢伙是在暗暗用樓鐸來和自己進行比較,她聳肩,沒辦法,樓鐸不是她的親爹,她也不是他的閨女,身上怎麼可能流着和他一樣的血脈?她樓雲裳本來就是一個被他人稱作是樓丞相的敗筆一般的存在。
沒辦法,就算這身體的主人原本特別的乖巧聽話,可是身體總是要受靈魂支配的。
雲裳揉了揉鼻子,轉身也跟着他們一起下去了,不過再退朝的路上,她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一部分人特意的討好她似的跟在她身邊很近的距離,而有一部分人……卻對她一臉鄙夷。
那麼如果眼下的樓雲裳將自己定義爲佞黨奸臣的話,那麼跟隨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就是不折不扣的佞黨奸臣,而人家那些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傢伙們纔是真正的清流,是好人啊。
好人?雲裳一挑眉,索性站在原地,不走了。
被這朝廷薰染了那麼多年的一羣老傢伙們,誰還能是一個真正的好人,誰還敢說自己是個好人?她嘲弄似的在脣邊勾起一抹笑來,輕輕一嘆,紅櫨從銀安殿裡快步走了出來,一邊喚道,“公主慢走,陛下有話。”他這一聲吆喝喊得聲音並不算小,至少有那麼幾個走在後頭的官員還是清楚的聽見了紅櫨的話,都不約而同的迴轉過身來,朝着這個方向看過去。
接着雲裳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這一羣人又有了新的話題。
估計明天這個京城裡就會鬧得滿城風雨,陛下啊陛下,您這一招丟卒保車用的可是真不賴。
讓大家都認爲自己和他已經有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實情,然後他之後不管再讓自己充當什麼樣的角色,他都有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還有了充分的藉口。
鳳紫泯啊鳳紫泯,他可算計的真周全。
“紅櫨公公,什麼事?”雲裳現在對誰都特別客氣,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在這個皇宮裡頭混下去,就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什麼都是無所謂了。
“陛下前兩天看您有點食慾不振,所以,特意讓奴才出來告訴您,陛下已經派了兩個御廚給您送到府上去了,您要是用着覺得不和您的心思,就和奴才說,奴才這再給您找合適的去。”紅櫨說的喜笑顏開。
雲裳看他滿臉眉飛色舞的樣子,呵呵一笑,“好,多謝你了,哦不是,多謝陛下。”紅櫨鬆了口氣,低聲道,“陛下還說了,讓您這些天在府上好好休養,不必理會外間的傳言。”
雲裳含笑點頭,“記下了,待我多謝陛下的厚愛。”
紅櫨也點了點頭,他們倆……的確是厚愛。
可雲裳剛剛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眼前已經有一輛馬車在等她。雲裳一愣,她今日纔剛剛得以從曜月館回到蓮心小築,這馬車……難不成還是旻言他們已經接到了消息,所以才特意派來的?
她尋思着,走上前,一看,就傻了眼,是亭奴正笑嘻嘻的等着自己。
這個冷麪的小內侍,在自己面前甚少帶出這樣歡樂的笑容來,今天這是怎麼了?
“奴才給公主道喜了。”
雲裳一皺眉,“何喜之有?”
“陛下賞賜給了您一座新的宅子,就在宮城的拐角,京城的最東端,那院子比您那座蓮心小築要氣派的多了。”亭奴呵呵笑了兩下,“長公主之前打算和陛下討這個宅子,陛下都沒點頭。”
雲裳抿了下脣,“我今天還是先回蓮心小築,我,許久沒有回去,怕家裡人不放心。”
亭奴上前一步,將車簾爲她挑起,“公主安心吧,蓮心小築裡的人,早就被調到新宅子裡去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保證讓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