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裡的黑風嶺,已經寒氣逼人。
這裡似乎是一個桃花源一樣的所在,根本和外界的溫暖和喧囂截然不同。在這裡四號感受不到外界的俗物的干擾。
圍起來的篝火熊熊燃燒着,火舌感受不到眼前人的愁思和眼前情況的窘迫,肆意妄爲的舔.弄着樹枝上串着的野味。
說是野味,雲裳卻不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問蓮準,蓮準也不說,只是淡淡的笑,讓她自己猜。
“兔子?”
“錯。”
“雞?”
“錯。”
“蛇?”
“錯。”
“野兔?野雞?野蛇?”
“錯。”
“啊!我知道了!是野豬!”雲裳興奮的一拍手,指着篝火上一團的黑漆漆的東西說道,蓮準根本跟不上她的思維邏輯,從雞和兔子這麼小的動物居然一下變到了野豬這樣雄渾龐大的生物……
“雲裳小美人兒,你還是別猜了,真要猜出來了我就怕你不想吃了。”蓮准將獵物翻了一個個兒,油滋滋的很是勾人胃口。
他們自從馬車上跳下之後,蓮準就一路拉着她往黑風嶺裡頭跑,根本沒有辨別方向,不過是看見彎就轉,看見路就上!走到一處茂密的樹林之中的時候,蓮準甚至還要抽出劍來砍掉四周圍太過囂張的枝蔓才能讓兩人安全的通過。
“好吧,我知道了,這是一隻野蛤蟆。”雲裳沒了興致,跟着用樹枝捅了捅那團滴着油的東西。蓮準一愣,捂着肚子笑了起來,雲裳被他笑得一陣惱怒,“你笑什麼啊?”
蓮準揉着眼睛,擦眼淚邊說,“我的雲裳小美人兒,你就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郡主,也總該知道,作爲一隻蛤蟆,它是應該有四條腿,而且每一根都和別的動物的腿與衆不同的好不好?”
“好了,來吧,小美人兒,嚐嚐看,你最喜歡的野蛤蟆。”蓮準笑夠了,用小刀劃開那團黑漆漆的炭黑,切出裡面的嫩肉來,果然是油光可鑑,吱吱的冒着香氣和熱氣,雲裳食指大動,用樹枝串起,放到嘴邊吹啊吹。
篝火火紅,她的一張尖俏的小臉顯出難得的血色和嫵媚來。
蓮準愣了一會兒,自己回過神來,切下一塊,又遞給她。雲裳吃的滿嘴冒油,燙的說話都含糊不清,“你怎麼光給我?你自己不吃啊?”她這麼說着,卻坦然的接過來他手上的肉。
“雖然小美人兒你連蛤蟆和野豬都不能分清,但是我蓮準還是義無返顧,要守着你,一輩子。”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雲裳甚至覺得他平日裡的輕佻都消失了。
“呸呸,胡說,誰分不清蛤蟆和野豬了。”雲裳臉上尷尬的紅了下,也不知道是被篝火映襯的,還是什麼其他的別的原因。
兩人一邊吃着,一邊閒聊,這肉烤的味道超好,在沒有作料的情況下,卻依然覺得色香味俱全。
“蓮準,你沒有調料,怎麼能把這肉烤的那麼好吃啊?”她又切了一片肉,吹了吹熱氣,就往嘴裡放。
蓮準看她愛吃的不得了,笑了下,“只怕我說出來的話,小美人兒你就不想吃了。”
“你說啊。”雲裳也笑了起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雖然沒有隨身帶着調味料的習慣,卻有隨身帶着毒藥的習慣。”
一句話,讓雲裳還在咀嚼的嘴部運動,停頓了下,嘴裡的這塊已經爛乎乎的肉,她竟然不知道是要嚥下去還是要吐出來的好。
看着她的表情,蓮準得意一笑,“你看我就說你會吃不下的。放心,用這種毒物只能麻痹掉你的舌頭,讓你察覺不到這肉其實是苦味的。”
鄙視說話大喘氣的!雲裳翻了個白眼兒,將肉嚥了下去,果然,自己的嘴在口腔裡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仍舊能嚐出一股淡淡的香甜的味道來。
果然是毒物的作用。雲裳搖了搖頭,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左右也吃了那麼多了,管它呢,毒就毒吧!”她吃完了手裡的肉,覺得肚子裡都滿足了起來,打了一個飽嗝,吃飽喝足的感覺真是幸福啊。她一臉開心的樣子讓蓮準有些微微的鬆動,搖了搖頭,原來還以爲這個刁鑽的女子要滿足要開心,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卻沒想到一頓野味就能讓她開心成這個樣子。
雲裳忽然嘆了口氣,哀怨的看了一眼蓮準,“我想喝棗茶。”
蓮準又是一愣,將肉放到嘴裡,“小美人兒你這麼多要求的話,恐怕只有這山上的山大王才能滿足你,當然,前提是你要做他的壓寨夫人才可以。”
雲裳轉過頭去,哼了一下,“他能給我的,我自己都有,再說,我真正想要的,有有誰能給得了呢?”
她所想要的,最初的最初無非是那個人的真心。然而,命運的無情手這樣捉弄她之後,她現在的所想,只是一片屬於自己的時空和自由,如果可以,她願意用任何的條件來進行交換。
看她神色低落下去,蓮準呵呵一笑,將吃光了的樹枝一丟,“雲裳。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來西烏金山,到底是要做什麼?”
雲裳沒有察覺到他稱呼的改變,她的心神全都放在剛纔的問題當中去了,她轉過臉來,看着這個俊美容貌的男子臉上被煙燻的黑黢黢,卻沒有想要笑出來的心情。
“我來西烏金山,是要尋訪九龍真碑,蓮準,你可曾聽說過,九龍真碑這件神物?”她的眼中似乎有滔天的波瀾,在提到這個東西的時候。
蓮準點頭,“九龍真碑乃是大鳳朝的鎮國至寶,是開國皇帝留下來的遺物,不過這東西如今已經很難找見了。恩?我的小美人兒你找它來做什麼?”
雲裳輕輕一笑,蓮準卻分明看出這笑容之中有幾分的蕭索和無奈,“蓮準,我能不能不回答你的這個問題呢?”
蓮準也是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今夜的星光真好啊。”他忽然仰面躺下,順便拉了雲裳一把,雲裳一聲嬌呼被他拽倒,躺在剛剛泛黃的草叢之上,柔柔的軟軟的,竟然沒有一點的不適。
天上,果然星子密集的如同在開一場盛宴。
冷寂的星空,讓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覺的忘卻了煩惱。
蓮準忽然翻了個身,側過頭來看她,“雲裳小美人兒,這麼好的良辰美景,我們什麼都不做,就這麼躺着,是不是太可惜了?”說完,還很壞心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雲裳愣了一下,看他眼中有戲謔閃動,知道他是在同自己開玩笑,想要推他一把,另外再賞一句“去你的春秋大夢”給他的時候,她的視線忽然落在了他一直藏在左邊袖子裡的手臂,“蓮準,你受傷的時候會怎麼樣?會喊痛麼?”
“不會。”蓮準很果斷的搖頭,笑眯眯的道,“我一個大男人,頂天立地,動不動就喊痛,像話麼?”
雲裳嘆了口氣,撕下自己衣服的邊緣,站起來跑到旁邊的小溪邊,用水將布條浸溼,又跑了回來,“拿來。”
“什麼?”他有點不明白。
“當然是手。”雲裳毫不客氣的一把抓起他的左臂,蓮準好看的眉毛不由得皺起,“傷口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會感染。”
他的傷口不長,卻很深,幾乎都能看到骨頭,真難想象,他是如何在這樣的傷痛下還給自己烤肉,還對着自己說笑的。雲裳故作鎮定的說道,“雖然感染的話,就證明還活着。但是,我卻還是不能忍心看着你這麼把傷口潰爛下去。”雲裳一邊說,一邊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先用布條擦乾淨他傷口上的血污,然後又撕下一條,右手入懷,取出一樣東西來。
正是馬車上的那隻盛了酒的銀壺。
蓮準一驚,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拿了這麼好的東西?”
當然是在你受傷的時候,雲裳心裡想着,卻沒有說出來。
雲裳得意的一笑,將布條放到酒壺的底下,將它打溼,重新爲他消毒,這裡的條件真的是太艱苦了,而蓮準的傷勢卻並不輕鬆,他今天還能生龍活虎的和自己說話,估計明天就會開始低燒,不過,幸好她夠機智,拿了這壺酒出來,必要的時候她可以爲他物理降體溫。
“見到好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拱手送人的。”一番清理之後,雲裳收起酒壺,不忘囑咐他道,“不許偷喝,聽見沒有,萬一明天還走不出去的話,這酒還能派上用場。”
蓮準邪媚的臉上帶出一絲詫異,卻很快掠過。
“哦。”他眨了眨眼睛,掩飾住自己的那抹不自然。
“傳說中的西烏金山,就在黑風嶺的身後,明天天亮了,我們就往那裡去。”蓮準拉了一把雲裳,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這麼躺着可不行,咱們要找一個山洞纔好。”
雲裳嗯了一聲,打算站起來的時候,卻被他重新拉下身子,她在上,蓮準在下。雲裳臉上一紅,不知道爲什麼,她今天晚上臉紅的次數特別多。
“做什麼?”
“做這個。”他單手扣住她的後腦,不費吹灰之力的吻上了那兩片思念已久的脣。
這個吻,並不深入,淺淺的一番掠奪之後,他便鬆開了手,雲裳完全懵懵的,撐着自己的雙臂,不讓自己的重心完全靠在他的身上,他的脣經過一番摩擦之後變得更紅,更嬌媚。
雲裳的心,忽然一動。
在經歷了一次新鮮的生死之後,她忽然明白,行樂及時這四個字,並不是古人教唆人學壞用的。
因爲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好吧,這個吻就算是獎勵他剛剛救了自己好了。她這麼安慰自己,臉上卻紅如飛霞。
“你總是這麼不正經。”她推了他一把,自己轉過身,背對他,她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一定很窘迫。
背後,是他低低的笑聲。
“是啊,奴家總是唐突冒犯小郡主,小郡主,你可千萬不要置奴家的罪啊。”他說的更加不正經。
今夜,星光正好,涼風習習,夜晚,樹葉上的露水漸濃,漸漸的低下了頭,也似乎是不願打擾這兩人的一片清寧世界。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只是覺得依靠着自己身體的這個人的胸膛,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