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算到了,怎麼這麼遲?”纔剛剛出了城東,便在草叢之間出來一個人,他們腳步一停,看清楚來人的面孔,其他人都還好,雲裳一下傻在那兒,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樓雲霓,你怎麼在這兒?”
“廢話,我不來,你這條小命就交代了,知不知道?”爲首的那個人正是自己許久未見面的姐姐樓雲霓,雲霓一身暗紫色夜行裝扮,身上掛着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看起來很像是傳說中夜行俠們必備的百寶囊。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雲裳迷迷糊糊的被塞進了一架馬車之內,真難得,這駕她花費了巨資打造的無孔不入的馬車居然被他們給駕了出來,雲裳靠在馬車裡挑起一點窗簾往外看,發現他們正在往南的方向跑下去。
“還能去哪兒,回揚州。”樓雲霓在前面駕車,頭也不回的回答她。
“不能回揚州。”雲裳神色一正,衆人都看向她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現在鳳紫泯那腳趾頭想都知道咱們是要回揚州老家去避難的吧?這樣一來咱們就等同於狼入虎口啊!再說,禍是我一個人闖的,總不能連帶上樓氏一族的性命啊。”
“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呆在蓮心小築裡吧?”樓雲霓覺得樓雲裳說的很有道理。
“有一個地方,或許可以躲避一時。”雲裳輕輕開口,“咱們往西走,一直西北。”
“那不是無盡山?”樓雲霓一愣,“那座山是座死山,咱們去了也是沒有回頭路的。”
“這你就別管了,只管走去那裡就是。”
“陸大哥,你覺得呢?”樓雲霓拿不定主意,回頭問馬車另一側的陸謹,陸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好嘞,那就往西!”樓雲霓手上一勒繮繩,馬兒乖順的轉了個彎兒,雲裳嘆了口氣,放下馬車簾轉回到車廂內,低低的說道,“樓雲霓,你不該來。”
“行了,你現在想起來念我的好處了嗎?我要是不來,樓雲鈺也得來,與其他來,不如我來。”
雲裳看着她變得壯實起來的背影笑了笑。
“你笑什麼?”
“樓雲霓。”
“嗯?”
“我……”
“感謝的話就不必多說了。聽了讓人肉麻。”
“我沒想說那個。”
“那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嗯,你怎麼胖成這樣了啊?”
“樓雲裳!我幹什麼要來救你!”
“哈哈!哈哈!”
西邊有山,名爲無盡。
到了黝黑黝黑的山腳下的時候雲裳率先從馬車上下來,陸慎跟隨她的身後,徑直入山體,山體之崖壁上有密密匝匝的許多樹木植物,雲裳仔細分辨了一會兒,將手按在一棵毫不起眼的古樹的樹幹凸起之處,用力一轉,陸慎在一旁看的明白,這一轉一按竟是暗合了陰陽家的八卦之術。
一聲悶沉沉的聲音自他們的腳下傳來。
陸謹此時才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雲裳,你私自開通無盡山的消息不是已經被朝廷知道了嗎?咱們現在不是也很危險?”
樓雲霓大怒,轉過身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問她?”
“官家知道的是東面的那條老路,而我們現在所在的,是一條暗道。”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陸慎一挑眉梢。
“不錯,只有先用那條明路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這一條暗道才能修的暢通無阻。”雲裳笑着,眼中卻有一絲落寞。“我以爲除了我自己,不會再有其他人站在這個入口處了。”
“走吧。”半晌,她擡起頭,此時,月半,華淡。
這是一條曲折的隧道,兩邊的山壁沒有被打磨成光滑,只是粗粗拉拉的插着幾支火把,香香第一個上前,打燃了其中一支,很快被雲裳打滅。
“小姐?”
“這些火把都用不得,誰帶着火摺子之類的東西了嗎?”雲裳轉過身問他們。
這些人誰都沒有做好摸黑的準備,面面相覷之間雲裳笑了下,彎下腰來將鞋子上的兩塊繡花布扯掉,頓時她的腳下生起兩片亮光,將兩顆圓滾滾的主子扯掉,遞給身後看傻了的人一隻,“這是夜貓的貓眼石,能夠無光自明。”
“你早就料到咱們會到這裡來麼?”陸謹眉頭一縮。
“哈,我哪兒有那麼神奇呢?只不過,是想放在鞋子上比較好看罷了。”雲裳將一顆貓眼石放在掌心上,率先在前頭走着,香香還是沒有明白,“爲什麼不能點燃火把呀?”
“這些火把上都塗了毒藥,你說咱們還能用麼?”陸謹仔細查看了一番這些火把更加心寒,方纔那夜明珠如果是雲裳的運氣好的話,那這些啐了毒的火把要如何解釋呢?
雲裳微微一笑,不再答話。
“大家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要走散了,也不要隨便亂踩地上的石塊。”雲裳邊走邊叮囑身後的人。
香香又是不明白,“啊?這又是爲什麼啊?”
“此地已經布了一些消息機關,如果不小心觸動的話,我也是救不了的。大家仔細,前面越來越深,空氣也會越來越少,大家要加快腳步,免得缺氧頭暈。”她說完,果然加快了腳底下的步伐。
如此衆人在隧道之中走了大約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陸慎忽然一把拉住了雲裳,“噓,大家不要出聲。”
他沒動的時候大家誰都沒有察覺,而陸慎這一阻攔之下,大家都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陣陣隆隆之聲。
好似有千軍萬馬的鐵蹄一起踏過一般。
雲裳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苦笑了一下,“來的好快。”
“小姐你不是挖通了這條路嗎?”
“這條路……我從未走過。”雲裳低聲一嘆,轉過身對身後的衆人說,“現在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只有往前,一直走下去。再走下去到底會是生是死,我也說不好,所以……”
“所以,你又要拋開我們,拿我們不當自己人麼?”陸謹這一次搶先說話。
“上有追兵,咱們得快走,你的這些疏遠客套話,我看還是留着日後再說吧。”樓雲霓一個翻身跳到她的身前,“婆婆媽媽的,哪裡像當年和我打的天翻地覆的樓雲裳?”
雲裳啞然失笑,好漢不提當年勇,她現在可是個連劍都提不起來的弱女子。衆人繼續向前走着,驀地一扇石門出現在衆人的眼前,古樸而沉重,巍峨而高大。
“快,轉過這道石門應該就可以……”雲裳說這話的時候手掌不停的在石門上摸索。“不對啊!”
“怎麼了?”雲霓上前一步。
“這裡……分明應該有個機括,只要按下去就可以的……可是現在……”衆人湊上來都瞧着這處石門,這麼多雙眼睛細細打量了好久都沒發現什麼可以按下去的機括機簧。
“你們看這裡。”亦陌眼睛最毒,他一眼看見倒在牆角的一堆土,走過去小心的摸了摸,忽而伸手探進土堆之中,用力一拉,果然拉出來一樣東西。
“啊?死人!”
被亦陌拉出來的真的是個死人,而且還是一個死了有些時日的人,半邊挨着土地的身子都已經開始腐敗,半張臉上隱約有腐蟲爬來爬去,形狀十分猙獰可怖。
“這個人不是……暗力營的小高嗎?”亦陌一眼認出這個人來,因爲小高是負責機簧機括的技工,而且他的手指也十分與衆不同,左手上有六根指頭,讓他十分好區別。
雲裳眼神一暗,“看起來,小高在還沒有完成這一處的機簧修建的時候就被人殺害了。”她說着神色暗沉了下去,因爲她一個人癡癡的回家夢,居然不知不覺的連累了這麼多人,她看到的爲她出生入死的人已經有這樣多,而那些她看不見的呢?還會有多少?
陸慎看了她一眼,鎮定的發問,“現在呢?”
“等死。”樓雲霓聳了聳肩,她已經拍打過石門的每一處可疑之地,發現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門,根本沒有任何的出口和角門。
而此時,他們的頭頂上傳來陣陣腳踏地面的聲音,聲音宏大,看來來的人還真是不少。“他們爲什麼不打進來?”
“你忘了門口的那些小陷阱了嗎?他們嘗試幾次之後肯定要放棄的。”
“難道我們要在這裡一直待下去嗎?”香香有點傻了。雲裳歉意濃濃的看着她,“香香,爲難你了,要和我死在這裡。”
“小姐,你別小瞧人了,我香香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保護小姐,本來就是我答應過夫人的呀!”香香說着紅了眼眶,“小姐,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爲什麼夫人和您最後的關係這麼僵?您小的時候,她是很寵愛您的啊。這話我一直都想問,可是一直都不知道要怎麼問出口。現在……”
“現在我就告訴你。”雲裳釋然一笑,迎上衆人探究的目光,“因爲……我本來就不是她的女兒。”
“啊?”香香完全傻眼。
“這話解釋起來可太長了,我也有個問題想要問。”雲裳笑了起來,將臉轉向一旁的陸慎,“陸慎,你要是死在此地,可捨得你的寶貝兒子?”
“兒子?旁人的兒子,與我何干?”冷漠的少年將軍仍舊是那麼冷漠,陸謹的下巴都要掉到腳面上,緊張的氣氛因爲突來的八卦消息而變得淺淡了很多,“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從未碰過鳳紫湘,哪裡和她來的兒子?”陸慎一臉鐵青,看着眉毛都揪在一起的雲裳,“你這是什麼表情?我難道會在明知她是我親妹妹的情況下而做出什麼齷齪事來麼?”
雲裳吞了口唾沫,“可是鳳紫湘她不知道啊。不是死皮賴臉的要嫁你麼?那她這兒子……是哪兒冒出來的?”
“那是她的事。”陸慎說着說着忽然生氣的一敲石壁,“鳳紫湘從煙花之地尋來了能俘獲男子的藥物,放在了我的茶水裡。”
“啊?”樓雲霓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讚道,“好歹毒的手段!”
“後來呢?後來呢?”某人非常八卦的湊上來。
“茶水被我賞給了一直愛慕着她的管家。”陸慎橫了她一眼,“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了。”雲裳摸了摸後脖子,真沒看出來,這個非常冷漠非常義氣的男人居然能狠絕到這種程度,把自己的媳婦送人了?
一直沉默的亦陌忽然吸了口氣,一指甬道的上頭,“你們快看,那裡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