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那我若不應允公子的要求是不行了。”赫連和雅先看這令狐白還只是覺得他有些造作,現下里看來,可能還不止這些。斤斤計較,無容人之量。呵~江湖中人難道不是應該不拘小節,行俠仗義,豪情蓋天的嗎?看來江湖也是什麼人都有的。
令狐白以爲赫連和雅這般說是要道歉了,他得意地說道,“在下又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只要小姐虛心道歉,在下自也不會再追究的了。”過度自我感覺良好的他如今只當和雅方纔那番舉動只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而作的。
“公子是否弄錯了什麼?我是說願一展所長,讓公子知道何爲真正的樂中造詣。”赫連和雅泰然自若地說着,已走上前。
傍在她身側的香菱卻是心裡直打鼓!小姐何時會彈琴了,若是當衆出醜,那回去老爺一定會責備的!可是以小姐現在的個性應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啊……滿懷忐忑地陪着小姐走入八角亭,她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但看小姐單憑平穩的樣子,忽然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受。
纖纖素手扶上琴絃就覺有股暗流涌入指尖,與她心臟直接聯繫到了一起般。她暗暗一嘆,這是把好琴!那琴似有靈性一般,與她無聲的交流着。
見她遲遲沒有動手奏樂,令狐白只當她是在拖延時間,淡聲道,“小姐還在等什麼?怎麼還不開始?”
“與這琴熟悉熟悉,交個朋友。”赫連和雅隨意回道,也不管她這話是否會引起他人的非議。
“這女子不就是那個相府的傻小姐嗎?”
“不是吧?她看來不像啊……”
“都說跟琴交朋友了,這琴是死物,她能跟琴交友不是傻子便是瘋子。”
“就是——”
那些旁觀的人又悄聲議論起來,只是這些聲音對赫連和雅來說如同蚊蠅之聲,微不足道。所以說,她不喜歡成爲衆人焦點,人多口雜,有人可以把你奉若神明,也有人只當你是踩在腳底的草芥,甚至還不如……
將外界的雜音屏去,赫連和雅閉目,波動了第一個音符。李商隱有詩云: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區區五十琴絃可使秦帝悲慼不止,可見這聲樂不僅能有動音,更能動人心。
奚琴淒涼,古箏哀怨,似乎古人造出的琴音都帶着些許的愁傷,大約傷痛的感覺纔是更能夠引發人的感官的知覺。“公子方纔彈的是歡愉之樂,那我就奏一曲傷懷之曲吧。雖說在這良辰美景似有些不合時宜,可似水流年,良辰美景焉能常在。”
她這一番話就觸動了很多人的心,再一撥琴音,彈奏出《美麗的神話》憂傷無奈的旋律,爲什麼她想起的傷感樂曲是這首呢?因爲這是她與原野第一次約會看的電影,看的就是成
龍和金喜善的《神話》。一部穿越浪漫愛情古裝劇……呵,那時她懷疑世上是否真有穿越這回事,原野說從科學角度來講有一定的可能性,但也尚未證實。當時她笑,說理科生說話的毛病就是彆扭,總要有個因果關係。
而現在她再想起他時,她卻笑不出來了……現在的她開始懷疑所謂的愛情,真能夠至死不渝,甚至穿越千年嗎?她該是恨原野的,她以爲那會是她的避風港,甚至是最後的歸宿,但結果那只是一場沙漠裡的海市蜃樓。
琴音如同在講訴一個悲傷而美麗的愛情故事,吸引了這園內的癡男怨女們,藉由這傷感的樂曲,他們似乎彷彿也感同身受到了那場空留遺憾的愛情。
赫連和雅靜靜地彈奏着,回憶與樂音牽動着她若秋水般動情的眼波,每到最傷心斷腸處,她描畫了黛青的細眉便微微蹙起,與之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冰是截然不同的楚楚動人。
古箏獨奏帶出無限低沉的傷感之情,而衆人似也被迷了一般,心甘情願地沉溺進這揪人心神的樂聲之中。忽然有一陣輕靈動聽的笛聲由遠及近,那笛聲並不突兀,因它譜出的樂章是相同的,只是它更爲輕快歡樂。這對方纔被赫連和雅的古箏樂聲引入了消極情緒的人,就如同一劑治癒傷口的良藥。
就連赫連和雅都不由自主地附和了那笛聲,從低沉的調子轉爲歡快。笛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臟猛跳,難道是跟她一樣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但當她看到那藍衫磊落的身影時,漸漸平靜了下來。是上官玉書。
那爽朗清舉的男子橫握玉笛,不緊不慢地輕移了步伐來到八角亭,伴於赫連和雅的身側,待他站定,儼然是一幅活生生的至美才子佳人圖。
一曲畢了,在聽者心房卻是餘音繞懷,久久不絕。
此時,連遠處的慕容飛鳴身旁的慕容於飛都不由地感嘆一句,“沒想到赫連小姐與玉書這麼般配。”
“般配?”爲何他聽得這詞只覺不爽刺耳?慕容飛鳴的星眸冷了幾分。”光憑一次合奏,就能看出般配不般配?”
慕容於飛皺了皺眉,看向他,眼神中不是責備卻是好奇,“王弟何以這麼在意他們二人是否成事?玉書是我們的朋友,成了我們當爲他高興,不成也權當是一件趣事說說無傷大雅。”
是啊,他這麼在乎做什麼?這赫連和雅是否跟玉書在一起跟他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荷荷!他這是怎麼了!情緒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失控了。身爲君主是絕不能被情緒左右的,他咬咬牙不想再說話,甩手匆忙而去,獨留了個冷漠的背影消失於不見邊際的黑夜。
一曲畢了,琴聲止了,笛音落了,那樂卻留在了聽者心上。
上官玉書與赫連和雅合奏一曲後,覺會彈
奏出如此真情之樂的人,絕非那些庸脂俗粉之類。他放下玉笛,側首看赫連和雅,依是那般恬靜安然。
“啪——啪——啪啪——”不知是誰起的頭,四周響起了延綿不絕的掌聲。
赫連和雅擡頭,便見令狐白僵在原地,強作鎮定的面色中有幾分難堪。她勾脣一笑,在淡黃的燭光之下,是看不厭的神秘朦朧之美。此時她毋須多言,論琴技她與令狐白不相上下,論意境她已遠遠勝了他幾籌,這已是有目共睹之事。
“公子,各種意境,須用心去品味。與琴樂相處,跟與人相處是一樣的,你待它真它便真。”待它假,它便假。這話她沒有說出來,是給令狐白留了面子,只是對方領不領情就不知道了。
令狐白深吸一口氣,似在極力壓抑着什麼,赫連和雅這般與他說了,他倒也沒有再置什麼偏執狂妄之詞,也可能是礙於上官玉書在場,他不好發作。
“多謝小姐提點,在下受教了!”分明是謙遜有禮的話,卻用的是咬牙切齒的語調。
虛僞做作難道不累嗎?見他如此,赫連和雅感嘆一句,卻也不再多言,轉身而去。香菱緊隨她出了八角亭,後面幾個丫鬟也跟着不敢有半點怠慢。若說之前她們對這位千金還有些不待見,經過方纔見識過了她的琴藝後,她們對她立刻充滿了敬意。這位大小姐,比起府上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強了不知幾倍。不僅長得美,還是多才多藝!
眼見那娉婷的身影離去,上官玉書想跟上來,卻又被圍上來搭訕的小姐們給阻了腳步,他是個好脾氣的人。
來到一處僻靜的假山後,赫連和雅見有石凳便準備上前坐坐,沒想到一名衣着藍色錦服男子從另一頭走來先落座了。雖說石桌旁上還有其他的位子,但畢竟男女有別,又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她便不好再過去了。香菱小聲嘀咕,“這人怎麼這樣,看到小姐在這邊還就那麼大刺刺地坐下了。”
“罷了,這地方又沒掛名,誰有規定誰才能坐呢。”赫連和雅倒是無所謂,“此處不行再換別處吧。”
說着就要回身去別處,不想那男子似聽到了她的對話,起身呼住了她,“小姐請慢。”
“嗯?這位公子有事嗎?”赫連和雅回頭,不解看他。
“倒也無事,方纔聽你們對話,自覺慚愧,你們坐吧。在下離開便是。”男子自晦暗中走出,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漸漸清晰,他說話時神色誠懇,倒也是個實誠的人。只是那眉目看來有些眼熟,可她確定她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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