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多事之秋
這邊何循跟柳檀雲拿着何慕打賭,第二日,柳檀雲再見何慕的時候,就見何慕有意瘸着腿。
何慕湊到柳檀雲這,可憐兮兮地看着柳檀雲,求道:“嬸子,你替我說說情吧,你看侄子這腿,若不是父親攔得快,險些就叫母親打斷了。”
柳檀雲原以爲是何徵打的,如今聽說是何大少夫人打的,不由地想何慕這是有一對慈父嚴母,於是笑道:“你再求我也沒用,你不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嗎?這些事還該你自己個去跟大哥大嫂子好好說說。”說着,想起自己跟何循打的賭,又問:“那唐家美人,大哥沒說怎麼辦?”
何慕皺着眉頭,半日說道:“父親催着叫我早成親,想拿了成親拖着叫我不去呢。”說着,又嘆息連連,蹙着眉頭眯着眼看向外頭有些陰霾的天色,“難不成我這輩子都要被困在京裡,一事無成?”
柳檀雲笑道:“你莫說得像是人家唐姑娘害了你一般,她纔是被你禍害了呢。你們歲數還有些小,便是定下來,也要過了一兩年再成親,據我說,你不如先定下來,再想着日後如何。難不成,一兩年之後,蒙將軍看你是大才,連放你回來成親都不行?成親之後,自是要夫唱婦隨,唐家姑娘也無可奈何,只能隨着你去北邊。北邊雖說寒冷了一些,但咱們家又不是沒銀子替你們打點的,還能叫你們缺衣少穿?”
柳檀雲說這話,也是因看清了何慕跟何徵是一路人,嘴上喜歡說些風花雪月的話,骨子裡卻只當這些是消遣,一旦跟唐家姑娘訂了親,便是隔了千山萬水,在北邊遇見什麼傾國佳人,爲了在京城權臣這邊的聲譽,也會自律地不拈花惹草,乖乖地等着回京成親。
何慕聽柳檀雲說了這話,忙道:“嬸子這般說,是樂意替我說服父親、祖父了?”
柳檀雲笑道:“誰樂意替你去說,據我說,你就去尋了我祖父去,叫我祖父勸說老尚書。何爺年紀也大了,又撞上祖母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的事,如今越發心軟,他這是怕你離了京城,等他過世的時候,你這大孫子又不在他身邊。叫我祖父去說,我祖父年紀也大了,知道老人的心思,說的話老尚書也能聽得進去
。”
何慕聞言,想起何老尚書這幾日時不時地拉着大皇孫說起自己跟陛下之前的來往,心想何老尚書當真是越發昏聵了,開口道:“若說遲兩年去北邊也成,但到那時候誰都知道我該去考科舉了,若考了科舉,落第了要叫家裡人傷心,高中了,得了功名,越發要被綁在京城了。”
柳檀雲聽何慕這話是要跟自己解釋爲何非要如今就去北邊,笑道:“你要做什麼只管去,只不許說是我叫你去的。”
何慕笑道:“侄子保管不出賣了嬸子。”說着,瞧見這天快要下雨了,便趕緊回自己家裡去。
果然,何慕才走,這傾盆大雨就嘩啦啦地落下。
柳檀雲昨晚上累着了,便躺在屋子裡小憩,聽着外頭鳳奴在廊下兒戲一般唱着戲哄耿媽媽、桂媽媽玩,聽着那聲音,就朦朦朧朧地睡去,待到中午被耿媽媽叫起來吃飯,就看那雨依舊下個不停,立在廊下,能瞅見外間的水花高高地濺起打在芭蕉葉子上。
吃了飯,便有個每常跟着何循的小廝來回話,那小廝說道:“少爺說,少夫人下午不用等着他了,他只怕要過幾日才能回家。”
柳檀雲聞言,又見那小廝披着一身蓬鬆的蓑衣,便說道:“知道了,回家喝了薑湯,再去跟少爺說叫他只管安心辦事。”
那小廝笑道:“小的立時就去跟少爺回話。”說着,便退了出去,因褲腳已經溼透了,因此也不顧忌着衣裳,也不看地地踩着水花向外大步走着。
耿媽媽笑道:“這可是少爺頭回子不着家。”
柳檀雲笑道:“只怕他在外頭的時候巴不得早點回來呢。”說着,看着那雨勢,心想這雨只怕要連着下幾日了,想着,就看見柳清風過來了。
柳清風過來後說道:“姐姐,那邊大皇孫病了,祖父說大夫沒來,請姐姐過去看看該怎麼着。”
柳檀雲蹙眉道:“我又不是大夫,怎知該怎麼着?”
柳清風說道:“何爺說你會用仙人掌解毒,指不定會有什麼土方子呢。”
柳檀雲微微咬牙,問柳清風,“可是何爺當着大皇孫的面說的?”
柳清風點了頭,笑道:“大皇孫也十分佩服姐姐呢
。”
柳檀雲哧了一聲,心想何老尚書這般說了,她若不去,豈不是叫大皇孫疑心她有心不肯施援手?於是就叫鳳奴拿了披風來,裹着大紅緞面披鳳,又怕大皇孫得了什麼病過到柳清風身上,便叫柳清風留在她房裡。一路由着鳳奴撐傘,小心翼翼地到了何老尚書那邊,進了大皇孫房裡,就瞧見大皇孫臉色泛紅,摸了下,覺察到大皇孫額頭燙得很,便收了手。
何老尚書在一旁坐着,見柳檀雲收了手,忙問道:“檀雲,你說該怎麼辦?”
柳檀雲說道:“大皇孫當是這兩日凍着了,叫人煮了蘿蔔水餵給他,等太醫來,再等太醫開方子吧。”
何老尚書聞言,忙吩咐人去,又對柳檀雲說道:“你趕緊出去,免得將病氣過到你身上。”
柳檀雲心裡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何老尚書這會子纔想到病氣會過到她身上,於是忙出去了。
在外頭等了一會子,何老尚書便也出來了。
何老尚書看見柳檀雲在外頭等他,一怔之後,便領着柳檀雲去外頭廊下說話。
柳檀雲見雨聲遮着,沒人聽得到他們說話,開口道:“何爺怎能跟皇孫說我會治病?若是我不能,在皇孫眼裡豈不是成了我見死不救?”
何老尚書忙道:“我就是說一句,叫皇孫放寬心。”
柳檀雲微微偏了頭,笑道:“我知道何爺疼愛大皇孫,但也不能拿了一家子的生死來寬慰皇孫。況且,何爺這麼着,豈不是將太子妃的後路也斷絕了?太子妃那邊心意未明,何爺便及早將大皇孫擡出來,豈不是叫太子妃爲難?”
何老尚書一怔,見柳檀雲雖笑,卻正經的很,就說道:“我並不是老糊塗了,只是想着叫你們兩口子能得了大皇孫的器重。”
柳檀雲笑道:“何爺,我們忠心的是陛下、太子,不是皇孫。若不然,等到十幾年後陛下健在,何爺就叫我們爲了大皇孫算計太子?大雁還沒打下來,何家人就爲了要烤着吃大雁還是煮着吃大雁鬧起來
。如此何家豈不是成了滿京城的笑話?況且,何爺,咱們家是要做臣子,不是要做奴才,斷然沒有將自家的事事無鉅細全說給主子聽的道理。難道何爺做了這麼多年官,連臣子跟奴才的區別也不知道?”
何老尚書臉上有些木然,半日說道:“你這些話忍了幾日了吧。”
柳檀雲嘴角微微翕動,隨即說道:“原當是祖母病了,何爺大喜大悲之後難免有些忘形,因此早先纔不跟你說。”
何老尚書笑道:“我明白了,如今皇孫病着,也不好再留了他在家裡,等着雨小了一些,就將他送回宮裡。若是在咱們家有個閃失,我可擔當不起。”說着,看了眼柳檀雲,只覺得自己當真老了,於是緩緩地開口道:“並不是我忘形,是我瞧着這麼些日子,都是你們拿主意,往日裡這些事都該是我決斷的,如今這主意全由着你們拿了。”
柳檀雲瞧見是自己的話重了,叫何老尚書傷了心,忙道:“何爺,方纔是我說話急了一些。”
何老尚書搖頭道:“並不是你的事,是往日裡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來拿主意,缺了我,家裡就亂成套了。如今,凡事不過是你們支會我一聲就夠了。早先覺得自己活不到秋天,如今活到了秋天,我又疑心自己能再活幾年,於是就生了糊塗念頭,還要你們再凡事都問過我。”說着,因心裡終究服老了,立時便覺得自己的腿腳舌頭,沒一處不遲鈍的。
柳檀雲看見何老尚書這樣,不由地在心裡想着自己老了以後是否也是這樣不甘心放手由着旁人操縱自己曾經操縱的一切,就跟老尚書一般,由一個原先衆人敬佩的老人成了個叫人嫌棄的老傢伙。
何老尚書向一旁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柳檀雲說道:“你祖母昨兒個將慕兒的話說給我聽了,且由着那小子鬧幾日,看他有什麼能耐,若是他自己個都不能說動他父親母親放他走,便是送了他去蒙將軍那邊,也是個廢物,沒什麼出息。”說着,就慢慢地向屋子挪過去。
柳檀雲聽何老尚書這般說,慶幸自己個昨兒個沒在何老夫人面前慫恿何慕什麼,想着,便往外頭去,到了外頭,瞧見那雨勢又大了許多,雖擔心何老夫人又病了,但自己這會子有孕也不宜去探望,便在一旁聽着怪怪怪叫,等到雨小了,纔回了自己那邊。
晚間聽人說皇孫的燒退下去了,柳檀雲聽了這話,也不過是嗯了一聲,又攔着柳清風去探望
。
晚上何循果然沒回來,第二日,雨小了許多,宮裡來人將大皇孫接走。
柳檀雲見大皇孫走了,也動了要將柳清風送回去的念頭,暗道這麼些日子柳老太爺身邊沒人實在太過孤單,於是便將這話跟柳清風說了。
柳清風聽了這話,就笑道:“我回去了就能住上房了?”
柳檀雲笑道:“那可不,二叔將上房搬出來了,你回去了,見着二叔的時候就喊二叔,他不是你什麼祧父了。”
柳清風說道:“若是二叔得的不是兒子,是女兒呢?”
柳檀雲笑道:“那就等着到那會子再說。”
柳清風答應了,這麼些日子住在何家,也委實想念柳老太爺,因瞧見何循這兩日都不在家,就開口道:“姐,你說姐夫是不是去尋花問柳了?”
柳檀雲伸手扯了柳清風腮上的嫩肉,笑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話?放心,你姐夫這會子巴不得早早地回家呢。”
柳清風嘀咕道:“姐太單純了,竟然這樣信姐夫。”說着,瞧見柳檀雲還要揪他耳朵,連忙討饒。
柳檀雲叫柳思明接了柳清風回去,回頭聽柳思明說柳家上房已經收拾出來了,唯獨呂氏早先不樂意叫柳清風兼祧,如今聽說柳仲寒要退嗣,又不樂意了,擰着不肯搬到上房去。
聽說呂氏這樣的行事,柳檀雲也不訝異,暗道就等着看柳孟炎、柳清風住到上房之後呂氏跟不跟着過去。
且說柳清風這邊詆譭着何循,那邊何循果然如柳檀雲所說,巴不得早早地回來。
何循、何徵、駱丹楓聚在一處,窩在一偏僻渡口停泊的一艘老舊貨船上,因要打開一角窗子看外頭的動靜,又怕窗口開開關關引起旁人主意,於是這貨船上的窗子便一直敞着一角,於是外頭的風雨不住地透過那窗口擠進來,將這小小一間船艙裡灌滿風雨。
駱丹楓打着哆嗦,裹着身上的熊皮大衣,牙齒打着顫地說道:“咱們原本就犯不着親自來盯着看
。”
何循、何徵身上也裹着厚衣裳,因不時地探頭去看外頭的動靜,因此臉面耳朵被凍得通紅。
何循罵道:“還不是妹夫你聽說莫家人新近太過留心天氣,請了許多先生測算最近的天氣,又跟其他幾家往來異常,篤定了莫家人要趁着大風大雨興風作浪,又哄着我們說要看着這羣賊人如何瞞天過海的,我們兄弟纔跟你過來。”說完,心想這會子柳檀雲該是洗過身子,躺在暖香的被窩裡等着他回去。因這般想着,心裡越發後悔一時衝動,就隨着何徵、駱丹楓來這邊看莫家如何跟其他人家勾結。
駱丹楓嘴角微微牽動,到底沒說話。原先他心裡盤算着他們三人過來,藏在船艙裡暖玉溫香地抱着,美酒佳餚地品着,然後隔岸觀火地等着那羣膽敢跟莫家勾結的人如何落入皇帝的天網。不想,他這邊拉不下顏面直接跟何家兄弟說要女人酒菜,何家兄弟就當真只叫人弄了乾糧拿來,拉着他窩在這滿風雨的船艙裡躲了幾日。看了眼同樣哆嗦顫抖的何家兄弟,駱丹楓暗道這何家兄弟以爲他們三個男人聚在一處,不要美酒佳餚,能幹什麼消磨時光?
何循哆嗦着問道:“妹夫,你說,今晚上能逮到多少人?”
駱丹楓想了想,身子向後縮去,躲在角落裡說道:“睿郡公家是一定的了,早兩日,睿郡王家就從莫家搬了四五箱子東西。也怪莫家,只當要在京城紮根,就將家當全搬到京城來了。”
何徵說道:“興許莫家在江南那邊錢財更多呢?”
駱丹楓說道:“這不可能,莫家領頭的人都來京城了,柳大老爺去北邊查煤鐵案子的風聲一放出來,莫家就叫了船隻到渡頭等着運東西回江南。睿郡公還有好些人阻攔了許久,才勸說莫家人放心地留下。此外,睿郡公家纔有一艘船從江南過來,只怕那一船也是莫家東西。”
何循說道:“睿郡公纔跟莫家成了親家,哪裡肯眼睜睜地看着銀子被莫家人帶回江南去,只怕就是睿郡公教唆莫家人派了殺手追殺岳父呢。天下雖大,但莫家被上頭人盯上,也沒處藏身。流落荒島抑或者藏在戈壁大漠對於莫家人而言不亞於滿門抄斬。”
駱丹楓牙齒打顫道:“誰說得準呢。”說着,有意嘀咕道:“若是你們兩個記得拿了酒來,如今咱們也能借着酒水暖暖身子。”
何徵笑道:“酒是有的,就是怕酒後亂性,因此沒敢叫人拿出來
。”
駱丹楓一噎,此時下人都在另外的艙裡,這邊就他們三個,若要亂性,少不得就是……因覺何循警惕地看向自己,便瞄了一眼何徵那老臉,咬牙地想亂也亂不到何徵身上,不去想這事,就又說道:“睿郡公家是逃不了了,祖父的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家除了個女兒在睿郡公家裡頭,其他再跟睿郡公家沒什麼牽扯。況且睿郡公又奏請陛下追封田貴妃爲皇貴妃,顯然是不知什麼時候又跟田家好上了,父親說要一邊跟田家虛與委蛇,一邊要大公無私參了睿郡公以權謀私、貪贓枉法。”
何循笑道:“侯爺當真是要大義滅親了。”說着,慶幸柳家、何家並未跟駱家斷了來往,不然爲了一家子的榮華富貴,算計柳家何家的事,駱老侯爺也未必做不出,想着,便道:“若是田家勸說侯爺放過睿郡公呢?侯爺一意孤行,豈不是叫田家疑心起來?”
駱丹楓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說道:“你可還記得厲子期厲大人?他雖賦閒在家,但耿直不阿的名聲還在,侯爺說厲子期這人雖耿直忠厚,卻也是不甘寂寞的。這麼許久不在京城露面,他心裡必定不甘。如今就攛掇人叫他上京告御狀,將睿郡公先告了,隨後再去告田家。雖不能傷了田家筋骨,但也能敲山震虎,叫田家心裡急起來。田家心慌了,這漏洞纔會越發多起來。”
何徵愕然地看着駱丹楓,只覺得駱丹楓俊美的臉上浮現的笑容奸詐的很,喃喃道:“厲大人知道自己要狀告的是京中權貴,定會置生死於不顧地‘爲民請命’。原本京里人家的那些事,就是民不告官不究的,誰家都能被人揪出許多把柄來。厲大人自是不甘沉寂……侯爺也算是掐準了厲子期的心思。只是柳公可知道?”說着,心想厲子期這“人來瘋”的性子是改一改了。
駱丹楓忙道:“這事祖父並未跟柳公商議過,祖父說柳公早跟厲子期斷絕了師徒情分,也不用問過他了。”
何循揉着生疼的耳朵,點頭道:“話雖如此,但是厲子期冷不丁地又在京城冒出頭來,少不得要吃許多苦頭。畢竟是師徒,柳爺十有八、九要被牽扯進來。”
駱丹楓聞言,就乾笑道:“興許是祖父跟柳公說了我不知道呢。”說着,爲叫何家兄弟莫再問這事,就又說道:“前兩日我去給逸王、紅葉踐行,敏郡王也在,說了幾句話,敏郡王知道逸王知道了敏王的事,聽着他的話,如今安陽老王爺已經叫人從莫家偷了那信出來,也不怕莫家爲保命扯出敏王的事了。”
何徵笑道:“安陽老王爺叫人偷出來的?如此也好
。”
駱丹楓笑道:“好是好,只是祖父酒後偶然說妻姐的梅花篆像是我教的一樣,字跡十分相似,不知這可是……”見何循瞪他,不由地閉嘴,這一閉嘴,就咬到舌頭,聞到舌尖的血腥味,就訕笑起來,暗道自己被凍糊塗了,就滿嘴胡說起來,幸虧後頭那“緣分”兩字沒提。
何循笑道:“妹夫這是要說跟我有緣分?”
駱丹楓咳嗽兩聲,因嫌這屋子裡冷,便要藉着出恭去了隔壁船艙走動暖和暖和,暗道新近柳家何家的事多的是,自己提哪樣打發不了時間,何必就提了梅花篆的事。
不料駱丹楓才起身,那邊不時探向窗口去看的何徵忙道:“有動靜了。”
駱丹楓、何循忙擠到窗口去,未免窗口太大引起外頭人懷疑,三人不敢發出聲響,只瞧見外頭暴風驟雨下個不停,浪花拍打在船艙上,三更的渡頭上伸手不見五指,渡頭上幾盞昏黃的燈籠就如鬼影一般。
何循暗道這時間窩在渡頭上看莫家人搬東西,便是幸災樂禍,也高興不起來。
駱丹楓瞄着渡頭上那堆積起來的箱籠,湊到何循耳邊輕聲說道:“這是莫家留在京城裡最多的家當,可見莫家定是沒了敏王的信,又信不過睿郡公,於是……”
何循本要耐心等駱丹楓說完,但駱丹楓將口中熱氣呼到他耳朵裡,那耳朵又早凍僵了,這麼一來,便又痛又癢,於是微微撇過頭去,伸手揉着自己耳朵。
駱丹楓渾不在意,見何循躲過去了,就在何徵耳邊說道:“於是聽說田貴妃沒了,陛下要留了八皇子在宮裡長住,就以爲陛下這是看重八皇子呢。畢竟就是個男女還有日久生情的呢,父子之間也是如此。莫家人可是深信早先八皇子就得陛下寵愛,日後這寵愛定是隻增不減。因此看見田家那邊的親戚伸出援手,就以爲是田家人要拉攏他們呢。”
何徵點了頭,一邊看着外頭,便也伸手揉了下耳朵,忽地瞄了一眼駱丹楓,“不是田家親戚。”
駱丹楓一愣,向外看去,只瞧見幾個人影立在渡頭上,並未看出何徵是從哪裡看出這羣人的身份,暗道自己聽到的風聲可就是田家那邊的人並睿郡公幾個今晚上要幫着莫家運送家當的
。
何徵伸手指着一個黑影,“這影子我認得,是國丈家的二管家,國丈家要送了家裡老夫人的屍骨回北邊老家安葬,只怕莫家的東西是要藉着風雨遮掩,混進國丈家的船隊,將莫家家當送到國丈老家去。”
何循一愣,低聲道:“這是有人有樣學樣,說服了國丈家的糊塗東西對那金銀動了心,畢竟誰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告訴全族人陛下正等着抓對莫家銀子動心的人呢……”話沒說完,就瞧見岸上忽地冒出一羣手持火把之人,因岸上立時通明起來,慢慢地就看到官兵的衣裳。
駱丹楓並何循、何徵因這事來得突然,便都沒了言語,瞧見那官兵將箱籠並渡頭人馬全綁走了,便相對無言地坐回那簡陋的小桌子邊。
半日,何徵清了清嗓子,說道:“看來,莫家不是信八皇子會得寵,莫家是覺得陛下該是年邁之人,太子精壯繼位之日指日可待。於是見國丈家來人籠絡,便大膽拿了家當在太子身上下了賭注……”只怕莫家人心裡都覺只要熬過這幾年,等太子繼位,就能給自家翻案了。
駱丹楓也沒料到今日領着何家兄弟來渡頭“隔岸觀火”,竟會看到火燒到皇后、太子身上,於是這會子,就也不言語,半日聽到岸上的動靜沒了,便大着膽子說道:“這天晚了,城門早關了,也回不去,不若叫人拿了酒水來暖暖身子?”
何徵聞言,緊了緊裹着的大氅,說道:“再忍忍吧,都熬了幾日了,若是弄得一身酒氣回去,豈不是叫人誤以爲咱們是在外頭花天酒地,沒幹正事?”說着,因想田家人果然有能耐,竟是將駱家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將計就計地讓駱家人清楚太子如今也被牽扯進去。方纔的事陛下定不立時昭告天下,但駱家既然知道太子、皇后也被皇帝釣出來,只怕會動搖了心思,雖不至於立時背叛太子,但也沒早先那般堅定地要站在太子那邊了。田家在不知曉敏王罪證的情況下,能將計就計讓駱家人看到太子失利的一面,可見,何家人早先只覺得將田家交給駱家處置就好,實在太過於輕敵了。
何循點了點頭,心裡也跟何徵一樣的心思,因此也顧不得喝酒的事。
駱丹楓拱肩縮背地看着何家兩兄弟,待要說自己一個人喝,又怕何家兄弟以爲自己是嗜酒之人,於是便咬牙忍着也不提飲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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