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欲擒故縱
吳氏打定了主意不讓步,見這會子戚氏還拿着架子不肯給吳家大筆嫁妝,於是就起身要領了小戚氏回家去。
戚氏坐着不動,開口道:“吳家聘的是我們柳家的姑娘,這聘禮萬萬不能少了,不然我們不說,老太爺也要疑心是吳家看不起我們柳家。”
吳氏笑道:“素晨的事到底還沒定下來,咱們慢慢瞧着,不急。只是若嫂子遲遲拿不定主意,我們就將嫂子送到我們家裡頭的丫頭給嫂子送回來。”說着話,就領着小戚氏走了。
小顧氏見吳氏走了,忙對戚氏說道:“母親答應了她就是,若是嬸子將這事告訴了父親,那可不得了。”
戚氏淡笑道:“她沒那膽量跟老太爺說去。你放心吧,如今那孩子沒生下來,你二叔二嬸想敲詐我們就是做夢。”說着,眯着眼心想若那孩子是男孩,少不得又要爲他計較一番。轉而想起柳清風已經被柳檀雲安排着陪皇孫讀書去了,因想起柳檀雲,心裡又有些無力,暗道倘若叫柳檀雲知道那孩子的事,那孩子指不定又要保不住了。
卻說戚氏這般想着,那邊廂,何循在柳家裡被呂氏纏着說了小半日的話,好不容易擺脫了呂氏,就要回家去。
柳老太爺說道:“你岳父雖是要拿了石頭催促京裡要做壞事的人趕緊去做,但也沒有大白日就扛着石頭招搖過市的。待明早天不亮的時候,我叫人給你送去。你只叫何家人留意後門就是。”
何循原本就看不透那些石頭珍貴在哪裡,因此也不計較這一日半日,就笑道:“隨柳爺安排就是。”
柳老太爺點了頭,又見何徵過來了,見宴知秋並未跟着,纔敢開口問:“徵哥兒覺得知秋的文采如何?今年的秋闈他可能名列前茅?”
何徵笑道:“小表叔的功課算的上好,但晚輩看着他的前程倒不在讀書上頭。”
柳老太爺會意,心知宴知秋這一科只怕又要名落孫山,於是笑道:“還要勞煩你多指點他一些,他早先就跟我說過許多次要拜訪你。”
何徵忙謙虛道:“晚輩不敢叫小表叔這般紆尊。”說着,心想宴知秋要靠自己是考不了功名了,不知柳老太爺可會幫他一把。想着,見柳老太爺也沒旁的話要交代了,就領着何循退了出去。
出了柳家門,何徵看見何循的隨從懷裡抱着三個包袱,就笑道:“果然丈母孃疼女婿,這是你岳母給的?”
何循懨懨地說道:“兩包是岳母給清風的,連雲妮也沒份,更何況是我。另外一包是柳思明大叔替五哥捎帶回來的,不知五哥一路弄了些什麼寶貝要送五嫂子呢。”說着,因想到興許何役是給陳氏早先腹中孩兒搜尋的東西,若是陳氏見到,又要引她傷心,就猶豫着不知該不該這會子給陳氏送去。又問何徵:“大哥,你說雲妮的性子有這樣招人厭的嗎?怎母親就不喜歡她?說好了要幫着她,一聽說五嫂子出事,就什麼事都不顧了。”
何徵笑道:“連你嫂子那樣的敦厚老實人母親都不能打心裡喜歡,你叫我說你媳婦什麼?”說着,又歪着臉笑道:“你嫂子昨兒個打了我一巴掌。”說着,又摸着臉搖頭自顧自地笑個不停。
何循嘲笑道:“慕兒看見了沒?他要看見了,準會說你是混蛋。據我說,大哥定是在大嫂面前做了什麼沒臉沒皮的事了。”
說着話,就進了自家門裡,何循跟何徵分開,半路就瞧見柳檀雲從陳氏的院子裡出來,於是迎上去笑道:“你去看五嫂子?”
柳檀雲笑道:“可不是麼,我叫人將陳夫人接來了。由着陳夫人陪着五嫂子,五嫂子心裡好受一些。”
何循笑道:“叫人跟五嫂子說一聲,就說五哥跟着岳父好吃好喝的,回來就能得個三品的頭銜呢。”
柳檀雲笑道:“可是父親捎信回來了?”
何循笑道:“岳父叫人送石頭回來了。”
柳檀雲笑道:“當真?我早先只是隨口說說,那石頭都是寶貝,父親哪有見識了那些寶貝卻空手而回的。除此之外,父親還交代了什麼話沒有?”
何循說道:“這些話等會子我跟你說。”說着,小聲道:“五哥捎帶了一些東西過來,你瞧瞧,要不要如今給了五嫂子?”
柳檀雲果斷地說道:“自然要給,既然那事已經無可挽回,至少要叫五嫂子知道五哥的心意。”說着,瞧見一個媽媽因接過一個包袱腰身就往下沉了一下,心想何役這帶回來的是什麼,就這樣沉重。
因也怕何役這包袱裡的東西會惹得陳氏傷心,柳檀雲便領着人進去將包袱裡頭的東西拿給陳氏。
陳氏見柳檀雲去而復返,就笑道:“你怎又回來了?”說着,一旁的陳夫人也趕緊叫柳檀雲坐。
柳檀雲笑道:“循小郎去了我們家,順道將五哥給五嫂子的東西拿回來了。五嫂子快看看五哥捎帶了什麼回來?”說着,就叫人將包袱放在陳氏屋子裡的案臺上。
陳氏聽說是何役送來的,就衝陳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叫丫頭將包袱打開,就見兩層包袱後,下面是一堆小巧玲瓏的石頭,個個都只有巴掌大,裡頭石人石狗俱是惟妙惟肖。
陳氏啐道:“那糊塗東西,千里迢迢的叫人拿了這麼些笨重的石頭回來。”
柳檀雲心想這石頭比起柳孟炎那些,才當真是小巫見大巫,於是調笑着摸出一塊看樣子像只鸚鵡的石頭,笑道:“這可是五哥的心意,只怕五哥從石頭堆裡翻出這些石頭就要費了許多功夫。這麼着,五嫂子也可放心了,五哥既然能悠哉地翻石頭,想來他在外頭的日子愜意的很,用不着你擔心。”
陳氏說着是,忽地笑道:“拿了這石頭快走吧,只怕你是出門就遇到循小郎的,他定還在門外等你呢。”
柳檀雲笑笑,便捧着石頭出去了,果然在門首瞧見何循站着等她。
何循從柳檀雲手上接過石頭,笑道:“五哥送的是石頭?”
柳檀雲點了點頭,隨着何循向後頭去,就問道:“駱老夫人那邊如何了?”
何循低聲道:“都招了,最後的人在蒙將軍那邊呢。”說着,又嘆息道:“等回了家我跟你細說,你不知那駱老夫人難伺候的很,三句話裡就有兩句是假的,跟她說了一會子話,就要折了半年的壽。”
柳檀雲笑道:“那你如今可知道跟我這樣的人打交道的好處了吧,我跟你說話可句句都是實話。”
何循笑道:“駱老夫人是三句話裡兩句是假的,你是十句話裡了一句是假的。”說着,瞧着如今許多丫頭要麼被趕出去要麼被夫人們領回孃家了,這何家宅子裡靜悄悄的,不似往日那般人來人往,就又跟柳檀雲湊近一些,挨着肩向自己房裡去。
待回了房裡將外頭的衣裳換掉,何循就捲了袖子,繪聲繪色地將在駱家的所見所聞說給柳檀雲聽。
柳檀雲聽了,就笑道:“這麼說,你跟徵大哥過去就是看戲的,要緊的話一句也沒問出來?”
何循笑道:“也不能這般說,至少我們替駱侯爺分辨出駱老夫人話裡的真假了。”因有些拿不準,就說道:“只是不知她還有沒有在你身邊藏了人。”
柳檀雲笑道:“自然是有的。”
何循見柳檀雲這般鎮定地說有,忙看向她,問道:“你知道是誰?”
柳檀雲笑道:“知道,祖母被人下毒,祖母身邊的丫頭被綁起來審問那一晚,我這有個媽媽一直心緒不寧來着。後頭這媽媽見穆嬤嬤清查府裡的下人的時候連帶着將咱們這房的下人也查了一遍,心裡着了慌。如今主動坦白了,我看她也沒做壞事,這麼些年照顧我也算盡心盡力,罰了她於心不忍,放了她又怕她生事,於是就叫她去鄉下莊子裡養老去了,到了那邊,一則有人看着她,二則她也能安心度日。”
何循想起進來時不曾看見耿媽媽,忙叫道:“萬萬不能是耿媽媽。”說着,起身就向外頭去,似是要找耿媽媽一般,頂頭瞧見耿媽媽端着兩碗補湯過來,忙笑道:“媽媽來了?”
何循因自幼隨着何老尚書東奔西走,又常年住在柳家,因此對自己的奶孃沒甚親近之情,對着耿媽媽,反倒親近的很,就如他親奶孃一般。
耿媽媽端着湯進來,笑道:“少爺怎這會子看着小的笑成這樣?少爺趕緊地將湯喝了,這湯降火的。”說着,進了屋子就笑盈盈地看着何循,將碗遞給何循。
何循揭開蓋子,看見裡頭那湯水綠瑩瑩的,跟柳檀雲那一碗不一樣,端起來,喝了一口,微微嚐到苦味,暗道耿媽媽要毒死他?因十分信賴耿媽媽,就一鼓作氣地將湯喝了,然後長吸了一口氣。
耿媽媽見何循喝了,立時又笑容滿面地端着空碗出去了。
何循見外頭沒人了,小心地說道:“是哪個?害我以爲是耿媽媽呢。”說着,又砸吧嘴,說道:“這湯忒苦了一些,難不成當真是毒藥?”說着,又接了柳檀雲手上遞過來的蜜餞將苦味壓下去。
柳檀雲笑道:“媽媽說了是降火的。”說着,壓低聲音盯着何循看着,“媽媽說如今我身子重了,最是我這閻羅氣息最弱的時候,這時候容易有妖精來迷惑你。媽媽說治標不如治本,熬了降火的湯給你喝,叫你心裡的火氣沒了,就是撞見妖精,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原形,不被她的美色迷惑。”
何循吐了下舌頭,低頭向身下看了一眼,說道:“雲妮,這可是你一輩子要用的東西,若是這湯吃壞了身子,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柳檀雲笑道:“你當真以爲這降火的湯會那般神奇地閹了你?不過是說着玩罷了。”說着,又低聲道:“那人我素日裡待她極好,早先她看上我院子裡的一個一等丫頭,我便叫那丫頭做了她的兒媳婦。如今她夫君得重用,兒子手上每日進出的銀錢也有幾千兩。因此她早十幾年就知足了,不樂意再聽駱老夫人的話。這會子見我們大張旗鼓地要找內奸,就自己站出來了。”
何循對柳檀雲這邊的人倒是有些瞭解,這會子聽柳檀雲這般說,心裡隱約知道是哪個了,說道:“你說得是,若是那位媽媽早想着要害你害柳家,早就下手了。如此,你這會子放過她,也不糊塗。只是楊從容回來了,如何跟他說他媳婦的事?”
柳檀雲說道:“照實說,畢竟早先的事,楊嬸子是身不由己,幾歲被人賣到柳家,做了幾十年柳家人,除了捎了些消息給駱老夫人,也不曾再做過其他的。”
何循說道:“就怕楊從容那性子不會容忍自己枕邊人是別人安□來要害柳爺的內賊。”
柳檀雲託着臉說道:“幾十年夫妻,且楊叔那般聰明的人也不曾察覺到楊嬸子的異樣,可見楊嬸子一直老實規矩着呢。而且她跟那小丫頭又不一樣,楊嬸子孫子都會自己走了,她哪裡捨得拖累一家老小。因此,對着外頭,只說她去鄉下看莊子去了。”
何循說道:“權當做善事了,總歸駱老夫人翻不了身了,作踐楊嬸子也沒用。”說着,又忙道:“你二叔這人這把年紀倒是天真爛漫的很。瞧見我欣賞不得那些奇石就要要回去,聽我說駱侯爺要贖買了你賣出去的玻璃屏風玉瓶,他眼珠子就亂轉,一說要將你大姐姐嫁到吳家裡頭,他更是當着我的面就對柳爺說府裡拮据,大姐姐的嫁資苦難。”
柳檀雲撲哧一笑,問道:“大姐姐要嫁到吳家?叔祖母孃家?”
何循點了點頭,說道:“可不是麼,早先清風立嗣的時候,我可是聽說你祖母跟你叔祖母、叔祖一房是撕破臉了的。果然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嗎?”說着,仰身在榻上躺着,不由地回味起耿媽媽送來的降火湯,暗道要不要試一試那湯水的效果,因這般想着,眼睛就向柳檀雲腰上瞄去。
柳檀雲這會子依舊身姿窈窕,斜斜地靠坐在榻上,越發顯得腰如楊柳。想了一想,對柳素晨要嫁到誰家都沒什麼意見,但提起戚氏就想起戚氏藏在外頭的丫頭,忽地扭頭對何循說道:“我想叫二叔退嗣,叫清風還做我們這一房的兒子。”
何循的手才搭到柳檀雲腰上,就聽柳檀雲這般說,笑道:“早先你跟岳父爲了叫清風兼祧兩房費了好大功夫,怎這會子又要退嗣……”
柳檀雲說道:“算算日子,祖母藏在外頭的丫頭肚子也大了。將心比心,我如今肚子裡也有個孩子,也不能狠下心來咒着那丫頭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叫祖母藏着個孩子在暗處,若是一時沒留心,防不勝防地叫清風遭了旁人暗算,這可就是想後悔也不能了。”
何循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要將孩子擺在明處?倘若那孩子是個男孩呢?那該如何?”
柳檀雲失笑道:“你當我這會子糊塗了嗎?我不過是看開了一些罷了,先將祖母藏了孩子並退嗣的事跟祖父說,將祖母藏在外頭的丫頭弄回來。待父親回來了,就叫父親當着衆人的面,說出等祖父過世了,我們一家就搬出國公府的話。總歸我們一家原跟柳家其他族人不親近,便是一輩子跟那邊沒個來往,也沒甚缺憾。且,那丫頭還不一定生兒子呢,若是女兒,二叔一房裡又要來求着我們要將清風要回去;若是兒子,就叫那孩子襲了國公府又何妨?一個丫頭生的,族裡誰肯服氣?祖母年紀大了,二叔自己都不成才,定然養不出什麼好孩子。到時候,便是清風不兼祧兩房,這柳家上下說得算的人還是他一個。”
何循聽柳檀雲這般說,暗道她總算看破那國公的虛名了,笑道:“只怕你們家搬不出國公府,你們家這邊要退嗣,那邊駱家等人家就要勸你二叔莫做糊塗事。就算退嗣了,只怕你二叔爲留下岳父不走,還要將柳家上房讓給岳父呢。”說完,瞧見柳檀雲狡黠地笑着,不由地嘆道:“你這鬼丫頭,竟是想叫岳父得償所願,住進柳家上房呢。我說你哪裡這樣心善,就樂意將到手的爵位讓出去,原來是要以退爲進。一來叫那柳家的孩子不流落在外,是你們這一房裡深明大義;二來也是你二叔那一房裡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用不着清風了就要退回去;三來,你二叔便是樂意退嗣,他也沒那能耐跟柳家一族並外頭京中各家爲敵。等岳父從北邊回來,岳父在陛下面前立了功,定是要升官的。這當口,敢跟岳父爲敵慫恿你二叔順水推舟退嗣的定然沒幾個。”
柳檀雲笑道:“正是,我們家行事可是光明正大的,聽說二房有子嗣了,就主動退嗣,不祧了他們一房。他們反倒藏着掖着不肯叫孩子露面,這就是他們小人之心。便是當真退嗣了,那柳家上房也是我們這一房的。住在上房裡,京裡誰不知道我們這一房纔是柳公府的主人,便是清風繼承不了國公府,也是國公府裡獨一無二日的主人。況且京裡的事一日三變,清風既然不是國公府名義上的主人,那出了事,自然輪不到他去頂着。”
何循聽柳檀雲心裡盤算了這樣多,笑道:“好處全是清風的,壞事就叫那丫頭生的頂了。雲妮,我爲什麼就沒你這麼個貼心的姐姐。”說着,就逗着柳檀雲喊姐姐。 柳檀雲被何循拉在懷中,在他懷裡扭了兩下,說道:“兵貴神速,我這就叫人捎信給祖父。也叫祖母知道她身邊有內賊,看她還敢不敢再藏了人。想等到清風襲爵纔將柳家上房交出來?沒門,我們現在就要。”說着,就起身去寫信。
何循仰身倒在一旁,看柳檀雲這副精力旺盛的模樣,心裡嘆息一聲,心想柳孟炎有個這樣行事詭異的女兒,也不知他修了幾輩子的福了,“你祖父可會答應這樣沒規矩的事?能由着你們將你二叔那正經的郡公擠到偏房去住?”
柳檀雲回頭笑道:“無欲則剛,祖父若知道我們這一房不要那爵位了,自是明白再沒有法子能約束住我們了。祖父比誰都明白二叔那一房離不開我們,如此他就是不樂意,他也沒法子。如今我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求祖父將二叔的親生骨肉養在國公府裡,不叫孩子流落在外。並說清風不靠祖上傳下來的爵位也能有出息。”說着,果然就去次間裡頭給柳老太爺寫了信,想了想,便又給柳仲寒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
何循跟過來看,見柳檀雲字裡行間俱是這幾日的人生感悟,不由地搖頭道:“你二叔當真可憐,接到你這信的時候他定然心怒放,卻不知你這是要逼着他搬家呢。”
柳檀雲用胳膊肘捅了捅何循,笑道:“你別在這說風涼話,你樂不樂意叫你岳父住到柳國公府正房?住到本該只有國公郡公才能住的屋子裡?”
何循笑道:“我自是樂意的。”說完,心想柳老太爺雖聰慧,卻確實老了,若是柳孟炎、柳檀雲父女兩個對那爵位放手,柳老太爺自己個也知道,一旦他過世了,這父女兩個是當真能對國公府裡衆人的死活不聞不問的。
柳檀雲寫好了信,就叫人趕緊給柳老太爺、柳仲寒送去。
這送信之人也不是旁人,恰就是隨着何循暫時回了何家的柳思明。
柳思明將信遞到柳老太爺面前,柳老太爺早先只當是柳檀雲例行問候的書信,此時再看那信裡的文字,心裡不由地感慨良多,一時恨戚氏自作主張就藏了個有孕的丫頭在廟裡,又欣慰柳檀雲知道這事卻不趕盡殺絕,還叫柳老太爺吩咐人將那丫頭接回家裡,以免柳家子嗣再流落在外。待感慨之後,看到退嗣字樣,不由地心裡跳個不停,心想家裡才安生了一些,這會子偏又多了事。
如今柳老太爺越發老了,也沒了早年吩咐楊從容抱走柳仲寒兒子時的狠心,沉吟半日,將信遞給柳思明看。
柳思明先說不敢,隨後拿了信去看,看完之後,眼神晦暗不明。
柳老太爺問道:“你說,咱們家姑娘,當真是看開了?”
柳思明說道:“旁的小的不敢說,但這會子姑娘也有了身子,這女兒做了娘,總跟早先不一樣。況且,小的纔回京,對姑娘近來的行事並不瞭解。”
柳老太爺笑道:“她還跟早先一般,將身邊得罪她的人都攆了,卻又拿了銀子去救濟外頭人。聽說許多寺廟庵堂只當能從她手上撈到好處,都趕着求她佈施,她哪一家都沒給銀子,反倒跟那些和尚尼姑作對一樣,拿了自己的嫁妝出來,叫人拿出去散給那些因沒嫁妝嫁不出去的窮人家的女孩兒。”說着,心想不知柳檀雲可是有意做出這副孩子氣模樣,因跟和尚尼姑賭氣就散出自己嫁妝,一則做了好事,得了人心,二來也沒人覺得她這事搶了誰的風頭。
柳思明聽柳老太爺這般說,心想柳檀雲這行事看起來還跟早先一般,叫人說不準她心裡到底想什麼呢,“姑娘另叫人送了信給二老爺,二老爺當是也知道能接了自己的侍妾回府了。”
柳老太爺一怔,吸了口氣,嘆道:“既然仲寒已經知道了,若是我不發話接了人回來,仲寒定會以爲是我心狠,誠心不樂意叫他養了親生骨肉在身邊。”
柳思明說道:“老太爺,據小的看,老太爺就由着姑娘吧,若二老爺的侍妾生的是女孩兒,那家裡就算是皆大歡喜。若是男孩兒……那就走着瞧吧,總歸,老太爺能養了兩個親生的孫子在膝下,對老太爺而言就是喜事一樁。老太爺只管叫兒孫承歡膝下,就莫管兒孫之間磨牙拌嘴的小事了。”
柳老太爺聞言點了點頭,對柳思明說道:“拿了姑娘的信給老夫人看,叫老夫人知道,姑娘經了早先何家裡頭的事,已經大徹大悟,不樂意叫她弟弟給兩家做兒子了。叫老夫人將藏在外頭的侍妾接回來吧。”說着,心知戚氏看了柳檀雲這信也不信柳檀雲,定會來尋他說話,於是又叮囑道:“叫老夫人莫來尋我,就說我教宴家兩個小哥兒讀書呢。”
柳思明答應着,見柳老太爺也似看開一般咧着嘴笑着嘀咕着兩個孫子等等,心想這京裡做善事也叫旁人膽戰心驚的女人,只怕就柳檀雲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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