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無中生有
25、無中生有
呂氏心裡既慶幸柳孟炎沒偏聽偏信了氏的話,又恨氏膽大包天,敢來算計她;因怕再被氏抓到把柄,於是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將往日裡吩咐人燉給氏的上等補品減了。
晚間,呂氏叫人請了柳檀雲過來,瞧着菜饌準備妥當,才親自去喊了柳孟炎起牀。
柳孟炎起身後,瞧着氏出來伺候,也不耐煩看她,冷着臉叫氏回房待着去,說道:“你身子重,日後無事不用出門。”
氏碰了一鼻子灰,到底明白柳孟炎這人最重規矩,心知下午那會子沒離間了他們夫婦兩人,這會子再扮什麼可憐模樣也是徒勞,未免掃了柳孟炎的興,再惹怒他,便退下了。
柳檀雲陪了柳老太爺一下午,纔剛回來,因此並不知呂氏院子裡的事,瞧着柳孟炎不給氏好臉色,呂氏又並不見十分欣喜,就好似柳孟炎對氏、呂氏兩個各打五十大板一般,心裡納罕的很。
柳孟炎先借口屋子裡不暢快,叫人將桌椅碗碟挪到院子裡好便宜賞月,隨即領着柳檀雲到僻靜處,試探地問:“你祖父如何了?”
柳檀雲笑道:“祖父好得很,吃了兩杯酒就睡了。後頭太太叫楚嬤嬤送了御用的月餅給我,問了幾句話。”
柳孟炎笑道:“什麼話?”
柳檀雲想着柳孟炎鎖了顧二老爺,顧老太爺焉能不拿了銀子賄賂他,就嬉笑道:“祖父說父親少不得要撈了些油水,不知父親要那油水做什麼?怪髒怪膩人的。”
柳孟炎一怔,忙道:“這話可不能對旁人說。”
柳檀雲道:“好處,給了好處我就不跟旁人說。”
柳孟炎抿了嘴,想了想,暗道就給她一錠銀子當做紅包得了,說道:“回頭叫你母親給你,你太太問了什麼話?”
柳檀雲道:“是楚嬤嬤問的。”
“是是,那楚嬤嬤問了什麼話?”
柳檀雲道:“楚嬤嬤問父親跟祖父說了什麼話,就惹得祖父動了怒。”
柳孟炎嘿嘿地冷笑兩聲,心想柳太夫人這是還疑心他在從中作梗呢,心裡罵了一聲好個多疑的老婦,就問:“她怎不問緋月?”問完了,見柳檀雲心不在焉地擺弄他腰上的玉佩,一邊伸手將她的手拂開,一邊想定是柳緋月連話都說不清楚,不及柳檀雲腦筋清楚口齒伶俐,是以柳太夫人才捨近求遠尋了柳檀雲說話。
柳檀雲見柳孟炎竟敢拂開她的手,就徑自拿了雙手去扯,只拉了一下,就將玉佩上的絲絛扯斷。
柳孟炎瞧着柳檀雲自顧自地將他的玉佩裝進自己的香囊裡,臉上青筋跳了跳,一邊伸手扶正腰帶,一邊想起早先“油水”一說,不敢怒斥柳檀雲,心想這玉佩就充做“好處”吧。想着,忽地瞧見一隻雪白的小狗摟着他的腿汪汪叫,就擡腿踢了一腳,那小狗張嘴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柳孟炎哎呦一聲,又聽柳檀雲喚那狗“紅毛”,就道:“怎給這狗起了這麼個怪異名字?”說完,不待柳檀雲說,就想起這是顧家那“不值個什麼”的紅毛狗,又哧了一聲,心想顧家的狗都換了身皮,這次少不得也要叫顧家去層皮,想着,便向庭院走去。
呂氏恰過來請柳孟炎入席,柳孟炎向院子裡瞅了眼,問:“華庭呢?”
呂氏道:“方纔叫畫扇去請了。”說着,又對錦屏道:“你再去請一請。”
柳檀雲心說過節還要叫人三催四請,想着,就自己個到宴席上坐着,瞧着桌子上沒自己喜歡的菜,就起身對柳孟炎道:“父親,這邊沒我愛吃的,我回去自己個過節得了。”
柳孟炎一怔,又氣柳檀雲嬌氣,待要說句隨她的便,又怕柳老太爺得知柳檀雲一個人過節生氣,就對呂氏道:“怎沒叫人做了雲丫頭愛吃的菜?”
呂氏微微愣住,瞅了眼多事的柳檀雲,對柳孟炎笑道:“老爺,廚房裡的嫂子也要過節,只怕此時人家都吃上了……”
柳檀雲笑道:“母親多慮了,劉嫂子素來最懂規矩,主子沒吃上飯呢,她絕不會先嚐一口。”
呂氏抿着嘴脣,因才被柳孟炎抓到錯處,不敢再叫柳孟炎動怒,就道:“你愛吃什麼,我叫人去廚房裡要。”
柳檀雲笑道:“不用了,我叫小一去要也是一樣的。”說着,就叫小一去。
呂氏瞧着柳檀雲又坐回宴席上,氣得咬牙切齒,心想這丫頭早自己個叫小一去就是,何必多此一舉鬧到柳孟炎跟前,又叫柳孟炎覺得她不細緻。
【最快更新,】
待過了一盞茶功夫,柳檀雲的菜好了兩樣,那邊歐華庭依舊未被人請過來。
呂氏親自去了,半日裡牽着個涕淚漣漣的歐華庭過來。
柳孟炎瞧見了,就道:“華庭,這是怎地了?”
歐華庭哽咽道:“表叔,我想父親母親了,往日裡都是跟父親母親一起過節。”
柳孟炎嘆道:“好個孝順孩子,你父親母親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說着,瞄了眼柳檀雲,心想那可是個跟自己父親說兩句話都要好處的主。
柳檀雲不管歐華庭如何,仗着自己此時年幼,就先吃起菜來,又在席上揀了幾盤點心,叫小一拿了托盤裝了散給自己院子裡的小丫頭;揀了幾盤子好菜並一壺好酒,叫人送給穆嬤嬤、耿媽媽、桂媽媽。
小一因跟着柳檀雲久了,當真不忌諱呂氏夫婦,就叫人將點心菜收走。
柳孟炎瞧着柳檀雲是對眼前的事視而不見,便不去看她,又安慰了歐華庭兩句。
歐華庭哽咽道:“表叔,我要回家。”說着,便當真嚎啕起來。
柳檀雲被掃了興,後悔先前沒有當真走了,興致缺缺地捏着一枚杏仁,小口小口地咬着,仰頭看着天上蒙着一層薄紗的圓月,心想她死之後,不知她的孩兒如今跟誰一起過節……
正想着,忽覺周遭有些異樣,柳檀雲就低下頭來,正瞧見柳孟炎、呂氏、歐華庭還有畫扇等幾個丫頭一起看她。
因對兒女的思念被打斷,柳檀雲心裡怒起來,伸手拍了下桌子,喝道:“當我是誰想看都能看的?”
畫扇等人忙低了頭。
柳孟炎冷笑道:“纔打了華庭,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拍桌子!”
柳檀雲翻了個白眼,心裡因想念兒女,一時又茫然起來,心裡想着或許自己進了駱家便能再見到那幾個孩子;且駱丹楓比之柳孟炎上道,興許自己再找旁人,也找不到這樣的……想着,又不喜駱家裡頭人事紛雜,只覺得自己進了駱家必是要重新忍氣吞聲,看人臉色……茫然之後,復又失落起來,就從椅子上起身,向自己院子去。
柳孟炎只當柳檀雲是做賊心虛,暗道正好趁着這會子收服了她,叫她老實聽話,於是攔着柳檀雲的路,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臂膀。
柳檀雲叫了一聲,然後瞪向柳孟炎,“沒事別逼我說出難聽的來!”
柳孟炎只聽人說過柳檀雲發脾氣時如何,此時瞧着柳檀雲當真發脾氣,卻也不敢當真逆了她的意思,唯恐她不知輕重地將他的事喧嚷出來。
柳孟炎悻悻地放了手,嘴裡唸叨着“好個怪脾氣的丫頭。”
柳檀雲不理會柳孟炎,斜睨向歐華庭,冷笑道:“我打了你,什麼時候打的?”
歐華庭只顧着哽咽,那邊小丫頭迎兒小聲道:“少爺從二姑娘那邊出來腿上就受了傷。”
“少爺?二姑娘?”柳檀雲冷笑兩聲,“這房裡沒有少爺,只有姑娘,難不成就喊一聲姑娘旁人就不知你說的是哪個?我倒不知我哪裡來的那樣多的姐妹,就叫你分不清楚,還要一二三四地排上號。日後若叫我聽見這大房裡的誰說一聲二姑娘,我什麼時候聽到,就是誰的死期。至於少爺,你說的可是歐家少爺?”
迎兒忙道:“奴婢是隨着少爺從歐家出來的,是以還該喊少爺。”
“從歐家出來的又如何?你如今吃的是柳家的飯,我纔是你真主子。你如今再將方纔的話說一遍試試。”
柳孟炎瞧着柳檀雲要發作人,便是那人有理也能叫她尋出三分錯來,暗道好個刁鑽的丫頭,三言兩語,先無中生有弄出別人的差錯來滅了別人的氣勢,這與那殺威棒有何不同?忙道:“檀雲,大過節的,跟你表哥賠聲不是就得了。”
柳檀雲不理會他,冷笑道:“我正難受,一個兩個還敢來撩撥我,你們找死我也就不用客氣了。你說。”說着,指了下迎兒,瞧見小一搬了凳子給她,也不理會柳孟炎呂氏夫婦還站着,就自己個坐下。
迎兒抿着嘴,忽地聽到一聲“汪汪”,就看到紅毛對着自己叫,唬得臉白成一片,後悔今日聽了玉樓的話又攛掇歐華庭鬧,就哽咽道:“歐少爺從姑娘那邊出來腿上……就受了傷。”
“瞧見我打了嗎?”
“……沒有。”
柳檀雲冷笑道:“沒有的事你也敢往外說?可見你也吃裡扒外的很。”
歐華庭到底知道該護着自己的丫頭,就擋着迎兒道:“檀雲,迎兒姐姐……”
“如何?歐少爺?”柳檀雲拖着腔調問。
歐華庭一時也沒了話說,只可憐兮兮地看向柳孟炎,因怕紅毛衝他叫,就偎在柳孟炎身邊。
柳孟炎再次勸道:“檀雲,大過節的……”說着,忽地想方纔柳檀雲還自作主張拿了點心給她的丫頭吃,怎這會子又說什麼正難受?暗道難不成是這丫頭疑心他偏疼了歐華庭?
柳檀雲逼着歐華庭問:“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說我就將你的丫頭攆出去。”
柳孟炎見歐華庭不住地看自己,心裡也煎熬起來,權衡一番,終究不肯得罪了柳檀雲,氣道:“不知好歹!”說着,就做出氣惱模樣,假意向書房去。
呂氏顧不得看柳檀雲與歐華庭拌嘴,忙去勸着柳孟炎。
歐華庭眼睜睜看着靠山走了,憋着嘴,又不敢哭。
柳檀雲也不理會柳孟炎,只在心裡想着柳孟炎當真是出了名的會躲事,這躲得當真是不着痕跡,又問歐華庭:“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迎兒忙跪下磕頭,因柳孟炎、呂氏都不在,也不敢胡說,就開口道:“姑娘……”
柳檀雲指着迎兒道:“掌嘴,叫你開口了嗎?”
小一聽柳檀雲說掌嘴,就去打了迎兒兩巴掌。
歐華庭嚇得臉都白了,傻傻地立在一邊,瞧着迎兒臉上紅了起來。
柳檀雲掃了眼歐華庭,對歐華庭招招手,道:“歐少爺,你來說說。”
歐華庭見柳檀雲冷着臉看他,哇地一聲哭出來,哭道:“玉樓叫迎兒姐姐說的,是玉樓,不關迎兒的事。”說着,摟着迎兒就大哭起來。
柳檀雲閉了閉眼,到底是正值佳節,且又想念孩兒的很,心軟了一下,對歐華庭道:“歐少爺擦了眼淚去請父親母親過來過節。”說着,就雲淡風輕地重又坐回座位。
畫扇幾個都疑心怎這麼一會子柳檀雲就好了,雖有疑心,卻不敢問,忙哄了歐華庭去請柳孟炎、呂氏回來過節。
柳孟炎與呂氏回來後,都不過問方纔之事,陪着柳檀雲、歐華庭草草吃幾口菜。
柳孟炎待要說散了,就聽柳檀雲道:“父親,我的好處。”
柳孟炎不耐煩道:“不是給了你玉佩了嗎?”
柳檀雲道:“那個不算。”
柳孟炎一噎,勸自己莫與不懂事的小兒計較,就道:“回頭叫你母親給你送去。”
柳檀雲答應着,又笑道:“迎兒隨我過去吃月餅。”說完,就着拉着迎兒去她院子裡。
迎兒忐忐忑忑地隨着柳檀雲過去,也不知柳檀雲到底要怎樣。
柳檀雲留了迎兒半日,也不與她說話,只在心裡想着今日歐華庭說話並未避着人,只怕明兒個外頭人就都知道玉樓的事,若是當真不處置此事,豈不叫人以爲自己好欺負,壞了自己先前那厲害的名;這會子要處置,那口說無憑,且歐華庭主僕又養在他們院子裡,就似是有心要冤枉玉樓一般;左思右想,就覺此事該由着小顧氏去處置,既然是她縱着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就該叫她也不好過。想完了,心裡就有了主意,隨後瞄了眼不住戰慄的迎兒,也不屑理會她,就叫人送了她回去。
更新超快,請按“crt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