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魔高一丈
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記住哦!
且說頌兒領了呂老夫人去見柳太夫人,穆嬤嬤也沒料到會如此,心想定是呂氏院子裡有人走漏了風聲,聽了呂老夫人的胡言亂語,就去學給柳太夫人聽;不然,柳太夫人眼界那般高,如何會想着見呂老夫人。
想着,就將方纔屋子內外的人回想一番,心想青鸞也不在,能是哪個去說的?
穆嬤嬤疑心着,就叫了錦屏來問話。
嬤嬤問:“你可瞧見有誰去跟太夫人說話了,不然太夫人哪裡會知道呂老夫人來了?”
錦屏忙道:“我都在屋子裡伺候着,並不知道這個。待我去問問閆姨娘、耿姨娘。”說着,就去尋在屋子外立規矩的閆姨娘、耿姨娘說話。
過一會子,錦屏來說:“兩位姨娘說她們在外頭守着,並沒有旁人進去。因今日有客,便是來跟她們說話的人也沒有。”
穆嬤嬤道:“你再問問,隨是誰進了屋子,都問問,瞧瞧是不是哪個端茶倒水的進去了,出來後就胡說八道。”
錦屏見穆嬤嬤問的緊,便覺要出事了,忙去喊了閆姨娘過來跟穆嬤嬤說話。
閆姨娘怕事的很,忙道:“我守着門呢,誰也沒無緣無故地進去了,端茶遞水的丫頭也只將茶盞送到門口,叫錦屏、畫扇再送進去。說起來,也就只有歐少爺一個進去了,在明間裡聽見表姑娘哭,就唬了一跳在屋子裡站了一會,白着臉出來了。”
穆嬤嬤聽了,暗道難不成是歐華庭不懂事,稀裡糊塗地就將話說出去了?
忽地前頭頌兒又來了,卻是要叫呂華裳也過去。
呂華裳忐忐忑忑,先道:“我這般面容,如何見得了人?”只推說不去。
頌兒等了會子,就隔着窗戶催促道:“還請呂姑娘快些,我們太夫人才吃了藥,如今身上正不自在呢。”
呂華裳推過去,又想叫穆嬤嬤陪着她去。
穆嬤嬤笑道:“小的還有差事要辦,就不陪着姑娘了。”說着,就叫錦屏陪着呂華裳過去。
料到柳太夫人屋子裡定有一場腥風血雨,穆嬤嬤趕緊去尋了柳老太爺說話。
果然,沒一盞茶功夫,就聽說柳太夫人叫呂氏、呂老夫人氣暈過去了。
前廳裡,柳老太爺、何老尚書方纔正各自看着柳檀雲、何循下棋,隨後才聽穆嬤嬤說了呂家老夫人如何胡攪蠻纏,後頭就又聽說柳太夫人暈厥了。
因早料到柳太夫人會出此一招,是以柳老太爺除了嘆息一聲,倒沒有怎麼着急,對何老尚書道:“本想多留你這老東西在家幾日,回頭咱們一起駱家。如今看來,若是再不送了你走,我們家的笑話,只怕就叫你看光了。”
何老尚書笑道:“你跟我還談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也罷,我們爺孫先回了家,待駱家的事了,咱們就一起去鄉下。”說着,對何循道:“循小郎,你柳爺要攆人了,咱們趕緊捲鋪蓋走人吧。”
柳檀雲笑道:“何爺又要無賴了,鋪蓋都是我們家的,何爺要偷了我們家的鋪蓋?”
何老尚書啐道:“小丫頭牙尖嘴利的很。”
柳老太爺吩咐柳思明招待好何老尚書,就領着柳檀雲去探望“昏厥”的柳太夫人。
半路上,柳老太爺停下來對柳檀雲耳語道:“等會子祖父跪下,你就趴到你太太臉上去,用你的小肚子捂着你太太口鼻。哭喊說你太太死了。”
柳檀雲睜大眼睛,心想果然柳老太爺醒過神來,也不樂意縱着柳太夫人了,於是故作懵懂地點頭。
待到了柳太夫人屋子外,就見呂氏耷拉着頭黃着臉站在外頭。呂老夫人、呂華裳緊跟在她身後,竟似就指望呂氏給她們擋箭的模樣。
因柳老太爺來了,呂老夫人、呂華裳忙轉身迴避。
柳老太爺只瞧了眼呂氏,見她委委屈屈的,嘆息一聲,也不說話,就領了柳檀雲進屋子去。
屋子裡,柳太夫人悄無聲息地躺在牀上,戚氏正輕聲喚着柳太夫人,見柳老太爺進來,就忙道:“老太爺,您總算來了。”說着,又焦急地往牀上看。
柳檀雲瞥了眼牀上靜靜地躺着的柳太夫人,心想這下子可好,柳孟炎早年割肉才挽回自己不孝的名聲,如今只怕又要割一會子肉了。柳太夫人折騰了柳孟炎,定要逼着柳孟炎當衆表態他還跟顧家親近着,這般柳孟炎少不得要做樣子蘀顧家奔走,如此就又叫顧家得了便宜;若是藉着呂家跟顧家交惡一事說話,柳太夫人便是逼着柳孟炎休妻也不一定。若是以訛傳訛,叫柳孟炎頂上個與妻妹通姦、逼迫顧家退親的名聲,此落彼漲,那柳仲寒在柳家的聲望更高,她豈不是也要跟着遭了人冷眼?
柳老太爺望了眼牀上,卻不似戚氏料想的那般去問柳太夫人如何了,只哀聲說道:“兒子來遲一步,還望母親泉下有知,莫要怪罪兒子。”說着,撲騰一聲跪下。
戚氏嚇了一跳,未及反應過來,就見柳檀雲撲過來,趴在柳太夫人臉上,哭道:“太太,你不要死!”
戚氏只想着柳老太爺誤會了,忙跟柳老太爺解釋,也沒細看柳檀雲捂着柳太夫人哪裡了,就對柳老太爺道:“老太爺誤會了,母親只是昏厥過去,並沒有……”
柳老太爺道:“戚氏,你膽大包天,竟然唬我!外頭老大媳婦哭喪着臉,連着親家母女兩個都滿面哀色,定是母親不好了。”
“老太爺,母親當真不過是昏厥過去了……”這話說的,那“不過”兩字,似是顯得柳太夫人病情輕了一些,於是戚氏就住了口。
旁邊小顧氏也因要勸說柳老太爺,雖覺柳檀雲聒噪,也沒去理會她。
沒一會子,只聽得柳檀雲撲騰一聲被人推下牀,跌在地上,牀上柳太夫人詐屍一般翻身坐起,大口喘氣。
柳檀雲心想自己又蘀柳老太爺得罪了柳太夫人,柳老太爺可千萬要蘀她算計好她的下半輩子,因身上疼,又哇地一聲起身摟着柳老太爺脖子。
柳老太爺故意驚喜地道:“母親,你沒事了?”
說着,那邊廂柳仲寒也進來了。
柳仲寒瞧見柳太夫人好端端的坐在牀上,一時愣住,半日道:“太醫來了,祖母可還要叫太醫給瞧瞧?”
柳老太爺道:“你祖母好端端的,看什麼太醫?是藥三分毒,還是莫叫太醫再開方子了。”
柳仲寒望了眼柳太夫人,怯怯地道:“祖母?”
柳太夫人喘勻了氣,就道:“既然太醫來了,就叫太醫給瞧瞧吧。”
柳仲寒又爲難地看向柳老太爺,柳老太爺點頭道:“請了太醫吧,兒子有一事不知該不該現在與母親說。”
柳太夫人問:“何事?”忙又道:“等會子再說吧。”
柳老太爺不理會柳太夫人那話,兀自道:“兒子經了方纔一事,心驚不已。想着上回子母親的藥方開的何其兇險,就尋了太醫多方打聽。後頭才得知待要下了那藥,只怕母親時日不多……兒子想着子欲養而親不待,心裡後悔不已……”說着哽咽起來。
柳太夫人一輩子不曾聽柳老太爺說過這樣溫情的話,不由地愣住,隨即想着柳老太爺果然要服軟了,待要說些想在有生之年看見柳老太爺與顧老太爺兩人兄弟情深、顧柳兩家和和睦睦的話,就見柳老太爺又開口了。
“未免母親大笀之日又要勞累,兒子想着母親大笀的時候,只自家兒女聚在一處,叫母親享受天倫之樂就可。省下來的銀子,兒子也不敢肆意處置,就想舀了這銀子去置辦上等麻布絹料並其他東西,待到母親百年之後,便傾盡所有,爲母親大操大辦一場,也不枉母親生養兒子一場。”說完,柳老太爺又對柳仲寒道:“孽障,若是叫我知道你舀了瑣事來驚擾你祖母,便打斷你的腿。便是你二叔、表叔,你也勸着他們莫要頻頻來驚擾了你祖母。合該叫你祖母靜養。”
柳仲寒聽柳老太爺一聲呼喝,忙答應了,答應之後,又去看柳太夫人。
柳太夫人早傻住,待要說自己病情並沒有那般重,後頭的話又不好再說;待要承認了自家時日不多,那柳老太爺勸她靜養的話,她又不得不答應。最迫在眉睫的,便是她臘月裡的八十大笀,若是那會子柳老太爺不蘀她操辦了,豈不是滿世界的人都知道她這老婆子不被親兒子待見,在柳家已經說不上話了?又想到柳老太爺這是逼着她,叫她丟人現眼,這是存心逼着叫她去死,又在心裡痛罵柳老太爺不孝。
柳老太爺對柳仲寒道:“還不快請了太醫進來。”
柳仲寒也不知柳太夫人的心意,左右看看,見戚氏、小顧氏扶了柳太夫人躺下、蘀柳太夫人放下帳子迴避到屏風後,便出去引了門外的兩太醫進來。
那兩個太醫進來後,與柳老太爺請了安,便去給柳太夫人診脈。
錦帳裡,柳太夫人咳嗽兩聲,有意叫太醫不理會先前柳仲寒交代之事,偏那兩個太醫誤會了,更做出愁眉苦臉,心有慼慼焉的模樣。
柳老太爺心中冷笑,攬着柳檀雲瞧着兩個太醫做戲,隨即與柳仲寒一同陪着太醫出去,柳孟炎、柳二太爺、柳季春、柳叔秋、柳紹榮也趕來了,都聚在一起聽太醫說話。
因收了柳仲寒銀子,這兩個太醫就極盡所能地將柳太夫人的病情說得十分兇險。
柳孟炎早聽說是呂氏並呂家人將柳太夫人氣得,於是戰戰兢兢,額頭不時流下冷汗,心想這會子,只怕自己要請假在家,親自侍奉柳太夫人湯藥,並蘀柳太夫人照應了顧家,才能將這事了了。
柳老太爺氣定神閒地聽兩個太醫胡謅,柳仲寒因不知這般叫太醫胡說好不好,心裡也戰戰兢兢的。
柳檀雲倚在柳老太爺身上,心裡盤算着柳太夫人是要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還是要關起門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想着,屋子裡頭楚嬤嬤就出來了,笑道:“老太爺,太夫人說她嘴裡淡的很,昨兒個聽說府裡才得了一些鹿肉,想配上黃酒吃一點子鹿肉。”
柳老太爺笑道:“那趕緊地叫老大媳婦去吩咐廚房裡置辦。”
楚嬤嬤笑着答應了,就去尋呂氏。
柳孟炎細細思量楚嬤嬤的話,不由地心中一喜,暗道若果真柳太夫人還要懲治呂氏,此時就不會交代呂氏差事,叫她去廚房裡要什麼鹿肉。想着,偷偷望了眼還一頭霧水的柳仲寒,再看柳老太爺,心裡就有些得意,心想果然柳老太爺更疼愛他。
那太醫因柳太夫人的話跟自己話矛盾,就道:“令堂實在不該吃了鹿肉,柳公不該這般由着令堂,合該……”
說着話,楚嬤嬤又出來笑道:“比醫術,小的自是不敢跟兩位太醫大人比,但小的伺候太夫人多年,也瞧見過太夫人生病幾回,回回太醫們都愛說如何兇險,可回回太夫人都沒事。後頭啊,還虧得老太爺給太夫人尋了大夫,那大夫說太夫人是因年老,脈象不似年輕人那般清晰,是以診斷有誤。這會子太夫人睡了一覺,身上又清清爽爽的了,想來兩位大人也跟前頭太醫一般診錯了,還請兩位大人再去給太夫人瞧一瞧。”
那兩個太醫見柳太夫人身邊的婆子改了口,都瞄了眼柳仲寒,隨即滿口道:“許是診錯了也不一定,待學生再去瞧瞧。”說着,便又與柳家衆老爺一同入內去看,見帳子並未放下,柳太夫人就坐在牀上,忙要回避,就聽柳太夫人笑道:“我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用避着你們?”說着,一邊笑着,一邊又道:“老婆子酒癮犯了,要吃兩口酒,還請兩位大人等一等。”
楚嬤嬤忙將燙好的甜酒遞到柳太夫人手上,柳太夫人吃了一杯酒,臉上微微泛起紅暈,又爽朗地遞了手給兩位太醫。
因柳太夫人此時瞧着,怎麼看都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婦人,兩位太醫見柳太夫人不裝病了,就給她把了脈,又迭聲跟柳老太爺道歉道:“太夫人身子好的很,是學生學藝不精,方纔把錯了脈。”
柳老太爺大度道:“母親無事便好,勞煩兩位了。”說着,又叫柳仲寒領了兩個太醫出去。
待太醫出去了,柳二太爺等人一時面面相覷,柳二太爺原聽說柳太夫人被呂氏氣暈了,就等着過來舀了柳孟炎興師問罪,此時柳太夫人沒事了,就叫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麼着了。
柳二太爺清了清嗓子道:“聽說母親是叫老大媳婦氣着了,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柳太夫人聞言,心想不能大張旗鼓地鬧,卻也不能叫柳孟炎得了便宜,就唉聲嘆氣道:“這事我是不敢過問了,便叫你嫂子去與呂家那婆子說話吧。眼看整八十了,我也沒見過第二個這樣胡攪蠻纏的。”
柳孟炎微微握拳,就聽柳老太爺道:“畢竟是雲丫頭母親的嬸孃,總要客氣一些。不過呂家的家事還該他們自己去處置,就叫孟炎送了她們家去,由着她們自己處置。”
柳太夫人先望向柳紹榮,招手叫他過來,落淚道:“可憐見的,瘦了這樣多。聽說靖國公家的姑娘定親了?可見是當真跟你沒緣分的。”
柳紹榮本對靖國公家姑娘無意,不過因求而不得,自覺被靖國公家掃了顏面,心裡有些怨氣罷了,此時聽柳太夫人這般說,就不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孫兒也不強求他們家。”
柳太夫人一時沒了話,心道柳紹榮也是叫柳二太爺寵壞了,竟然不會順着她的話順勢裝可憐,又對柳老太爺道:“我知你不喜顧家,但顧家好歹是你外祖家,再則,由着孟炎胡鬧,傳出去了,也是咱們家的醜事。這不能不管一管。”
柳孟炎道:“祖母,孫兒一向本份,並未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柳太夫人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你未作出出格之事,呂家姑娘如何會爲了你跟顧家退親?”
柳孟炎昂然道:“祖母不可聽信一面之詞,敢問祖母是從何處聽來的?”
柳太夫人冷笑道:“紅袖嬸孃親口說的,這還能有假?”說完,又道:“雖她嬸孃到了我面前另換了說辭,但早先她在你房裡跟紅袖說的話,可是字字句句都叫人聽見了。”
柳孟炎不敢逼問柳太夫人是哪個聽見的,就看向柳老太爺。
柳老太爺見柳太夫人一棍子打不死柳孟炎,也要叫柳孟炎難堪,就道:“母親,是誰說的,叫那人出來,咱們好好審一審。雖說呂家嬸孃是親戚,但便是親戚也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衊人,便叫了呂家人來當面說一說。再說,孟炎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明知道呂姑娘跟顧家定親了,怎還會跟她不清不楚?”
柳孟炎忙道:“父親明鑑,兒子見也不曾見過紅袖的妹子。”
柳太夫人對柳老太爺道:“也罷,憑我說什麼,你總不信。只是那婆子說老大跟顧家有過節,只怕這話卻是不假的。”
柳老太爺此時手裡還牽着柳檀雲,低頭見柳檀雲仰頭看他,不由地一笑,隨即道:“若是母親說孟炎關押了顧家老二的事,那實在怨不得孟炎,他不過是秉公辦事罷了。”
柳太夫人道:“只怕未必吧,新近我才聽說……”說着,嘆息一聲,說道:“也罷,權當我沒說吧。只是近來聽說顧家七零八落的,六個老爺就有五個官司在身上,你表弟又成日裡愁得了不得。我想親近他,又怕你爲難。夜裡頭想起顧家那些孩子沒人照應,就忍不住落淚。”
柳老太爺不說話,柳二太爺忙道:“母親,兒子知道母親是可憐表哥一把年紀的人爲了兒孫奔波。前兒個我瞧見昭兒,心疼的了不得,忒機靈孩子,如今也被他父親的事嚇着了。”
柳太夫人嘆了口氣,說道:“你一提,我更加難受。”說着,就對柳老太爺道:“昭兒還小孩一個,我將他接來,你總沒了話說吧?”
柳老太爺道:“兒子並不是不許母親見顧家人,只是想求母親莫要強人所難,逼着孟炎放了顧家人,畢竟這是他的職責所在。再有,早先表弟無中生有陷害污衊我與厲子期,如今證據也有了,只怕過些日子,厲子期含冤昭雪的時候,上頭追究起來,這誣陷朝廷命官的罪名,表弟是躲不了了。如此我與表弟是再難和好如初,若是母親瞧着我對錶弟避而不見,莫要怪兒子不孝。”
柳太夫人一噎,越發後悔當初縱着顧老太爺行事,心想顧家若是沒了,她還舀什麼在柳家立足;又想早先顧老太爺將事情鬧得那般大,叫她險些也以爲厲子期一輩子都要頂着魚肉百姓的罪名,不想,這纔不到兩年,厲子期的事就查明瞭。這般想着,又覺柳老太爺藏奸,比她以爲的還勢力雄厚,暗道此時也只有柳老太爺能救了顧家。
因這麼一琢磨,柳太夫人一邊更忌憚柳老太爺,一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