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一章 大漠孤煙
1929年的春節已經過了,時間已經到了三月份初春時分。但是北方正是寒冬季節。
嘉峪關外,疏勒河和弱水黑河流域之間,北風嗚嗚地颳着。大漠中的塵沙混合在空氣中,讓陽光看起來也是昏黃無奈。
強霖有趣地看着關外的風口之地。他還是看到,只有岸邊的胡楊在大風中搖曳着肢體,雖然已經乾渴了一年有餘,還是頑強地活着。
因爲長期乾旱,來自雪山上的疏勒河,還有古人稱作弱水的額濟納河都沒有冰了。只有乾涸的河道,一覽無餘地裸露着自己的雄渾身體。
一個女人的女中音傳了過來,說:“爺讓你找人,不是來看風景的。”
強霖說道:“真是大煞風景。我們得對這個世界有信心才行了。還有,你不要自稱爺了,一個女孩子總是這樣做,心理會受影響的。”
水凌說:“有什麼影響?我已經習慣了。”
強霖說:“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你的心思都是一個男人的樣子了。你丈夫真的在馱隊裡面麼?”
水凌說:“是的。他是家裡在大理老家給我訂下的一個書生,自願跟着我的。”
強霖明白了。這個書生比較欣賞女漢子。
強霖沒有回答,讓水凌感覺很不好啊。罵道:“你心裡又在琢磨什麼呢?趕緊幫我找回馱隊啊!”
強霖說:“馬仲英打寧夏城後退到肅州酒泉。我們在後面追他太急了,他就會繞道敦煌,返回青海。”
水凌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他會往哪裡去?”
強霖說:“他們自己還在吵架吧。一幫烏合之衆,他們是沒有什麼共同的目標的。我們去額濟納旗,看看塔貝勒,他應該知道這些回民的動向。”
水凌問:“塔貝勒怎麼知道?”
強霖說:“西北軍清剿地方勢力,額濟納旗也是受到波及的。塔旺嘉布作爲作爲貴族喇嘛,他是應該知道的。”
水凌不再問了,強霖和她回到屋子裡面。
這是關外的一個漢族民居,因爲土匪混戰,日子不好過,整個村子都遷移了,只是留下幾個老人看村子。強霖帶着一個連的先頭部隊駐在這裡。房子很暖和,用的都是當地的粘土,還有糯米摻合其中,牆也很厚實。只要屋子裡面有燒火,暖氣就不容易跑走。
強霖讓人留下記號,自己帶着連隊,騎馬前行。
這是賀民英的基本部隊。她現在駐在山西省北部寧武縣,給強霖一個團的自己基本部隊;又讓一個團的新軍做後勤,負責糧食和糧道的安全。
強霖的騎兵,都是羊皮大衣和羊皮帽子的裝束,還都佩戴者馬槍和馬刀。
水凌說:“我們看起來很不錯的保暖裝了,但是也不能長時間騎馬。注意腳要半個時辰就要活動一下。”
強霖說:“嗯,不錯,你很好。不愧是當爺的,就是要細緻一些。”
水凌說:“這些都是馬隊的經驗,也不知道有多少代了。現在是最亂的時期了。”
強霖說:“歷史上改朝換代,都是最亂的時期。我們還趕上了新思想層出不窮的時代。”
水凌說:“有什麼不同麼?”
強霖說:“當然。李世民改朝換代,就是一個家天下改成另外一個家天下。現在要共和,民主,所以大家都要學習啊。”
水凌嘆口氣說:“我們馬幫,就是商人,哪裡知道什麼民主、共和了。我們就看誰說了算,這個人統治是否寬鬆。”
強霖說:“就是這麼簡單,但是被革命黨弄複雜了。他們總是操心你不懂得民主,讓人民學習民主。”
水凌說:“我們學習了又有什麼用。這些軍閥最該學習了。愚者上位,真是該死。”
強霖說:“他們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以爲自己學習沒有用。結果一不小心,上位了!怎麼辦?中國就是這個樣子。”
水凌搖頭說:“他們跟我不一樣。我從小就是要規矩的生活,西北這地方的人,從小就想統治別人。勞心者治人。”
強霖說:“有這個因素,但也不都這麼想。只是有亂子,就給了他們機會。就都想試試國鼎的輕重。”
兩個人騎着馬,在大北風中也不能疾馳,側着頭說話,很是吃力。慢慢地,兩個人開始注意注意起天氣了。
路兩邊還是荒涼,也沒有人。東側是巴丹吉林大沙漠,右側是北山山脈的餘脈,馬鬃山。真正的風口啊。
沿着弱水河道,終於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是一個蒙古包組成的村落。強霖等人到了進村子後,讓幾個蒙古族軍人問王爺府的位置。
這些蒙古人是額濟納旗人。西蒙古,也就是衛特拉蒙古。這裡額濟納旗是衛特拉蒙古一支,土爾扈特族人的後代。他們祖先是從俄國迴歸的,乾隆朝特許在嘉峪關外的黨河流域,騰格爾山北路放牧。也就是西夏國的故地,額濟納地區。
傳統蒙人都很善良,喇嘛佛教徒。他們清楚地告訴了這些軍人,王爺府的駐地,在前面的寶日烏拉。
大家繼續前行,好在風小了很多,大家又可以聊天了。
強霖與水凌說:“你的馬隊,沒有反抗是對的。這些武裝也都是爺,不允許有反抗他們的人存在。”
水凌說:“我早就知道這個規矩,你非得給我們槍。險些被人家血洗了。”
強霖說:“你夠機智的,當下就決定跑麼?”
水凌說:“看到對方是步兵的時候,水強弟弟就讓我騎馬跑,找你的部隊。估計因爲我的逃跑,水強會被收拾。”
強霖說:“好吧。看在那些武器的上面,希望他們不要過分。我這次來,就是想平定這個地區的亂子。”
水凌說:“嗯。救出我們的人,我不做這裡的生意了。我本來是到榆林就結束了,結果在榆林又接了到寧夏城的運輸,結果碰上了尕司令攻城。”
強霖說:“算了。他們已經從寧夏東邊,跑到西邊,後面我看他們往哪裡跑?”
水凌說:“往北是外蒙,往西是哈密,都是戰場。”
強霖說:“是的,沒有地方跑了。本來紅俄軍和紅蒙軍的紀律還都是可以的,裝成順民就可以避免殺身之禍的。現在看,我們內部趁機作亂是要不得的。”
水凌說:“我感覺劉鬱芬這個甘肅省主席還是不錯的,怎麼就能逼反這些回民武裝呢?”
強霖說:“這些回民都是左宗棠收留的良回,也就是被滿蒙化了,知道幫助政府軍的。他們曾經有效地平定本族回民作亂,所以心思比較活,也就是人生價值圖一個光宗耀祖啊。”
強霖認爲亂世梟雄就是張作霖做的不錯,講究仁義、寬容。還提倡德育,搞四民主義。
水凌說:“嗯,我們仲家族也都漢化了。不是什麼大清化了,就是漢化。大清也被漢化了,大家都是光宗耀祖。”
強霖認同這個分析。馬家現在又開始作亂大甘肅,馬仲英還要作亂新疆。大甘肅和新疆,這就是傳統的西蒙地區,準格爾的地盤啊。
水凌又說:“甘肅一分爲三,還不如合在一起治理,西北還是需要一個總督的。”
強霖說:“你是商人,說出的道理總是簡單直接!就是這裡面的人,認同有一個皇帝,也許大甘肅合起來有一個總督還是可能的。但大西北合起來,不行的。”
水凌又說:“怎麼不行啊?”
這時候風徹底地停了,強霖看看太陽,是正午了。前面的炊煙都是直直地上升。但在視野能看到地平線的大漠,顯得實在是太孤寂了。
大漠孤煙直!
強霖說:“因爲太大了,全中國人都不會相信這個總督不反。”
水凌也喃喃地說:“讓我管理大西北,做反是不可能,但獨立還是很想試試的。”
強霖哈哈大笑,到了寶日烏拉,額濟納王旗。這個旗的地盤,真是太大了,河西走廊的中心。甘肅、內蒙、外蒙、新疆的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