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衿帶着雪鳶回到子樂閣的時候看到青玉笑臉洋溢的迎上來,“小姐,顧大小姐來看你了,奴婢已經請她進屋了,這會兒正在你房間等着呢。”
杜子衿腳步一頓,臉上清淡的笑意慢慢褪去,轉過臉正對着臉上還掛着討賞的青玉,深邃幽冷的眸子凌厲的看着。“很好,現在子樂閣輪到你做主了,很好。”
青玉臉上的笑瞬間僵掉,她一慌,甚至還不明白錯在哪裡就結結巴巴的辯解。“小,小姐,奴婢沒有,以前不也是這樣麼,只要顧大小姐一來小姐就會特被開心,是你說以後別讓她久等……”
“雪鳶!”不想再聽到曾經,杜子衿驀地揚聲打斷青玉的辯解。
“奴婢在,小姐。”雪鳶往前一步,低頭安靜的等待吩咐。
“你,告訴她。”杜子衿氣的擡起手指着青玉,“跟她好好講講子樂閣的規矩,誰準她這麼沒大沒小擅作主張的。”
雪鳶雖然奇怪主子前後驚變的態度,但還是收斂好自己的情緒不卑不亢,條理分明解說。“是的,小姐。”隨即看着青玉驚愕漲紅的臉,一字一句朗聲開口。“在這子樂閣,若有外客來訪,需先遞拜帖,這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都知道的。等小姐篩選帖子,若願意應邀,纔會被請進來。而客人如無意外,都應該先去拜會主母才能到子樂閣來,且應該留在待客的花廳等候。”
青玉錯愕的不知所以,“可,可是……以前……”
杜子衿已經不想再聽到她口中說出以前這兩個字,冷着一張芙蓉臉,不悅打斷。“若是每個想見我的人都直接請到我閨房,那本小姐的閨房且不是天天成菜市場了?不用你提醒本小姐以前如何如何,你錯了就是錯了,下去領罰吧,三天之內我不想再看到你。”
青玉還想攔着杜子衿求情,隨後被雪鳶照顧打掃院子的粗使丫鬟給拖走了。
杜子衿並沒有刻意壓住說話的音量,是以等在閨房裡的顧傾城當然什麼都聽見了。雖然覺得尷尬,但是杜子衿就是火爆的脾氣,以前也會心裡不順的時候拿一些小事撒氣,所以並未將此放在心上。
她既然聽到了便索性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來,目光坦然含笑。“阿滿。”
杜子衿停下腳步,隔了七八步的距離看着那個撩開門簾款款走出來的穿着淺紫色羅裙的女子,那笑容一如初見,似乎從未變過,竟覺得有些恍惚。
腳步停滯片刻,杜子衿又揚起清淺溫軟的笑意迎了上前,像是經過千萬遍練習過的那般完美。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親身經歷過,纔會知道那明朗的笑容背後是怎樣的絕情和冷酷。
“顧姐姐,你們也回京了?路上可好?大家可好?”一連問了幾句,上前牽起顧傾城的手往外走,朝着外頭第一進的花廳走去。“屋裡悶熱,咱們去花廳,咱們去葡萄架下吃冰湃的鮮果,邊吃邊聊。”
對於見識過顧傾城的狠毒之後,杜子衿內心十分的抗拒她進入自己的閨房,也十分膈應見到她。可是爲了復仇,卻不得不與她虛以蛇委。
顧傾城微微一笑,略過剛剛的杜子衿朝着丫鬟發火的事不提。“我們一路還算太平,算起來比你還早了兩天到京城呢,只是殿下的蠱毒雖然暫時遏制住了,但是還沒有解除。”
杜子衿斂眸笑了一聲,“那敢情好,毒的事再慢慢尋求法子就是了,彆着急。”心裡一哂,見面只說自己,甚至想不起來問問她這一路是怎麼逃回來的。從前不經事所以看不透,顧傾城每次應付她都是有所求,實則並不關心她到底如何。可笑曾經她竟依賴這樣自私的人,還把自己心裡的煩惱和秘密全都告訴她。
“也只能這樣了。”顧傾城臉色黯然道,一路的奔波風塵,讓她看起來很是疲憊憔悴,讓本就不是容顏出衆的她站在杜子衿面前更加的黯然失色。
一路行至花廳,那綠意盎然的葡萄架下早已由丫鬟們置好桌椅圍上輕紗,瓜果茶點也已經備好。
杜子衿接過小丫頭遞來的金剪,走到葡萄架下挑了幾串新鮮晶瑩的熟葡萄剪下,隨後遞給身後的丫鬟指着其中最大最好的那串吩咐。“去洗了,一會兒把這串送過來給顧姐姐嚐嚐,其他的你們拿去分了吧。”
那小丫鬟看着十分伶俐,接過籃子謝了賞一溜煙的帶着其餘各人走了,留下空間給杜子衿和顧傾城。
“顧姐姐快坐吧,坐下我們慢慢說。”杜子衿拉着顧傾城一起到小圓桌旁坐下。
輕紗隔去了陽光的熱度,卻並不阻擋清風送進來,顧傾城喝了一口溫度適宜的酸梅湯,心中感概杜子衿這國公千金真是會享受生活,日子過的真是悠閒。
聯想到自己,眼底更是黯然,沒了太子的仰仗,她在顧家只會過的比從前更加艱難不如意。
杜子衿輕抿一口酸梅湯,眯上眼朝着陽光的方向感受那一片光明亮堂的安全感,重生以來似乎只有站在大太陽底下才能確定自己真的還活着。
顧傾城靜坐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杜子衿主動開口詢問她來訪的目的,心裡不免有些奇怪,以前一直活潑話嘮的她怎麼突然安靜起來了。
既然杜子衿不主動詢問,她只能自己婉轉的開口。“那****連夜去葛州找齊王,好不容易跟他達成協議要到解藥,卻不想那藥只能解一時痛苦,只是讓蠱蟲重新在體內沉睡,卻無法徹底拔除蠱蟲。”
杜子衿故作聽不懂顧傾城的話,一派天真的接過話頭氣憤道,“齊王也太可惡了,怎麼說太子也是他的親兄弟,既然他拿得出藥來,說明已然承認蠱毒是他下的,要不我隨母親進宮去告齊王一狀,看他把不把解藥拿出來。”
顧傾城一驚,忙勸阻。“萬萬不可,齊王可能正是怕我們解了毒反咬他一口,這才只肯拿出緩解蠱毒的藥,僅憑這些也確實不能動搖齊王絲毫。”
杜子衿露出不解的表情,“難道就這麼算了?那太子的蠱毒怎麼辦?”隨即又想到什麼似得,“齊王既然能給你藥,那你是跟他達成怎麼樣的協議了?”
聞言,顧傾城身體一僵,隨即臉色又黯淡下去,連日奔波的疲憊讓她看起來憔悴不已。似有難言之隱,顧傾城皺眉爲難了好久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杜子衿挑眉看着顧傾城,到底涉及什麼樣不可告人的隱秘不能讓人知道,想來也是,要不然像齊王那樣心狠手辣,虛僞多疑的男人怎麼肯心軟把藥輕易的給了顧傾城呢。
上一世,夫妻十載,見面次數雖不多,但也不妨礙杜子衿對他爲人的瞭解。他這個人一心謀算皇位,表面上是禮賢下士胸襟寬闊的謙謙君子,臉上常掛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實則猜忌多疑,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放過每一次可以算計陷害別人的機會,且手段狠辣,睚眥必報。
顧傾城能跟他達成協議,必是不可告人的事情。
“此事我也很爲難,因是這件事我答應了齊王不能告訴第三人,是以我連殿下也不能說,也因此造成了殿下誤會,如今他連着三天不肯見我了。”顧傾城幽幽的說道,臉上是道不盡的心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