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夜間了,杜子衿卸了妝容散了頭髮,披了一見茜紅色的外衣正翻着嫁妝單子,旁邊雪鳶和牧漁在稟報如何安置嫁妝並分配了哪些人看管哪些東西……
“太子妃歇下了嗎?”屋子外頭傳來秦總管的聲音,杜子衿擡起頭,雪鳶和牧漁頓時停下說話。
杜子衿看了一眼牧漁,後者會意馬上跑去開門,雪鳶則快速替杜子衿束髮,披頭散髮的見人總是有失體面。
簡單拾掇一下,把外衣釦好,杜子衿就走出內室,對上秦總管越發老邁的臉,有些不解他的焦急慌張。“出了何事了?”
對於這個前世印象還不錯的老人,杜子衿一貫帶着寬和憐憫,聲音也算得上溫和,卻叫秦總管一下子跪了下來。
“秦總管,你這是作甚?”即便沉穩如杜子衿,還是免不了一驚,看到這樣年紀的一個老人跪下,她下意識的側過半個身子。
“太子妃,您救救太子吧……”秦總管聲音嘶啞,給人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感,“老奴知道,自定下親事一來,太子一直表現的不盡人意,太子妃心有怨憤也是應該……可是如今太子身受重傷,性命垂危,老奴實在沒法子了纔敢來招惹您生氣。上一次也是因着太子妃的緣故,太子才能度過危險,可否請太子妃大人大量,暫且把對太子的不滿放一邊,讓身邊的墨桑姑娘去瞧瞧……”說到後來,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杜子衿靜靜的聽着,清雅絕美的臉上半點波瀾起伏都沒有,彷彿在聽着一個不相干的無關緊要之人的故事。臨了才淡淡的開口問:“太子受了傷?何人所傷?爲何不稟報父皇?”
秦總管一愣,他沒想太子妃反應這麼迅速,隨即頭壓得更低,無助哀求道,“老奴不知何人所傷,老奴命人找到太子之時,太子已經被利器捅傷。現場不見兇手,只留太子性命垂危,因怕太子受傷一事引起恐慌,不敢隨意上報。太子受傷以來,京中所有坐堂大夫都秘密請來醫治過了,可是毫無起色,眼看着人就不行了……”
杜子衿並沒有戳穿秦總管漏洞百出的解釋,何人會膽敢刺傷太子?刺傷了卻未取其性命反而逃竄了?太子又在何處被發現的?怎麼剛巧被秦總管派出去的人找到?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拙劣的謊言,而太子寧死不肯說出是誰所傷,看着更像是在保護那個始作俑者……
那麼……
杜子衿眸光一閃,頓時垂了下去,十有八九,太子是被失去理智的顧傾城所傷。如今秦總管求到自己這裡,她若真的不管,必定會被說是鐵石心腸,攜恨私報。不如就賣秦總管一個面子,至少面子也要過去看望,關心一下才說的過去。
“牧漁,你去看看墨桑歇下沒?”杜子衿思及此,轉頭對着身後的牧漁吩咐。
牧漁脆生生的應下就快速出去了,秦總管感激涕零的跟杜子衿道謝說着好話,“太子如今狀況如何?”
“十分不好……”秦總管愁眉苦臉的回道。
“雪鳶,你替我更衣,我去看看太子……”杜子衿想了想,對着雪鳶吩咐。
墨桑還在製藥沒有歇下,聽到杜子衿找她,很快就趕了過來,“太子妃,可是哪裡不舒服?”
原來牧漁並沒有說太子受傷的事情,只說杜子衿找她,墨桑一聽就極爲擔心,來不及細問就匆匆跑了過來。
“我沒事。”杜子衿已經更衣完畢,邊往外走便吩咐。“太子受傷,你隨我過去瞧瞧。其餘人留下歇息吧,看好門戶,有事我會命人回來吩咐的。”
秦總管依舊候在吟風居的院門外,心曼也低眉順目的陪在一旁,等杜子衿過來了行了個禮,低低的喚了聲“太子妃”。
杜子衿淡淡的斜了她一眼,直接對着秦總管道,“走吧。”
秦總管來不及顧及其他,聽到杜子衿的聲音如聞天籟,忙躬身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太子妃小心腳下!”
杜子衿跟了上去,墨桑隨後。
沒有得到迴應的心曼站在原地,嫵媚的臉微微擡起,小巧的尖下巴帶着一絲倨傲之氣,幽黑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太子被安置在內院的書房清風閣,杜子衿也是第一次來這裡,看着不像書房,跟吟風居差不多大的七進七出院落,比起吟風居的富麗堂皇,這裡佈置的更爲清雅舒適。
太子被安排在正中主居那間屋子,杜子衿跟着秦總管腳步匆匆的進去,撲鼻而來的便是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屋子裡不通風,時間長了,這樣的味道氤氳着就更加沖鼻。
杜子衿有些不適的微微皺眉,相反秦總管大概是已經習以爲常了,又或者一心撲在受傷的太子身上根本就沒有意識到。
墨桑是醫者,這樣的情況也見得多了,不過她最先還是留意到杜子衿的反應,“太子妃現在外室稍等,奴婢先進去診視一下太子的情況。”
杜子衿點頭,便在外室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所及,就有青衣小婢端着染紅的紗布和血水匆匆出去。
這麼多天了,還沒止血,看來太子的確傷的不輕。
太子腹部中刀,傷口離心臟位置很近,所幸沒有傷及心脈,不過脾臟有損,是以一直流血不止。如今的醫術,對於這樣的傷情還沒有很好的治療方法,太子流血耗損,日漸虛弱,連帶高燒不退。就連太醫院最擅此科的常太醫也束手無策,眼看着時間拖得越長,太子的希望越渺茫,秦總管也沒了法子,這纔將實情告知杜子衿。
杜子衿聽了秦總管對太子傷情的描述,不過稍加思考就想明白了,傷在武功高強的太子這樣的地方,一般人恐怕是做不到的。這天下能把太子傷成這樣還不用擔後果的也就只有顧傾城了,太子把受傷瞞的消息嚴嚴實實,這樣護着顧傾城,真真是情深似海。
真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魚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墨桑檢查了太子的傷口之後,又跟常太醫探討一番,這才提出要縫合傷口,並用上她最近新制的止血特效藥的建議,如此太子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止住血。
再強大的人,像這樣無休止的流血也扛不住,何況受傷已經第十天了。
秦總管聽了有些猶豫,因爲墨桑新制的特效藥還沒有檢驗藥效,他怕……
“就依墨桑吧,我信得過她的醫術,再者太子也實在耗不起了。”杜子衿淡淡的開口,一錘定音。說話的時候目光掠過秦總管,後者很快聽出她的話外之音是怪他瞞的時間太久,延誤了太子治癒的最佳時間。